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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情知中计,忙欲寻路退出,背面龙军早已杀来。义军首领且战且走,刚到南龙隘口,月光下现出一面坐纛绣着一个“龙”字。后面幺妹横戈立马,对着义军首领喝道:“南龙在我掌握,你等何以不降?”
义军首领受着前后夹攻,部下又登时溃散,只得求幺妹收录,愿为向导。
幺妹捷报上仍写着总兵龙跃的名字。勒侯据报入奏,龙跃升了都司,加了勇号。幺妹更向黔南进去,献俘斩馘,幺妹总增人一倍。至其驾驭部曲,异常严整,烛照数计,洞知敌情,所以战一阵,赢一阵,打一仗,胜一仗。勒俟移镇撤兵,把龙跃保到总兵衔参将;厚犒幺妹,叫她暂时留省,想成就铁云的一段良缘。不道铁云格于种族的识见,终究未谐秦晋,只在《黔中杂诗》里摹写一番。倒是陈云伯先生,有一首《长歌纪事》,道:罗旗金翠翻空绿,鬘云小队弓腰束。乐府重歌花木兰,锦袍再见秦良玉。甲帐香浓丽九华,玉颜龙女出龙家。白围燕玉天机锦,红压蛮云鬼国花。小姑独处春寒重,巫峡闲云不成梦。
唤到芳名只自怜,前身应是桐花凤,一卷龙韬荐褥薰,登坛姽婳自成军。金衔台树森兵气,玉柴阑干起阵云。昔年叛将滇池起,金马无声碧鸡死。水落昆池战血斑,多少降旛尽南指。铜鼓无声夜渡河,独从大帅挽天戈。百年宣慰家声在,铁券声名定不磨。起家得袭千夫长,阿兄意气凌云上。改土归流近百年,传家犹宝云台仗。雪点秋花走玉骢,李波小妹更英雄。星驰蓬水鱼婆箭,月抱罗洋凤女弓。白莲花压黔云黑,九驿龙场搭烽逼。一纸飞书起段功,督师羽檄催军急。阿兄卧病未从征,阿妹从容代请缨。玄女兵符亲教战,拿龙小部毒媌娙。红玉春营三百骑,美人虹越鸦军避。战血红簸蛱蝶裙,军符花銮鸳鸯字。
秋夜谈兵绣镼凉,白头老将愧红妆。围香共指花鬘市,(走票)
雪争看云亸娘。敌中妖女金蚕蛊,甲仗弥空腾白羽。金虎宵传罗曼刀,红螺夜演天魔舞。八队云旗夜踏空,擒渠争向月明中。
晋阳扫净无传箭,都让萧娘第一功。春山云满桃花路,铸铜定有铭勋处。八百明驼阿监归,三千铜弩兰珠去。当年有客赋从戎,睹见瑶仙玉帐中。珠髻翠(曼毛)虽天人样,艳夺胭脂一角红。军书更有簪花格,蛮笺小帽珍金碧。谁傍相思塞畔居?
铃名红晕芙蓉石。功成归去定何如?跳月姻缘梦有无。惆怅金钟花落夜,丹青谁写美人图?
幺妹归到旧部,龙跃应该慰劳。这些近境苗族,齐来庆贺。
幺妹见过天朝人物,看了苗疆旧俗,颇觉椎鲁不文,又为着铁云姻事成空,意中尤为怏怏。那班土司纷来作伐,龙跃问到幺妹,总说:“匈奴未灭,奚以家为?此时关陇尚未肃清,滇蜀犹然蠢动,便是阿哥也须厉兵秣马,这还不是安枕的时候呢!
