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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场合也现出不同凡响的果决和敏捷。
“是啊,好,来人!”淀夫人立刻摇铃唤人。来人乃是渡边内藏助之母正荣尼。
“去请片桐市正和有乐斋来。常高院和松丸夫人来了,想见见他们。你告诉他们,既是在内庭见面,不必太拘礼。”
“是。”
松丸夫人和常高院交换了个眼色。此事是为了丰臣家,为了淀夫人,所以她们二人打心眼里感到得意和高兴。
未几,片桐且元和织田有乐斋一前一后来到淀夫人房里,此处立时安排了春意融融的酒席。三个女人已微醺,大藏局和正荣尼侍奉左右,右京太夫局不断斟酒。另摆了两张膳桌,自然是为有乐和且元准备的。
“未料到此处樱花盛开啊,市正,你可得看好了!莫要让人摘了。”有乐尚未问候夫人,先瞪着眼开了个玩笑。
“是。常高院和松丸夫人守丧期满,先祝贺二位。”且元和有乐身份不同,有乐乃是淀夫人和常高院的舅父,且元为秀赖家老。
“市正,”淀夫人给二人递过酒杯,朝且元道,“骏府的大御所身子不适,我这边却未得到过任何消息。”
“呃,关于此事,听说所司代……从江户来的米泽堪兵卫大人进京拜年时,在少君那边待了一两日,都一一禀报过了。”
“从江户来拜年的人……市正,那不是晚了吗?”
“晚了?”
“是啊,你应在米泽到来之前,就去骏府拜年的啊,是吧,有乐?”
有乐微笑着放下酒杯,“市正,夫人终于不计前嫌。是这个意思吧?”
淀夫人却心头火起,“非是儿戏!无论如何,大御所并未自己掌管天下,而是照顾少君,是大恩人!知他有恙,也不闻不问,乃是大不义!市正,你说呢?”
有乐又抢在市正之前道:“我想这是樱花们的协议吧。不过……上次将军进京,气息可太不对了。那时,我们和高台院怎么劝都不行,结果少君还是未去伏见城。这次又说大御所是大恩人,先让我好生想想,再回答您。”
“有乐!”
“啊啊,吓我一跳。您这般呵斥舅父啊!”
“说笑也要看时候。那时我们正被小人烦扰,当然不能想怎样就怎样。这次不同!”
“哦……这次是真心,那次非本意……”
“正是。你好生想想,德川除了大御所,还有谁会为少君的前途打算?那些家臣们,一有机会,必如老鹰一般扑来。大御所对此很是担心啊!”说到这里,淀夫人暗暗擦了一下眼角。
有乐满心喜悦:丰臣氏即将走上平安大道。但他故意隐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像平时一样带着讽刺的微笑,撇嘴道:“这般说,将军大人该怎样?大御所支持少君,将军可怎生是好?”
“他不会像大御所那般为少君操心。”
“哈哈!市正,你听见了?我觉得将军可靠,你说呢?”
“且等,有乐,”淀夫人蓦地提高声音,“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大御所和将军孰重孰轻,我心中有数。”
“哦。”
“无论将军怎样,一旦大御所仙去,大御所身边的人说些他的遗言,将军那边无人敢当儿戏。”
“这……的确如夫人所言。您都想到这一层了?”
“有乐先莫要说话,且喝些酒,我要和市正说些正事。”
“好好。我喝酒,喝酒。”有乐搔了搔胡子,“端起杯斟酒。
“市正,我和秀赖都令你早些去拜年,你竟还是晚了?”
“因为在下伤了风。”
“不!是因为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
“喏,秀赖和千姬都已长成大人了,我吩咐过你,今春圆房。”
“啊?是。”有乐吃了一惊。
“虽说并非大婚,但一方为丰臣之主,一方乃将军千金,诸事芜杂,才耽误了。”
且元拍了拍膝头。他比有乐更高兴,也放心了。淀夫人果然通情达理,只是脾气不太好……想到此,他不由得热泪盈眶。
“你无异议吧?”
