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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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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还要你们窑姐儿去养他呢。我也知道你们早已有意思了,趁着老娘出门,干这下流的勾当。平时的《三圣经》功过格,原来是欺人的幌子。你两个浪蹄子,老娘却饶你不得!“
  一阵劈啪劈啪的鞭子响,那两婢带求带哭的声音,又急又惨,却不曾听得吉郎中一句话。饶举人知是东窗事发,却明明道着下官,辩又辩不来,听又听不进,避又避不脱,又没人去请吉郎中出来。想来想去,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一时一刻,却从何处借寓?只得来寻晦若。叫仆人收拾铺盖、书籍,匆匆搬到闲壁,好在只须一席地,自然腾挪出来安插他。及至问他缘由,他还嗫嗫嚅嚅,不肯直说,同人再三逼着,他才自头至尾说了一遍。同人道:“吉婆子怕不是责备丫鬟呢,直是有心倾翻你这幕客。你能够见色不乱,忍辱不较,明年有恩科了,状元怕不是你吗?”
  饶举人道:“我那里敢妄想状元,从前有人算我的八字,说要四十岁才中进士。我今年二十八岁,到四十岁,还有四科,夹着一两次恩科,一科场里住九天,六科六九五十四天,这辛苦真吃不起呢。能够早中一两科,我却不望翰林的,点个主事,得点俸,分点印结,熬熬资格也算了。若是知县,我便呈请改教,依然弄几个门生,改改文章,收收束脩,不强如趁着四两头吗?”
  同人知他肺腑的话,劝他不必在制艺上用功了,还是赶紧学字。饶举人住在寓里,有了这班太史公的指导,所谓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之俱化了。待到次年春闱,果然中了进士,却是嘉定徐尚书徐郙门下,殿试点了主事,签分刑部。晦若同寓的人,留馆的留馆,授职的授职,各自风流云散。
  刑部本是极冷的衙门,候补主事,毫无所事。徐尚书说这饶门生肯用功,留他在家里住。徐尚书是同治纪元的状元,号叫颂阁。江苏嘉定这县,算他家世代科第。他的侄儿名致祥,咸丰己未,中了会元。这时徐尚书不过一榜举人,他生母在这道贺的时候,还是青衣侍立,因此向儿子哭诉。不及三载,尚书大魁天下,生母受了封诰,才能有个坐位。
  尚书升阶迅速,屡秉文衡,大大小小的门生,不知凡几,只选了一个白衣的女婿。
  论这女婿的家世,先代也是望族,父亲也是道员,常州武进伪费姓,着实有点名气,无如这个女婿,在京坐监,一科一科下去,到得三十余岁,还得不到一第。徐尚书的女儿,眼睛里看得翰林进士,车载斗量,偏是丈夫考不中举人,一半怨恨丈夫,一半自然要怨恨父亲。徐尚书虽则出掌丝纶,入知制诰,对这女婿的科第,却是爱莫能助,想替女婿捐个中书主事,女儿又再三拦阻,说这种银子买来的朝珠补褂,女儿是不愿的。
  女婿的母亲,早已逝世了,所以名叫念慈,号叫屺怀。家中都是尚书的女儿做主。屺怀为着功名蹭蹬,不敢同夫人倔强,夫人对着屺怀,益发异常骄宠。屺怀的生性,是喜欢穿穴经史、考订金石的,这种墨卷的滥调,唱来唱去,终究合不来拍,任凭你二三场怎样精核饱满,房官主考一概不曾寓目。京兆试三战不利,仍复回到南闱,本房便遇了知己。将首场批得渊懿朴茂,二三场怕不自成一帜。秋榜中式了,赶进京里,会试的卷子,被个旗藉房官,批了个“语多费解”。刚要丢入箱里,走进一个仁和翰林黄松泉,问有佳卷没有?这旗人将屺怀朱卷,递给松泉道:“这文章南省也会中举的,你看好吗?我连字都识不得。”
  松泉揭开一看,首篇“行夏之时”四句题,做得来考证三礼,旁采史汉,确是通材,只因通篇划分四段,不象时文。次艺全是子书,三艺全是国策,聱牙佶屈,难怪这旗人读不断,解不来。便向旗人道:“这卷拨入我房罢。”
  欣欣然持卷而去,批语后面几句,说:“读之如夏鼎商彝,望而知为宝贵。”
  总裁定了松泉的房元,刻入会墨。屺怀春风得意,殿试更加郑重。胪唱时候,果然列入前十本,点了庶吉士。徐尚书总算告无罪于女儿了。屺怀吐一口气,将这串朝珠,这件补褂,奉与夫人,博得夫人展眉一笑。谁知夫人又不耐烦起来,说:“我是仙鹤补子里抱大来的,你这种小鸟儿,有什么希罕?”
