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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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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沧知道云南缺瘠,只是老佛爷恩典,不能不去走一趟。
  却早经拜在庆邸门下,求他乘机保奏。偏是这永不到任的鲁伯阳,被两江的总督,参了一本。庆邸想到方道,说了一句。老佛爷记起前事,准命方道补授。鲁伯阳虽然只得开缺处分,但花费到七千余万,不曾履新一日,竟愤极出家修道。这笔运动费,却都在醇王福晋的私囊里。但醇王福晋,本是老佛爷的妹子,福晋得了伯阳的贿,进宫来央求老佛爷,老佛爷反交把光绪去办。光绪不知道鲁伯阳是什么人,拿了这名条,叫军机大臣查履历。军机记名的,没有这个人,连吏户两部册籍上,也没有这个人。军机知道内中必有缘故,便奏道:“皇上果知此人可用,尽可简放。”
  鲁伯阳奉旨南下,不道撞着这老总督,看他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扣住了他不打紧,将他根本铲除。
  此番老佛爷料定方道是老官僚了,不至同伯阳一样。晓沧从云南经过四川、湖北,直到南京,见过总督,挂了饬知赴任的牌。
  轮船到了上海,自有属僚前往迎迓。鼓吹冠盖,送进衙门,一位松江府同知,一位上海县典史,还是旧时僚佐。晓沧拜过了各国领事同税务司,尊俎盘桓,十分亲善。
  这太太已是连生三子,长的已有十余岁,晓沧替儿子捐个虚衔,把太太挣得一副封诰。太太想起从前初嫁晓沧,晓沧还是个金顶官儿,两盏衔灯,一张皮椅,暮出朝入,兀坐中宵,这是何等苦楚。后来顶子转了水晶,转了暗蓝,也不过钱谷簿书,都仰承上司的鼻息,那洋场里的奔走,马头上的迎送,这是何等烦劳。如今这道台卫门,体制崇闳,衣冠赫奕,晓沧是翎飘羽翠,帽染猩红,真有意想不到的机遇。便在花园里,造起三到亭来,鸠工庀材,还征求名人题咏。
  正在兴头时候,老佛爷又将晓沧升了湖北按察使,由藩而抚,直到两广总督。晓沧仰承慈眷,自然鞠躬尽瘁,报效国家。
  这太太也巴到八座起居,做官眷的领袖。有人说晓沧一帆风顺,由从八品升到从一品,连掷《升官图》也没这容易,总靠着太太的帮夫好运。晓沧这时算湖南首富,还开着两爿布庄,邀了旧时贩布的朋友,来做经理。便在两广任上,这些上海的同寅,也都量材任事,没有什么偏枯。晓沧有子有孙,居然激流勇退,将关防文卷,移交后任,却来做海上寓公。
  那后任的庄总督,虽然是封疆大吏,却仍脱不掉书生结习。
  广东的人材,本不下于江浙,前有阮文达,后有张文襄,提倡起来,着实蒸蒸日上。后来将书院改了学校,天文舆地,算术英文,都有专门的学识。庄总督罗致幕府,叫他们各尽所长。
  内中有个徐叔庚,他充当的法文翻译,公余有暇,常向珠江花舫里走走。花舫里认识他是督幕,往往清风朋月,不费一钱。
  船妓凤子,年仅逾笄,姿首可算得上驷。叔庚有时徵局,他却轻频浅笑,姗姗来迟。叔庚是主持觞政的人,每挨到月落参横,方才散席。凤子约他过舟小坐,私语哝哝,直到东舫西船,悄无灯火,叔庚不免倦了,因之罗襦轻解,芗泽微闻。凤子渐成为叔庚的禁娈。叔庚问他身世。他自承为粤海关关书的女儿,幼年老父尚存,倒也玉裹金装,有奴有婢。他老母早已逝世,只有两个父妾。他长兄在香港洋行生理。阿嫂是葡籍的西妇。
