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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牡姐姐,我早有此心,只是不敢冒昧。若王妃允许,我愿意,……”里琼吉似乎早有准备,神情异常镇定。
“那,我,我怎么对得起你……”珠牡又哭了。
阿琼吉也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显得很兴奋:
“这太好了,太好了!里琼吉,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早说。”
“阿琼吉,快请总管王和嘉察哥哥来。”
绒察查根和嘉察协噶很快就来了,里琼吉讲了她们的计策,总管王连声称赞:
“好呵,好主意!”
嘉察可没那么乐观:
“主意倒是不错,可苦了里琼吉姑娘一个人了。”
“嘉察哥哥,不要这样说,为了岭国,为了王妃,我,我愿意……”里琼吉的声音有些哽咽。
珠牡和阿琼吉默默地低着头,手却紧紧地拉着里琼吉。
黄霍尔退兵了,因为他们达到了目的。白帐王显得格外高兴,三年来的战争,已使他心烦,但为了娶到珠牡,他情愿。今天,梦中的花,水中的月,已经实实在在地摆在了他的眼前,叫他怎能不喜欢!
辛巴梅乳泽看出了破绽。但是,为了早日退兵,为了和平安宁,他装聋作哑地没有说话。 (注1)赛庆:意为大黄色;霍尔赛庆即黄霍尔。 (注2)辛巴:原意为屠夫,这里作英雄讲。 (注3)巴图鲁:意为勇士。
第16回 巧施诡计晁通通敌 误中暗箭嘉察捐躯
霍尔兵马排列整齐,偃旗息鼓,向后撤去。霍尔国和岭国的民众,也都安下心来,以为战争已经结束。
霍尔兵马撤退时走得很快,第六天就到了雅拉赛布山。就在众人扎帐宿营之时,一支红铜尾箭带着呼啸声,飞到了白帐王的大帐里,落在众人脚下,把大家吓了一跳。辛巴们马上出帐探视,以为岭国又来袭击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安静下来,并没有什么人来袭击;射进帐内的,是一支带着信的箭。侍从把信呈给白帐王。看罢信,白帐王的脸像那叠信纸一样腊黄。
“把辛巴梅乳泽请来。”白帐王大声吼着,特别把“请”字加重。
梅乳泽一走进大帐,白帐王就把那叠黄纸摔给了他:
“你看看吧,你办的好事,你办的好事呵!”
梅乳泽从地上捡起信,所担心的事终于被那几张纸揭露了出来:
…………
谁知宝贵生命换取的战利品,却是绿石头代替了宝贵的松石,毒树叶代替了美丽的白莲,黄铜冒充了闪光的黄金,铅铁冒充了耀眼的白银,黑乌鸦冒充了会唱歌的杜鹃,丫头里琼吉成了王妃珠牡的替身。
本想和雪狮结成解忧的伴侣,谁知结识了长尾巴黑狗;本想和猛虎结成蹲踞的伴侣,谁知相依的却是狐狸;本想和大熊结成炫耀的伴侣,谁知同行的却是小小骡驹;本想和珠牡结成终生的伴侣,谁知到手的却是丫头里琼吉。
赫赫有名的白帐王,这样的欺哄受得了?
这样的侮辱受得了?
这样的羞耻忍得了?
要没本事就别来,来了为何忙回巢?
…………
梅乳泽的心慢慢往下沉,脸上阴云密布。
“这是谁送来的信?”梅乳泽恨不能一口把这写信的人吞到嘴里,狠狠地嚼碎他。
“是这支箭。”一个侍卫把红铜尾箭递给了梅乳泽。
梅乳泽在记忆中拼命搜寻着,想找出红铜尾箭的主人。终于,他想起来了,这是达绒长官晁通的箭。梅乳泽的怒火冲天而起:
“大王,没想到岭国人骗了我们,我们现在就回兵,这一次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也一定要把真正的珠牡抢到手。”梅乳泽没有说出口的是,首先要把这写信的达绒晁通王碎尸万段,让他再玩弄阴谋!