  屺怀敢怒而不敢言,为着丈人面上,又不便一般见识,好避开就避开,好躲过便躲过。夫人又说他有了外遇,不是顶砖,即是跪池,屺怀这都元帅的徽号,却已传遍都下。
  屺怀留馆考差,竟放了浙江的副主考。浙江是人文荟萃,奇书秘籍,家有收藏之地。宁波的天一阁、杭州的振绮堂,经过庚辛两劫,强半遗佚无存。幸好还有杭州丁氏的八千卷楼、湖州陆氏的皕宋楼。这秾宋楼的书,大众知道是黎专斋在出使日本时,收回来的。八千卷楼的书,为这丁氏昆仲,修补西湖文澜阁的《四库》,不知怎样抄新换旧,取古存今,腾挪出来的。屺怀未到浙江,两家主人,知道屺怀有这嗜古的癖,便各送了几十部精椠。屺怀在闱里暗中摸索,竟将丁、陆两氏儿子,双双获隽。这两氏儿子,素来并没有文名。那些下第的举子,捕风捉影,造出黑白来了。又见刻出来的阉闱,都是不依朱注,用着什么经解里“春秋”二字立柱,还用一句百二十国之宝书,指定是屺怀的关节。编了一部小说,叫《弄春秋》,将新中举人的姓名,配搭起来,谁是员外,谁是小姐,谁是丫鬟,谁是娇僧,谁是强盗,五花八门。大众当做新闻,远近传播。
  这科正主考姓李名端遇,还有嘲他俩的一联道:木子儿木不可言,笑他两浙衡文,无端遇合。
  弗贝公弗思已甚,祗解千金入橐,罔念慈祥。
  这个风声吹到北京,攻讦的便不遗余力,连带着己丑副考陈鼎、癸己副考周锡恩,一并弹劾在内。陈鼎革职,周锡恩还加地方官管束字样。屺怀最便宜是请假回籍。屺怀到了常州,改号西蠡,专一穿穴考订,家事置之不问。阳湖吕氏有《乐禅室随笔》一段道:光绪中叶,吾里费屺怀念慈、萍乡文芸阁廷式、元和江建霞标,在词馆皆有声。三人年相若,才相伯仲,声气相标榜。
  大率以博闻疆识,笃古媚学为归。屺怀沉着胜建霞,密致胜芸阁。其后建霞骛新说,芸阁望枋用,所请日退。而屺怀自经言路指摘,优游家弄,修绠自汲,即论鉴赏余事,亦非江文所及。
  要之名高谤随,则有同慨也。
  屺怀在家里,弄这寿世的学问,他太太因为心隳意懒,也不去十分责备他。儿子、女儿,渐渐长成了。儿子跟着屺怀念书,倒也二难并美。这女儿嫁了沈编修沈鹏。豪情胜概,自命不可一世,偏是费小姐依着母教,将沈编修随意操纵。沈编修受不住家庭的苦楚,借着一件朝政,痛痛切切,奏了一本,自然触着圣怒,谕交常熟县狱监禁。沈编修得这处分,还说解脱羁绊,回复自由,在监里著部小说,叫什么《轰天雷》,社会上却很传诵的。监里究竟什么乐趣?忧伤憔悴,还想存在得几年?沈编修既无亲属,费小姐当然归到母家,太太怜他绮岁新孀,不免时加慰藉。屺怀对着女儿,比不得对着夫人的柔弱,在这丧服时候,相戒不许出门,还谈起苏州潘家的一段孽缘:“只因妇女无知,受人蛊惑,以至丧名失节,亲族无颜。那女子虽是海盐查氏,已经做了潘家媳妇,那堪再寻旧侣?他人总说文人薄行,作这踰墙钻穴的勾当,也为着女子立心不定,枯井生波,才有这外寡乘虚而入。所以孀妇的行径,却以毁妆绝迹为第一义。”
  这查氏究竟如何结果呢?正是:私情但欲酬兰药,清誉无端玷梓桑。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六十七回 孀姝盛遇折杞畏人言 侠妓孝思画兰偿父债
  上回说到潘氏孀姝,被山阳主事杨小匡所诱,偕奔回籍,俨同伉俪,这小匡的父亲,本是苏州校官,小匡随父在任,岐嶷头角,一目十行,大众都称他才子。他不但文章尔雅,独出冠时,便是弄棒耍拳,也练得非凡纯熟,健儿身手,约莫有百人可敌。这时潘氏的孀姝,尚在查氏母家,查氏虽旧隶海盐,却迁寓苏州,与学署不及数武。查氏与杨校官原属至契,所居密迩,家眷自时相往还。小匡见查女发颖竖苕,正是天生佳偶,不料已受潘氏的聘,虽彼此互通款曲,终不敢越礼犯分,那诗篇唱和的里面,不免含着一点狎亵。两家的长辈,总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去十分防范他。