妹子现好辅助阿哥几年,若一遣嫁,便是他家人了,弄得身不由,那里顾得到阿哥呢!“
龙跃也以为然。幺妹姻事,从此搁过一边了。
那些白莲教徒本来惧怕龙幺妹的兵力,退出贵州,却不曾全数扑灭。勒侯屡奉严旨,终究此伏彼起,不能全数净尽。嘉庆急如星火,调明亮,谪恒瑞,派那彦威,用额勒登保,川楚数千里,输兵转饷,糜费不资,渐渐将陕冉军徐天德扫除。不料又有冉天元扰乱陕境。额帅亲自督剿,派了穆克登布,领着右翼。穆军轻视冉军,在仓溪中了冉计,几乎挣扎不脱。一直驰至老虎垩大山,稳遂踞巅立寨,又被冉军步步逼迫,那营帐竟从山巅坠下。这些副参游守,断头折臂,全军俱乱。冉军乘势掩杀过来,却有一员副将,姓郭名麓,孑身抵敌。冉军先颇披靡,后来看得只有孤将,便一层围一层,一层厚一层,包裹拢来。郭副将见众寡不敌,却想乘间突出,自辰至午,马力已疲,竟将郭副将颠蹶在地。义军正待擒拿,郭副将早经反枪自刺。郭副将的女儿淑仪,本是英雄巾帼,使着两口柳叶刀,所向无敌。此时随营效力,驻在十里以外,听得老虎垩的警信,已经准备接应。她部下却练着两队女兵,都是生龙活虎,不避矢石。知道淑仪欲赴前敌,大家争请随行。淑仪留着左队守营,带了右队,一径风驰电掣,望着大山进发。看看行到半路,遇着败兵数十,说道:“主将被围殉难。”
淑仪听了这信,大吼一声,催着坐骑直奔而去。远远望见尘头起处,料是大股义军。
也等不及追呼后队,握了两口刀,在义军前面拦住。却好义军首领割了郭副将的头,要去献功,撞着这员女将,倒也并不在意。偏是这淑仪让开各兵只向义军首领冲突,将郭副将的首级劈手夺过,拨转马头就走。仍旧回到山麓,郭副将的尸首,还躺在地下。淑仪抱住父尸,大哭一场,才将首级用线缝上,抬回营中,买棺盛殓。一面驰报额帅。额帅令淑仪暂辖旧部,将郭麓死事,淑仪败敌的大概,奏闻嘉庆。奉旨郭麓照提督阵亡例赐恤,予谥果烈,赏云骑尉世职,即令淑仪承袭,并谕以都司交额勒登保差遣。淑仪本是将门之子,得此恩遇,自然感激涕零,遂叫全营都穿白甲白盔,仿着明朝沈云英的故事,冲锋陷阵,不落人后。大众便称淑仪为“赛云英”。
淑仪自从得了这个雅号,益发勇气百倍,跟了额帅,出陕西,援甘肃,下湖北,定四川。冉天元堕崖了,王廷诏献馘了,刘之协遭俘了。嘉庆又制了一篇《邪教说》,声明但治从逆,不治从教的宗旨。到得嘉庆六年,白莲教一律平靖。嘉庆封额勒登保为一等威勇侯,以下侯、伯、子、男有差。淑仪也晋阶总兵,带了父柩,回籍安葬。曾见有一篇《赛云英传》道:赛云英,姓郭氏,名淑仪,湖南湘乡人。父麓,以武科起家。初闻鄂匪炽,始投袂入行伍,叙阶得把总,由鄂而秦。屡冒险击匪,历保至二品。旋以副将候补,娶祁氏,生女一,曰淑仪。淑仪幼好弄,且膂力过男子。虽颜色娇艳,而挽劲弓,驶飞马,观者成辟易。会祁氏歾,淑仪无所倚,疾走千里投父营。父曰:“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无使我取戾也。”
淑仪曰:“然则儿愿为花木兰。”
乃易男子装,遇敌辄先父出。
经略额候知其事,召麓问之曰:“闻若女随营信平?”
麓曰:“信已易装矣!”
额侯曰:“扑朔迷离,非计也。女何害!速返服。我署其名于军籍。”
从此淑仪自练女兵,成一队矣。适冉军势骤张,御者辗转投绝地。麓以孤军犯巨敌,被围十数重,马踬遂自裁。淑仪恐父有失,急率队为后应,未至地而凶耗至矣。淑仪锐迎敌,见敌目挟父首行,乘间攫之。敌目遁,追里许,始掷刃伤匪目臂。捧父首与尸缀之,渴葬于营左。事闻,天子赐恤予谥,淑仪亦袭荫得千总。人辄呼为“赛云英”,淑仪笑受之。由是从征者凡三载,乃奏凯归,晋二品矣。葬父母于湘乡北郭外。上书巡抚,纳还官诰,归江苏狼山镇总兵郎玉,封夫人。每见其由署中鼓吹出,则雕鞍戎服,英气不减在军时也。生二子,曰俊、曰佶。夫人先郎玉卒,归葬父母墓侧。
赛云英自回籍以后,将父柩安顿在湘乡北山,又迎母柩前来合窆。佳城葱郁,夹道松揪,墓碍上刻着“诰封建威将军予谥果烈显考凌云府君、诰封一品夫人显妣祁太夫人合葬之墓”。淑仪将葬事摒挡完备,归来将历年保案奖札等件检齐,写了一封禀帖,大致说从前因父仇未报,国事未宁,是以权宜拜职;如今解甲归里,何可滥厕摚穑遗哟尤耍袼环稀
现已与江苏狼山镇总兵郎玉订婚,将来应从夫封。是以将保案奖札纳还,恳请转奏注销。至云骑尉应袭世职,查有从弟郭咸,已为父嗣,应否唯袭,乞并奏闻等语。果然郭咸袭了世职,收入湖南抚标。那北山郭氏墓旁,有一巍峨高冢,便是淑仪的葬所。