“我们都没有见过珠牡,可你是见过的呀!我们被骗情有可原,你呢,难道不是存心要骗我吗?”白帐王一想起梅乳泽几次劝他收兵,顿起疑心。
“大王,珠牡乃是妃子,就要做您的王妃了,我怎么敢仔细看她呢?再说,在我梅乳泽眼里,天下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服饰装扮不一样罢了。那女婢一穿上王妃的衣服,叫我怎么认得出来呢?”梅乳泽见白帐王怀疑自己骗他,急忙解释。
白帐王听梅乳泽说得条条在理,便不再疑心。
“那么,你就带着十万兵去岭国把珠牡抢来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梅乳泽一听,也好。兵少一些,可以少伤害一些岭国的百姓,只要把珠牡抢到手,大王就会高兴。
眼见霍尔兵马又铺天盖地而来,达绒晁通王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终于又有了报复格萨尔的机会。前次给北地魔王写信,鲁赞抢走了王妃梅萨,这使晁通高兴了一时,但仍未能解心头之恨。此次霍尔王来岭国抢亲,晁通又高兴了一阵,因为,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一个机会。作为赛马的彩注,珠牡被格萨尔纳为王妃,眼巴巴地看着岭国最美的姑娘被格萨尔夺了去,晁通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这下好了,既然我得不到的东西,最好你格萨尔也不要得到。晁通巴不得霍尔人快些把珠牡抢走,把岭国的大小英雄勇士统统杀死,以便他夺取王位,主宰一切。但是,愚蠢的白帐王被珠牡骗得昏头昏脑,娶了个侍女便高高兴兴地退了百万大军,让晁通空欢喜了一回。
一向以心狠手毒著称的达绒晁通王怎肯轻易让霍尔人退兵?他真想明明白白地告诉白帐王:你们受骗了,被一个女人骗了。但是,晁通没有这个胆量,他还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卖珠牡和岭国。等了几天,他终于等到了时机——把带着信的箭射了出去,之后,便昼夜不眠地盼望着霍尔人迅速回转,现在,他盼回了辛巴梅乳泽的十万大军。
辛巴梅乳泽并不想和岭国打仗,只想劝珠牡早日跟他们一起走,免得动刀动枪,霍尔人和岭国人还要流很多血,死很多人。所以,梅乳泽并没有大喊大叫,而是悄无声息地赶到岭国,直接围住达孜城——珠牡住的城堡。
清晨,珠牡推开窗户,想看看窗外的景色。这几天她的心情好多了,只是因思念里琼吉而略显不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惊呆了:周围全是霍尔兵马,只见人头攒动,刀矛林立,数不清的军队,数不清的马匹。珠牡感到惊恐,怀疑自己又在做梦。正在这个时候,辛巴梅乳泽从万军丛中站了出来,对珠牡大声唱道:
年轻貌美的珠牡妃,听我辛巴唱一曲。
自从霍岭两国战争起,成百的英雄把命丧,成千的男儿洒热血,多少母亲失爱子,江山动摇如乳血相混合(注1),天翻地覆象铙钹相拍击,这根子究竟在哪里?
碧根的青苗把大地装扮,心想稻谷能得到丰产,谁知被严霜毁于一旦,这是苍天作下的罪愆;美丽的鲜花把玉瓶装扮,心想花儿会开得娇艳,谁知被冰雹毁于一旦,这是乌云犯下的罪愆;长长的鱼儿把河水装扮,心想金眼鱼会在水中盘旋,谁知被铁钩钩住了腮帮,只怪这鱼肉太香太新鲜。
鸟王灵鹫把石山装扮,心想羽翎会得到保全,谁知在险处被网住双爪,只因羽翎可造那利箭;岭军把南赡部洲装扮,心想岭国会得到平安,谁知强大的霍尔来侵犯,这是珠牡妃引起的祸端。
辛巴梅乳泽一边唱着,一边用眼睛盯着珠牡,见珠牡正凝神听他唱歌,知道自己的话打动了她。但是,还必须明确告诉他,不要再想用骗术哄人,霍尔人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再三等待皓洁的明月,等来了星星难除尽黑夜;一心想得到美丽的白玉,谁知却得了副白石念珠;一心想得到悦耳的杜鹃,谁知却飞来了一只山雀;一心想得到森姜珠牡,谁知里琼吉冒充了王后。
好话坏话哑巴心里自有数,是爱是憎孩子心里也分明,好言好语把珠牡劝,请不要犹豫快启程。
珠牡一直用心地听辛巴梅乳泽唱歌,她从心里觉得梅乳泽的话有道理,但是,她不能跟辛巴们到霍尔国去。与其跟了那杀人成性的白帐王,不如一死了之。这样一想,珠牡唱道:
我森姜珠牡岭王妃,是东方白度圣母转世身,和南赡部洲雄狮王,曾海誓山盟把佛奉,要把释迦正教建立起,要叫黑头众生享太平。
我和雄狮大王格萨尔,好比皓月与太阳相配,从天界降生到人间,不为自己而是为公众。
雪山顶上的白狮子,虽然没有可炫耀的绿鬃,不能把雪山装饰得更美丽,但决不会到平川去。
檀香林中的猛虎,虽然没有斑斓的花纹,不能把森林装饰得更美丽,但决不会到草原上去。
清水塘里的白莲花,虽没有长出茂密的枝叶,不能把供瓶装饰得美丽,但决不会到妖魔手中去。
我珠牡是岭国的王妃,虽然没有什么好声誉,不能把达孜城装饰得美丽,但决不会到霍尔的雅泽城去。
辛巴梅乳泽一听,强忍着心中怒气,依旧耐心地劝解:
“与其坐禅修行在岩顶,不如多为百姓解纠纷。”
怎样使圣岭得平安?