小匡料定婚事是挽回不转了,只有设法在潘家走动,或者好侥幸一面。适值查女的乃翁,以侍郎致仕在籍,小匡向父亲商议,要执贽在侍郎门下。潘侍郎看得小匡少年有志,博学能文,因之极口称许。不及几载,查女已于归潘家了。小匡为着妇翁彭家,服官京师,借着馆甥为名,常到潘家小住。侍郎也在京就养,还向两个儿子大加夸奖。他大儿子由鼎甲开坊,已居卿贰。小儿子便是查女的丈夫,亦联捷选入词馆。小匡看得潘家势盛,也不能动什么妄想,几年里头,中过副榜,又中正榜。偏是潘家犯了严谴,查女的丈夫革职遣戍,带累乃兄以编修降调,侍郎老怀抑郁,常叫小匡前去谈谈。小匡趁此时机,勾通婢媪,同查女复蹈故辙。查女本在梦断刀环的时候,经不得旧情相触,便了结这相思宿债。
  侍郎是生性痴聋的,那有工夫来管这嗳昧?编修公又功名心热,正在力图开复,闲下来还要品评金石,考订诗文,更不过问弟妇房帷的事。小匡胆气大了,踪迹密了。军台噩耗传来,说征人已经不返了,小匡便想劫这查女。查女却说:“折檀折杞,人言是可畏的”,叫他从缓设策。不道几首秘密的诗,却流入侍郎眼睛里,侍郎借着他故,逐出小匡。小匡想一不做,二不休,竟夤夜逾墙,演那昆仑奴盗红绡的故事。查女卷了金珠饰物,跟着小匡,并骑叠股,出了京城,向天津杨柳青进发。
  背后追来五个镖师,都被小匡纷纷打退。小匡回到故里,知道潘家不肯干休。查女劝他不必进京会试,恐要遭人暗算。小匡笑道:“我官可以不做,功名却不能不干。凭他潘家有什么力量,我杨小匡偏要同他赌一赌气!”
  查女作首诗赠杨送行道:淮水清清河水浑,安排行李送王孙。
  明年三月桃花浪,君唱传胪妾倚门。
  小匡到了北京,探得潘家父子,为了这事,果然遍告同乡故旧。朝官听了,无不发指,说:“这种人有文无行,会试时不论谁充总裁,填榜过著杨卷,即行撤换,决不使淫凶得志!”谁知发出榜来,小匡却高高中在第九名。因为前十本已呈御览,所以不便更易。大众说道:“只有殿试抑置他罢了。”
  小匡写的一笔米襄阳字,京中大老,都识得的,小匡料定他们要恶作剧,却换了欧阳率更的笔法,众人又将他卷羼入十本前列,仍旧取了二甲第三。总算朝考贬做三等,还用了工部主事。小匡大言道:“文章有价,阴骘无凭。我不希罕这六品官,我要款段出都门了,潘家还能奈何我吗?”
  山阳是个淮安属县,风气朴塞,本没有通儒硕彦。小匡文名藉藉,居然得第而归,淮人都奉他为师,羔雁盈门,应接不暇。小匡在淮河下面,筑了几间精舍,图书笔砚还我本来。查女又收些闺阁生徒,替他讲解诗句。有时小匡谈经敞席,问字停车,查女也在那面绫障解围,纱帷授课。淮人倒也不问他们前事了,只戏呼查女叫汤夫人,“汤”字是半潘半杨,可算得谑而兼虐。小匡伴着查女,双飞双宿,厮守到二十余年。一切家政纷纭,都是彭夫人处理。有人见过查女的,说他颧骨瘦削,人亦颀长,并不能称为佳丽,兼且痘瘢满面,细如粒麻,只以出口成章,为杨颠倒。小匡青毡终老,固然辜负天才,便这五世进士的杨家,至小匡书香竟斩,不更是可惜吗?朝官为着小匡,每疑淮安士习太偷,获隽的竟至被摈,小匡因此又不容乡里。恰值查女一病不起,便作了一副挽联道:前世孽缘今世了他生未卜此生休查女一班女学生,又作了小传,替查女解嘲道:再醮之礼,为国家所不禁。《唐书·列女传》,且以能殉后夫,裒然冠首。盖以豫让众人国士之遇,各有不同也。吾国婚姻之道苦矣!迫于父母,困于媒妁,以不出闺阃为守礼,以不见裙屐为远嫌。南威西子之容,降而与籧篨戚施为伍。幽伤憔悴,抑郁以殁。而说者动称红颜薄命,呜呼!其亦知此中人固有难言之隐耶!吾师查先生出身望族,幼即字吴县潘氏。即笄,奉父命归于潘。潘戍且死,先生毅然从淮安杨主政归,盖心之向杨者久矣!初以未敢抗父,故依潘于都。依潘不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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