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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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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元见匡胤这等怒发,量难隐瞒,只得说道:“公子不必动怒,其中果有隐情,实不关本观之事,容贫道告禀。此女乃是两个有名的响马:一个叫满天飞张广儿,一个叫做着地滚周进,不知从那里掳来的,一月之前寄在此处,着令本观与他看守,若有差迟,要把观中杀个寸单不留。为此,贫道惧祸,只得应承。望公子详察。”匡胤道:“原来如此。那两个响马如今在于何处?”褚元道:“他将女子寄放了,又往别处去勾当。”匡胤道:“我实不信你,那强人既掳此女,必定贪他几分颜色,安有不奸不淫,寄放在此,竟自飘然长往之理?如今我也不与你多言,只把殿门开了,唤那女子出来,待俺亲自问他一个备细。”
  褚元无奈,只得叫道童取钥匙来,把殿门开了。那女子听得开锁声响,只认做强人进来,愈加啼哭。匡胤见殿门已开,一脚跨进里边,只见那女子战兢兢的躲在神道背后。匡胤举目细观,果然生得标致:
  眉扫春山,眼藏秋水。含愁含恨,犹如西子捧心;欲泣欲啼,却似杨妃剪发。窈窕丰神妖烧,鸿飞怎拟鹧鸪天;娉婷姿态轻盈,月宫罢舞霓裳曲。天生一种风流态,便使丹青描不成。
  匡胤好言抚慰道:“俺不比那邪淫之辈,你休要惊慌。且过来把你的家乡、姓名,诉与我知。谁人引你到此?倘有不平,我与你解救。”那女子见匡胤如此问他,又见仪表非俗,心内知道是个好人,转身下来,向着匡胤深深道了万福。匡胤还礼毕。那女子脸带泪痕,朱唇轻启,问道:“尊官贵姓?”褚元代答道:“此位乃是东京赵公子。”那女于道:“公子听禀,奴家也姓赵,小字京娘,祖贯蒲州解梁县小祥村居住,年方一十七岁。因随父亲来至西岳进还香愿,路遭两个响马抢掳奴家,寄放此处。饶了父亲回去。这两个强人不知又往哪里去了。”匡胤道:“怎么抢了你,反又寄你在此?”京娘道:“奴家被掳之时,听得那两个强人互相争夺。后来一个说道:‘我等岂可为这一个女子,伤了弟兄情义?不如杀了,免得争执。’那一个道:‘杀之岂不可惜?不如寄在神丹观内,我们再往别处找寻一个,凑成一双,然后同日成亲。’两个商议定了,去了一月,至今未回。”匡胤道:“观中之士可来调戏么?”京娘道:“在此月余,并未见一人之面,可以通一线之生,终日封锁在此。只有强人丢下的这些干粮充饥,奴家那有心情去吃?”言罢,不觉心怀悲惨,两泪如珠。
  匡胤见了,亦甚伤感,说道:“京娘,你既是良家女子,无端被人抢掳,幸未被他所污。今乃有缘遇我,我当救你重回故土,休得啼哭。”京娘道:“虽承公子美意,释放奴家脱离虎口,奈家乡有千里之遥,怎能到彼?这孤身弱质,只拼一死而已。奴家在此偷生,并非欲图苟且,一则恐累了观中的道士,二则空死无名,所以等这强人到来,然后殒命,怎肯失身以辱父母?”匡胤听了,不胜赞叹道:“救人须救彻,俺今不辞千里,送你回去便了。”京娘听说,倒身下拜道:“若蒙如此,便是重生父母。”褚元阻止道:“公子且住。你今日虽然一片热心,救了此女,果是一时义举,千古美谈;但强人到来,问我等要人,叫我怎处?岂不连累了贫道?此事还该商议而行。”匡胤道:“道长放心,那强人不来便罢,若来问你要人,你只说俺赵匡胤打开殿门,抢掳了去。他或不舍,到寻俺之时,叫他向蒲州一路寻来就是。倘或此去冤家路窄,遇见强人,叫他双双受死,也未可知。”褚元道:“既如此,不知公子何日起程?”匡胤道:“只在明日早行。”