  十三岁父亲撒手去了。长兄来顶关书的缺,才只见着阿嫂,阿嫂不肯同居,撺掇长兄析产。两个父妾同他,只得到十成之三,总共不过三万左右。两个父妾喜欢赌番摊,男男女女,轧了一班朋友,不及两年,逼得灯尽油干,来消耗他这一部份。又要替他对亲出嫁,他看这班赌客,有什么好人?一概拒绝。想搬去同长兄住,嫂子只是不肯,他也走头无路。谁知他们将他的也输净了,便要转他的念头。去年骗他出来看龙船,叫他坐在这花舫里,他们早已银契两交,乘着小舫走脱。鸨母叫他去拜什么神,才知道他的身体,已换了一千两纹银代价。他又抗不过鸨母,又有姐妹们监督着,不能够投河觅死。晚间寻个狎客,将他灌醉了同睡。等他次晨醒来,已经懊悔不及。鸨母再三劝慰,叫他帮他几年,准他自由择人,他只要原价千两。说罢扑在叔庚怀里,呜呜咽咽地哭。叔庚道:“你话我却懂了。我如今在幕里,只有几十两一月的薪俸,如何凑得到千两?即使勉强凑成,弄你上岸,房钱伙食,佣媪辛工,以及各种开销,几十两也要哄亏空,这不是两误吗?制台答应我保送出洋,给我官费,速成科年半毕业,回来可想别法,那时千两便容易了。
  鸨母既然待你还好,你在这里等我罢。但是你长兄知道你在这里没有?“
  凤子道:“他们总疑心我逃了,不是疑心我死了。
  阿哥碍着阿嫂,再不来管这闲事。“
  他俩商议已定。叔庚这等总督的咨文,可以放洋东渡。凤子自从同叔庚离别,虽则仍在花艇里厮混,总觉得此身有主,不肯再堕爱河,只不过借着急管繁弦,侑人一醉。有些羡慕凤子的,总道蓝桥有路,可以问津。偏是凤子高垒深沟,防闲极密。鸨母失却了许多夜度资,不免颜色不豫。凤子还说:“叔庚归来,总可补偿一切。”
  鸨母道:“赊三千不如现八百,你这痴妮子替他守着,他怕在那里玩日本婆了。阿娘等不及这长线的远鹞,你要自己打主意!”凤子听这奚落的话,有点不舒服。叔庚又一两个月投有信来,不要把老婆子说着笑着,积疑生恨,积恨生悔,奄奄的病起来了。做鸨母的毕竟有鸨母手段,定要逼他留髡,说:“等你到了徐家,再造贞节牌坊罢。在我这里,做一行,像一行,哪有吃饭不干事的道理?怕你用两广总督部堂的封条粘着,我都揭开他呢。”
  幸亏姐妹们替他告了病假,鸨母才算息怒。
  凤子益发坐不安,立不宁,病势日重一日,渐渐颊绯骨瘦,痰带微红。鸨母有点急了,请了压生来诊,都说是百日痨,已入膏盲,无可挽救。凤子亦自知不起,拣出金钗一股,用纸封好,交代阿姐鸾子道:“这是徐家聘物,共有两枝,一枝替我带进棺中,一枝等叔庚回来,仍旧还他。我死后这口棺木,暂时不要埋葬,如何办法,也等叔庚作主。我同你姐妹一场,虽非同胞,难得你有点义气,我私蓄些须首饰,一概送你。托你将我遗蜕,洗濯含敛,算是你的尽情了。”
  说罢洒了几点痛泪,大呼:“叔庚误我!”
  一恸而绝。
  鸨母只肯用口薄材,将他房内的器皿,箱内的衣饰,搜括殆尽。还是鸾子兑去他所存的首饰,替他从丰殡殓。正在忙乱时候,忽然有一少年,到花艇上来问凤子。鸨母问是哪里来的?
  那少年说徐叔庚托他带来书信一封,汇票一千二百两,须要亲手交与凤子。鸨母将凤子死情,述了一遍,少年不便将汇票交出,说:“俟我电询北京再说。”
  只将一封信,匆匆摆在桌上而去。鸨母叫人拆开看道:凤妹妆览:东游草草,两度春风。比来尺素鲜通,非忘情也。恐絮絮儿女子语,乱人心曲耳。月前道出歇浦,鼓轮入都,幸对策大廷,得获隽选,复试以后,赐官部曹。此不过借径而已,未足酬本志也。南北暌隔,不克飞归,度吾妹花占鹊卜,必有难堪者。兹以同学陈君返粤省墓,托致白金千两,藉符原约。余以百金寿高堂,以百金作川资。陈君勾留旬日,妹可从容摒挡,相与偕行。某已小构青庐。籍偕白首矣。良觌伊迩,不尽欲言。某启。
  鸨母听罢,才算哭了几声。这不是哭的凤子,却是哭的银子。北京电报转来,叫陈君尽这千金,替凤子营葬,百金仍致鸨母,百金另送鸾子。鸾子交出金钗一股,转托陈君交与叔庚。
  陈君办完葬事,自然仍返北京,将金钗遵嘱交出。叔庚道:“人亡物在,还有什么话头?他既舍我而去,我也好替国民尽力了!”