嘉庆仗着额勒登保这班人,削平了白莲教。那些东坍西涨的伏莽,同一切游兵冗勇,亦都次第就范,总算恢复了“升平”两个字。嘉庆又急急的澄清吏治,平反冤狱。这年正在办理秋审,忽然刑部尚书联衔上了一本,要叫顺天京兆县解案提讯,却不知为着何事?正是:棠薄雨甘官听讼,草飞霜肃表陈情。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三十五回 牝鹤啄阳郎官断疑狱 孤雏出口卜者雪前仇
上回说到刑部奏提冤狱,交由司官复讯。这案的犯妇秦氏,是一件谋毙亲夫,情实待决的定谳。只等部复一转,犯妇便要行刑。那件咨文到了部里,由部郎反复察核,觉得疑窦不少。
原咨称死者与犯妇俱系望族,自幼订婚,该犯妇亦素性贞洁,并不出户,何至遽下毒手?可疑者一。又称死者甫经成婚,并未与犯妇同寝,犯妇与死者并无夙仇,奚忍置之死地?可疑者二。又称官派稳婆验妇,确系处女,则该犯妇并无奸夫,新婚正直欢乐,遽然故杀,所持何故?可疑者三。又称次日该犯妇晨起梳妆,直至午后,始由仆婢察及死者情状,如果系该犯妇夜间所毙,何能如此从容?可疑者四。又称该犯妇亲自招认,遍访并无凶手,然犯妇既无凶器,所失阳具,亦无着落,可疑者五。窃意该犯妇名门所出,未必不知礼教,奈以新婚晚间,即罹此变,于事无可推诿,翁姑应加逼迫,父母碍难辩护,该犯妇亦志在一死,是以画供。承审官不肯虚心研鞫,只求草率了案。上官照详转部,殊未体会。此案虽无承审官刑求威吓诸弊,但令该犯妇受此恶名,受此显戮,揆请哀衿勿喜的意思,未免刺谬了。部郎照此上了说帖,六堂已别有所闻,便联衔上了一本,批令顺天府尹,饬宛平县亲解卷宗、人犯到部。
部郎遵旨开审,先提原告韩宗藩。据供曾官太常寺博士,儿子韩襄,年十八岁。本年五月间,娶同县内阁中书秦汝珍之女为妻。成婚次日,儿子晌午未起,经仆妇边氏、婢女桂香,至房呼唤不应,抚之已冷,乃报告职等夫妇。旋在床上验视,儿子身体,并无伤痕,惟下部仅存其半,形同齿啮,血肉模糊。
职等询诸秦氏,诿为不知。经报县检视填格,秦氏亦在县招认。
案无遁饰,愿堂上勿故出人罪。再提被告之父秦汝珍,据供以长女于归韩氏是实。结婚次日傍晚,来报新婿猝毙。职等夫妇驰往看视,见长女呆坐不语。韩宗藩归罪长女,赴县请验。长女到案后,并不声辩,职等亦难代主。惟长女内言不出,极守姆教,还求堂上详察。最后提到被告秦氏。部郎低头望去,不过十八九岁,凄凉憔悴,并没有凶光杀气;照例问了几句,秦氏总是承认。部郎问她用何器具?她说小刀。问她小刀何在?
她说遗失。问她残骸何在?她说烧毁。问他如何遗失?如何烧毁?她又默然无辞。部郎料定总有他故,左思右想,却又无从开脱,便对原告道:“本司官承审此案,总期无枉无纵。尔亦不必性急,决不使尔子抱屈。”
仍命将犯妇带监,再行细鞫。
是夜百思其故,一无所得。次早适届班期,破晓即须入直。
一路从御街进去,只听空中有嘹亮的声音,心里一怔道:“这不是鹤吗?”
心里又一转道:“这案不为着是鹤吗?”
早朝事罢,急忙提案复讯。这时间的是仆妇边氏、侍女桂香,及一干奴仆了。边氏先供成婚次日,奉主命前往新房,呼唤少爷午餐,屡叫不应,经小妇人用手推之,已经僵硬,视之早面无人色。
是以走报主人,余情不知。桂香所供,与边氏略同,但说少奶奶此时妆尚未竟。又提仆人韩升,是一向随侍死者的。据供少爷是晚饮酒逾量,亲朋犹欲相嬲。少爷避入花园,至客散始行归房,这是小的跟着的。归房以后,小的便收拾睡了。复提园丁阿七,问他国址大小,有多少花木禽鱼?据供园大五亩许,花木四时皆有,池畜文鱼,另有白鹤八翼,是少爷最钟爱的。
这晚还见少爷在鹤笼旁更衣,将鹤调弄一番,才归房的。部郎道:“既有这等情迹,当日县堂上为什么不供?”
园丁道:“县官并不问到小的,小的亦不曾到堂。”
部郎道:“是了,你归家将这八鹤,一总带堂立等验视。”
不一时八鹤送到,却是步武轩翥,毛羽鲜明。部郎便叫从人,开剖牝鹤肚腹。堂下观审的说道:“这与仙鹤何干呢?”
一翼两翼,开剖到第三翼,只见一段阳物,脱颖而出。部郎道:“冤在是矣。”
再提秦氏问道。“
新郎阳具,被鹤所啄。你当晚岂不见吗?“
秦氏道:“故夫酒醉,草草入帏,并未解衣,犯妇何从知道?”
部郎道: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