  褚元遂命道童治酒,与匡胤饯行。不多时,摆上酒筵。正待坐,只见匡胤对京娘道:“小娘子,俺有一言相告,不知可否?”京娘道:“恩人有何分付,妾当领命。”匡胤道:“此处到蒲州,路途遥远,非朝夕可至,一路上无可称呼,旁观不雅。俺欲借此酒席,与小娘子结为兄妹,方好同行。不知小娘子意下何如?”京娘道:“公子乃宦门贵人,奴家怎敢高扳?”褚元道:“小娘子,既要同行,如此方妥,不必过谦。”京娘道:“既公子有此盛德,奴家只得从命了。”遂向匡胤倒身下拜。匡胤顶礼相还。二人拜罢,京娘又拜谢了褚元。褚元另备一桌与京娘独饮,自与匡胤对坐欢斟,直至更深方撤席。又让卧房与京娘安宿,自己与匡胤在外同睡。一宵晚景休提。
  次日天明,褚元起来安备早饭,与匡胤、京娘用了,又备了些干粮、路费。匡胤遂扮做客人模样。京娘扮做村姑一般,头戴一顶盘花雪帽,齐眉的遮了。将强人掳来寄放的马拣了一匹,端上鞍辔,叫京娘骑坐。京娘谦逊道:“小妹有累恩兄,岂敢又占尊坐?”匡胤道:“愚兄向来步行,不嫌跋涉,且得行止自如。贤妹不须推让。”京娘不敢多烦,只得乘坐。匡胤作谢,拜别了褚元,负上行李,手执神煞棍棒,步行相随,离了神丹观,望蒲州一路进发。正是:
  平空伸出拿云手,提起天罗地网人。
  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至汾州介休县外一个土岗之下,有一座小小店儿开在那里。匡胤见天色将晚,前路荒凉,对京娘道:“贤妹,天色已暮,前途恐无宿店,不若在此权过一宵,明日早行何如?”京娘道:“任凭恩兄尊意。”匡胤遂扶京娘下马,一齐进了店门。那店家接了进去,拣着一间洁净房儿,安顿下了,整备晚膳进来用了。又将那马牵至后槽喂料。匡胤叫京娘闭上房门先寝,自己带了神煞棍棒,绕屋儿巡视了一回,约莫有二更光景,方才往外厢房打开行李安睡。不觉东方发白,匡胤起来,催促店家安排早饭进来,兄妹二人饱餐已毕,算还了店钱。叫店家牵出了马,扶京娘乘了,自己背了行李,执了神煞棍棒,离店前行。
  约过十数里之地,远远望见一座松林,如火云相似,十分峻恶。匡胤叫道:“贤妹,你看前面这林子,恁般去处,必有歹人潜匿。待为兄先行,倘遇贼人,须结果了他,方可前进。”京娘道:“恩兄须要仔细。”匡胤遂留下京娘在后,自己纵步前行。原来那赤松林内,就是着地滚周进屯扎在此,手下有四五十个喽罗,四下望风,打劫客商,专候美色。这日有十数喽罗正在内中东张西望,忽听得林子外走得脚响,便往外一张,只见一红脸大汉,手提棍棒,闯进林来。慌忙寻了长枪,拿了短棍,钻将出来,发声喊,齐奔匡胤。匡胤知是强人,不问情由,举棍便打。打了多时,早有五六个喽罗垫了棍棒。余的奔进林去,报知周进。那周进提了一根笔管枪,领了喽罗,跑出林来,正与匡胤撞个满怀。两下里各举兵器,步战相拼。约斗二十余合,那喽罗见周进赢不得匡胤,便筛起锣来,一齐上前围住。匡胤全无惧怕,举动神煞棍棒,如金龙罩体,玉蟒缠身,迎着棍,如秋叶翻风,近着身,似落花坠地,须臾之间,打得四星五散。那周进胆寒起来,枪法乱了,被匡胤一棍打倒。众喽罗见不是路,呐声喊,多落荒乱跑。匡胤见那周进倒在尘埃,尚未气绝,再复一棍,即便呜呼。转身又不见了京娘,急往四下找寻,见京娘又被一群喽罗簇拥过赤松林去了。匡胤急忙赶上,大喝一声:“毛贼休得无礼!”那喽罗见匡胤追来,只得弃了京娘,四散逃走。匡胤亦不追赶,叫道:“贤妹受惊了。”京娘道:“适才这几个喽罗,内中有两个像跟随响马到过神丹观内的,认得我,到马前说道:‘周大王正与客人交战,料这客人斗大王不过的,我们送你去张大王那里罢。’正在难以脱身,幸得恩兄前来相救。”匡胤道:“周进那厮已被俺剿除了。只不知张广儿在于何处。”京娘道:“只愿恩兄不遇着便好。”
  原来张广儿又在一座山头屯扎,离此只十数里之地,与周进分为两处,专行劫掠,彼此照应,为犄角之势,倘有美貌女子,抢来凑成一对,好两下成亲。且说那逃走的喽罗飞奔到山上,报与张广儿道:“大王,不好了!那神丹观内寄放的女子,被一个红脸大汉挟着同行。方才到赤松林经过,被周大王阻住,与这大汉交战。小的们又抢了那女子,不道那大汉赶来,小的们只得走来报知大王。”张广儿道:“如今周大王在那里?”喽罗道:“小的们抢那女子时,周大王正与那大汉交战,如今不知在那里。”张广儿听说,即忙带了双刀,飞身上马,跟了数十个喽罗,拍马加鞭,如飞的赶来。