“是,一切听夫人吩咐,再无比这更好的礼物送给大御所大人了。大御所大人定会快意得泪下。”
“哦?你也这样想。”淀夫人再次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好了,你可别着凉了。再喝一杯吧。我的话可要好生记在心里。”她再次举杯。
常高院和松丸夫人对视一眼,宽下心来:淀夫人又送了个人情。秀赖和千姬已经长大,自然而然圆房了。家康定会颇为高兴,阿江与夫人自比家康更是宽慰。
有乐不时悄悄看看在座诸人,罕见地收起他的讽刺,不断喝酒。
“来,干了!”淀夫人举杯对且元道。
“是。谢夫人盛情。”
“少君幼时,我对他很是严厉,是怕他受欺负。其实,大御所一直都在身后……一想到这个,这恩情一日也不可忘了。”
“夫人对大御所大人说过吗?”
“我的话直接……就说,我想为小两口讨些祝辞!”
“给。君和少夫人的祝辞?”
“是啊,让世人放心之言,请大御所写一些丰臣氏千秋永存之类的祝辞,再给那小夫妻些教诲。”
有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的笑不是讽刺,是笑中带泪。“实在太好了!夫人不愧是信长公的外甥女,不,让我想起了浅井长政大人。向小夫妻道喜的书函,确是再好不过的贺礼了。夫人啊,您让舅父感动不已。啊,今日饭菜味道如何?酒为上品,菜亦绝佳……”然后,他又对在旁斟酒的右京太夫局道:“樱花亦是无与伦比的上品!”言罢,他举起一只胳膊,搭到她肩上,“令郎也是上品啊。就让重成和市正一起去骏府吧。在座各位中,老夫最为年长。你们也不会一直活下去,故是令重成成为少君左右手的时候了。让他多见见世面。”
有乐又哭又笑,大吃大喝。
“呵呵,织田大人总是这般宽心,才是真正的大坂名物啊!”松丸夫人大笑起来,常高院也道:“何止是大坂名物,太阁还在时,他就是天下第一大名物呢。”
淀夫人扑哧笑了。她看见有乐故意逗笑般鼓起眼睛,假装被一口酒呛了。
宴毕,淀夫人先行离席。
“市正,你跟我来。”织田有乐斋对片桐且元道。他醉意朦胧,脸色发红。
“但在下要赶紧去骏府拜年,还得准备准备。”
有乐打断他:“就是为了准备,你去我那里,咱们再喝几杯。”
“再喝,恐怕对您身子……”
“无妨!有个东西给你看。非是别的,你一直在等江户的使者,他已早你一步,先到寒舍了。我是为了让你的官做得长久些。想想真古怪啊,哈哈哈!”有乐大声笑道,然而在暮色中,可见他眼中闪闪发光。
“板仓胜重大人也来了?”
“是。市正啊,太阁健在时,不论是你还是我,都被当成傻瓜啊。”
且元苦笑着随有乐斋去了。说来的确如此,福岛正则和加藤清正不必说,石田三成、堀尾、堀、胁坂等,都比且元更有才干,堪获重用。
“你还好,我一开始就被当成开茶舍的,一生都是饭桶!”有乐又道。
“您说笑了。”
“但如今怎样?除了我这个傻瓜,还有谁会真正为丰臣氏流泪?”
听有乐这么说,且元胸口一热,“我陪您,好!咱们两个傻瓜一起喝!听您这么说,我哪能推脱?”
“其实傻瓜也有用,淀夫人信服了。”二人并肩走出大殿,此时天还微亮着。但出了大坂本城,已是华灯初上。
“如此,也好给板仓回话了。板仓虽不好对付,但并非固执得不近人情,还算明白事理。”
“是。”且元附和道。他擦了擦眼泪,尽量不被有乐看到,“他虽为德川忠臣,却也不想与丰臣家为敌。也许他才是最明白大御所心思的人。”
“市正,你想不想假装喝醉,咱们演一出戏试探试探他?”
“在板仓面前……”
“当然!板仓不会说把城让出来那样的话。但江户将军身边的人,已暗中决定把少君移封大和的郡山。郡山……乃是已故太阁亲兄弟秀长公的城池。那么少君这……”
二人不知不觉已到了有乐家门口,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演什么戏?”且元知板仓胜重正在室内等着,未立刻脱鞋。
有乐虽性情古怪,却也有些才具。且元正是深知有乐,才愿前来见板仓。
“也非什么大事。你和我就说,淀夫人低头了。”
“啊?”