  这便是叔庚信上所说的本志。因为这时留东的学生,都入了什么同盟会,预备推翻满清,改革专制。各省各界,都有他们响应的人物。那首先发难的,便是安徽候补道徐锡麟。他刺死了巡抚恩铭,哄传他是革命的激烈派。徐道本是浙江绍兴籍贯,清廷便谕浙抚张曾扬,在绍兴搜索余党,不料竟显出一个女豪杰来。正是:不道昆冈焚烈火,忽从鉴水竞雌风。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八十七回 吊轩亭秋瑾惨遗诗 游美洲姚蕙编画报
  上回说到徐锡麟在安徽刺死恩铭,浙抚张曾扬到绍兴搜查余党。这时在浙抚幕里的,一个是汤蛰先,一个是张让三,大家称他做大军师、二军师。其实让三办的是外交,各事都由蛰先作主张。抚台虽然接着拿办徐氏家属,严究锡麟党羽的谕旨,不知道从何处做起。好在蛰先是绍兴人,便同他商议一切。他叫张抚台速札绍兴府贵福,将徐父梅生监管,一面抄没梅生所开的天生绸庄,一面封闭锡麟所办的大通学堂。
  这大通学堂,现在由女士秋瑾主持。秋瑾号叫璇卿,本是锡麟的表妹。曾适湖南王氏,因为同丈夫意见不同,只身东渡游学。回来主讲浔溪学校,倡办《中国女报》,实是发达女权的首领。贵知府往封学校,各教员学生,大半星散,只剩了璇卿尚未出走。贵知府带了回署,发交会稽县审讯。贵知府连夜秘密上省,请示办法。张抚台当然要问大军师。偏是大军师说:“应该严办,不可宽假。”
  贵知府成竹在胸,归绍的时候,再过钱清,便去访寻姚大使,要求一饭,并托雇船送绍。姚大使看得贵知府轻舟便服,深夜叩门,知道必有事故,忙嘱厨房办酒,委曲的问他一遍。贵知府料定姚大使是个盐官,同党案没甚关系,便将璇卿的事,告诉了他,还说奉着浙抚面谕,要密拿一干党人,深恐闻信逃亡,是以必须连夜到绍。徐大使想这璇卿,是无可解救了,这班不曾拿到的,看他骈首受戮,未免不忍,暗差一个心腹家人,乘着双桨的脚划船,前去通信,自己陪着贵知府饮酒。贵知府酒在肚里,事在心里,连催速备船只。徐大使总推说深夜不便,彼此坐以待旦,才寻到单桨划船,送他返绍。
  贵知府哪里知道徐大使弄玄虚,回署后分派兵役按名拘完。谁知却剩了一所空屋。兵役问他邻舍,有的说昨夜搬的,有的说今早去的。兵役回来复命,贵知府也无可奈何。却好会稽县进来禀见,说道:“秋瑾已审过二次,他留学日本是实,主持大通学校是实,却不曾与徐锡麟同谋,亦不曾有革命思想。
  卑职看来,一个女子,有什么能耐?还求大人明鉴。“
  贵知府道:“你为什么不用刑呢?”
  知县道:“本朝的律例,妇女非犯谋逆,不轻刑讯。”
  贵知府道:“革命不是谋逆吗?快提来,我有办法。”
  一面叫备火链、火砖伺候。等得璇卿提到,贵知府从袖里掷下两张檄稿,说是璇卿革命的确证。璇卿正要伸辩,早由差役将他套上锁子,逼他招供。他却默不一言,凭你跪火链踏火砖,种种惨酷的侮弄,他总是听天由命。最后给了一副纸笔,璇卿提起笔来,写了个“秋”字,继续又写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字,算是瑾卿供状。照例电禀浙抚,就地处决,便在轩亭口结果了璇卿,竟没人敢来棺殓。又是六月天气,只得由善堂暂时埋瘗,再待家属。璇卿这番的变故,弄得绍兴城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便是几个天足的妇人,没发的和尚,也有点不寒而栗。倒是便宜了梅生父子,虽然损失些财产,梅生是会稽县李端年开脱的,说他曾经控告锡麟忤逆有案,确无连坐的道理,即行释放。梅生的儿子徐伟,是皖抚冯煦开脱的,说他与锡麟宗旨不同,赴湘过皖,因而被获,也无连坐的道理,暂行监禁。因此大众都说璇卿冤枉,痛恨张抚台、贵知府手段太辣,不知道全是大军师的主张。
  璇卿死的时候,却是三十三岁。他二十七岁曾有《东渡歌》一首,藉以表志。那首歌道:登天骑白龙,走山跨猛虎,叱咤风云生,精神四飞舞,大人处世当与神物游,顾彼豚犬诸儿安足数!不见项羽酣呼巨鹿战,刘秀雷震昆阳鼓?年约二十余,而能兴汉楚。杀人莫敢当,万世欣英武。愧我年廿七,于世尚无补。空负时局忧,无策驱胡虏。所幸在风尘,志气终不腐。每闻鼙鼓声,心思辄震怒。
  其奈势力孤,群材不为助。因之泛东海,冀得壮士辅。
  又有一首《鹧鸪天》词道: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终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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