  却说匡胤正同京娘行走,已有十数里,只听得后面呐喊而来,匡胤回头一看,正见贼人带领喽罗赶来切近。匡胤料是张广儿,连忙手持神煞棍棒,迎将转去,大喝一声:“强贼看棍!”张广儿舞双刀来斗匡胤。匡胤腾步到空阔去处,与广儿交战。两个斗了十余合,匡胤卖个破绽,让张广儿一刀砍来,即便将身躲过,回手一棍,正中左手。广儿负痛,失刀于地,回马便走。匡胤奋步赶来,看看较近,手起棍落,把张广儿打于马下。可怜有名的两个响马,双双死于一日之内。正是:
  三魂渺渺满天飞,七魄悠悠着地滚。
  众喽罗见大王已死,发声喊,却待要走,匡胤大喝一声,飞身赶上。有分教:知恩女子,欲酬大德于生前;秉义丈夫,不愧英名于身后。正是:
  勋业只完方寸事,声名自在宇中流。
  毕竟喽罗怎的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匡胤正色拒非词 京娘阴送酬大德
  诗曰:
  荒山险岭多盗跖,阻隔行人掠美色。
  壮士遇之心不平,宝剑一挥颈沥血。
  受恩思欲报深恩,几遍欲言心未宁。
  一朝诉出衷怀事,引得英雄性火烈。
  蜀中当垆卓文君,至今犹见诗人说。
  三原红拂有谁称,暧昧遗羞何足贵?
  睹此余生终不失,惟有黄昏相感泣。
  话说张广儿领了喽罗赶来,思想要夺京娘,谁知反被赵匡胤打死。那众喽罗正要逃走,却被匡胤喝住,说道:“尔等休得惊慌,俺乃东京赵大郎便是,自与贼人张广儿、周进有仇,今已都被俺除了,与尔等无干。”众喽罗听说,一齐弃了刀枪,拜倒在地。匡胤分付道:“尔等从今以后,须当弃邪归正,不可仍是为非。倘不听俺的言语,后日相逢,都是死数。尔等各自去罢。”众喽罗听了分付,磕了一个头,爬起身来,俱各四散的去了。匡胤收拾要行,早见金乌西坠,玉免东升。远远望见前面有座客店,便同京娘趱行几步,到了店门,扶着京娘下马,一齐进店,把马交与店家喂养,进了客房。店家整备晚膳进来,兄妹三人吃了一餐,各自安寝。
  且说京娘想起匡胤之恩,无以为报,暗自寻思道:“想当初,红拂本一乐女,尚能选择英雄;况我受恩之下,舍了这个豪杰,日后终身,那个可许?欲要自荐,又觉含羞,一时难以启口;若待不说,等他自己开口,他乃是个直性汉子,那知我一片报德之心?”左思右想,一夜不能合眼。不觉五更鸡唱,匡胤起身,整马要行。京娘闷闷不悦,只得起身上马,出门而行,乃心生一计:一路上只推腹痛,几遍要出恭,匡胤扶他下马,又搀他上马,京娘将身偎倚,万种风流。夜宿之时,又嫌寒憎热,央着匡胤减被添衾。这软玉温香,岂无动情之处?匡胤乃生性耿直,尽心服侍,不以为嫌。
  又行了三四日,已过曲沃地方,一路上又除了许多毛贼,约计程途,只有三百里之间。其夜宿于荒村,京娘心中又想道:“如今将次到家了,只顾害羞不说,岂不错过机会?若到了家中,便已罢休,悔之何及?”满腹踌躇,不觉长吁短叹,流泪凭几。匡胤在外厢听了,不知所以,即慌进来问道:“贤妹,此时夜已深了,因何未睡?你满眼流泪,有何事故?”京娘道:“小妹有一心腹之言,难以启齿,故此不乐。”匡胤道:“兄妹之间,有何嫌疑?但说不妨。”京娘道:“小妹系深闺弱质,从未出门,因随父进香,误陷贼人之手。幸蒙恩人拔救,脱离苦海,干里步行,相送回乡;又为小妹报雪深仇,绝其后患。此恩此德,没世难忘。小妹常思无以报德,倘蒙恩兄不嫌貌丑,收做铺床叠被之人,使小妹少报涓埃,于心方安。不知恩兄允否?”匡胤听了,呵呵大笑道:“贤妹之言差矣。俺与你萍水相逢,挺身相救,不过路见不平,少伸大义,岂似匪类之心,先存苟且?况彼此俱系同姓,理无为婚,兄妹相称,岂容紊乱?这不经之言,休要污口。”京娘听了此言,羞惭满面,半晌无言。沉吟了一会,复又说道:“恩兄休怪小妹多言,小妹亦非淫巧苟贱之辈,因思弱体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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