“淀夫人对大御所大人低头了,其依凭就是派市正去骏府拜年。不知江户对此会怎么看?板仓必知大御所和将军的心思。”有乐快速说完,立刻进了屋。
且元有些担心:这样几句,真能说动一生谨慎的板仓胜重?但不探明江户的真意,他甚不放心,且试试吧。他相信有两件事必会让板仓高兴,一是大坂派使者到骏府去拜年,二是秀赖和千姬圆房,若二人恩爱,生下一男半女,就可希冀和江户建立牢固的关系。但若少君夫妻不和,两家关系必将恶化,板仓胜重对此当然心知肚明。
“方才中途退席,实在失礼。”有乐来到厅上,“正巧有要事,市正亦被我拉了来。他奉淀夫人命令,明日一早就要去骏府拜年。米泽去的时候,他不在城里。”
“哦?淀夫人派使者去骏府?”板仓胜重似吃了一惊。席间已经备好酒馔,似刚刚开始吃喝。有乐之前被淀夫人叫去,就把客人们扔在家里了。
“所司代大人,新年到了,给您拜年啦!”
“同喜同喜,今年还要请片桐大人关照啊。”
且元和胜重客套着,瞅见有乐已忍不住要发话了,知他接下来就要演他的“大戏”。
“板仓大人,时日真是良药!今岁,淀夫人终于脱下了虚荣的外衣啊!”有乐道。
“虚荣的外衣?”
“哈哈,脱下来一看,众人绝倒——夫人原来一直爱慕大御所啊。哈哈哈!”
板仓胜重吃了一惊,看着有乐,惊疑愈甚,“您说……什么?”
“夫人爱慕大御所……是吧,市正?”有乐往前挪了挪身子。
且元只好点头附和:“总之,在下也吃惊不小,但是给了夫人真正支持的,非是在下或有乐斋,而是大御所。常高院来看望夫人时,说大御所染恙,夫人就立刻令在下去看望,担心得直流泪呢。”
板仓胜重表情严肃,点了点头。织田有乐又立刻帮腔:“市正言重了。夫人的确这般说过,她说,大御所万一有事,乃天折柱石,连脸色都变了。夫人派市正悄悄去看望,市正毕竟是丰臣脊梁啊!”
“嗯。这样啊,不过胜重暗中也为两家操碎了心。”
“所司代大人,还不只如此呢。还有一份再好不过的礼物给大御所!”
“礼物?”
“让少君和千姬夫人圆房,怎样,这礼物不错吧?”
“这……也是夫人……”
“正是!我说是不是早了些。夫人却听不进去,她只一心想着让大御所宽心,就定在阳春。两家误解烟消云散了啊!”
“唔。”
“所司代大人,江户怎生也得褒扬我们几句吧?”
“哦?”
“我不望加官晋爵。城内常真人道(信雄)等人亦有此望啊。”
这么一说,板仓胜重似也想起来了,他慷慨激昂:“让诸位都高兴的事……那就是可保得淀夫人和少君住于同一城里的事。胜重虽不才,也要将此事细细禀呈将军。”
“哈哈哈!”有乐突然一阵大笑,却涕泪泗流,“不愧是所司代!板仓真是了不起啊!休要笑我!我乃是信长公的傻兄弟,还当向着淀夫人啊。像小谷夫人似的……和常真人道一样……尽量让他们母子和睦,哈哈。这是舅父……信长公的傻兄弟……唯一的愿望啊!”
一在座众人突然静默下来。天色已暗,烛光给三人周身笼上了一层奇妙的阴影。
仔细一看,哭的不只有乐一人,且元也不断用怀纸拭杯边的水滴,再拭眼角;胜重则抓着衣服下摆,低垂着脑袋,肩膀剧烈颤抖。对他们三人来说,淀夫人令他们各感心痛。
对且元来说,毫无疑问,他时时为丰臣氏众人见解不一而苦恼。淀夫人亲近的大野治长、大藏局和正荣尼,事事与秀赖身边的人作对,愚蠢到连鸡毛蒜皮的事都得争个高低。淀夫人的任性,固然是导致这种局面的原因之一,不过深究下去,就会发现,这多是出于因自卑而产生的抵抗。她如今终于明白了过来。只为这一点,且元就当痛痛快快哭一场。
织田有乐斋在和且元相同的理由之外,还有对于亲人的感情。有乐与淀夫人母亲阿市夫人乃同胞姐弟,二人本来年纪相仿,姐弟之间难以忘怀的情感时常纠缠着他。
不过,板仓胜重就完全不同了。他只是觉得家康公心苦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