怎样使霍尔安然去?
怎样使嘉察为首的英雄们,永远平安长寿与天齐?
诚心劝导你珠牡,仔细掂量此中缓与急。
和平与战争正在矛尖上生死分界就在这一瞬息。
“珠牡呵,岭国的王妃,你不要认为我愿意战争。为了和平,我劝过大王多少回,可大王发誓不娶到你决不罢休,这是无法劝转的心意。霍尔人都知道我梅乳泽有五个最(注2):高兴时最善良,愤怒时最狠毒,对敌我是霹雳最凶残,对战利品我最无私,对黎民百姓我如丝绸最柔软。到如今,霍尔和岭国已经打了三年的仗,死人的尸骨堆成了山,鲜血流成了河,难道你还要我们两国继续打下去么?”
珠牡听梅乳泽的话说得恳切,她也相信梅乳泽说的不是假话。想到这三年来,岭国的人死得不计其数了,只为了她一个人。大王呵,格萨尔,你真的不回来了吗?真的不要岭国了么?自从你去北方降魔,我等了你三年;自从霍尔入侵,我又用计拖了三年。六年了,整整六年,大王为什么还不回还?
东方的金刚空行母,南方的珍宝空行母,西方的莲花空行母,北方的事业空行母,五部大安空行母呵,对我这受苦受难的珠牡,说慈悲已到了怜悯的时候,说保佑已到了赐予的时候,说庇护已到了加持的时候,说帮助已到了实现的时候。可怜我森姜珠牡,我想死命脉不断,我想飞无奈翅膀难高举,我想逃跑已被层层围困。怎么办呵,怎么办?
珠牡没有了办法。自从霍尔退了兵,岭国的众兵马也解散回了家,没想到霍尔兵马这么快又卷土重来,临时再召集军队已经来不及。
“梅乳泽,你怎么还有闲功夫和她费唇舌,快些动手,把她抢走。”就在辛巴梅乳泽还在劝说珠牡的时候,白帐王亲率十万大军已从后面赶到了。原来,白帐王是不放心,也怕梅乳泽的兵马太少,办不成事,反受岭国人的伤害。所以,就在梅乳泽走了没多久,他又点了十万精兵,随后而来。
“大王,我们还是不能太着急,俗话说:‘那黄野牛的肥肉,有煮熟的功夫,就在晾凉的功夫;酥油放在茶灶上,有烧茶的功夫,就有品味的功夫;利箭搭在弓上,有瞄准的功夫,就有射击的功夫。’大王先回大帐歇息片刻,我再劝珠牡几句,如果她能顺从我们走更好,如果不行再抢不迟。”
白帐王一听有理,不太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帐房。还没有在虎皮垫上坐稳,一支利箭,带着呼啸、带着闪电、带着霹雳,飞到白帐王的大帐里,钉在白帐王坐椅上方的柱子上,把个白帐王吓得一下子从坐垫上滑到了地上。
“快,快叫梅乳泽来。”白帐王吩咐快请梅乳泽。
辛巴梅乳泽一进大帐,就看见了钉在柱子上的利箭:
“大王,这是格萨尔的神箭,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岭国的好,不然格萨尔一回来,就不好办了。”
“那,珠牡呢?!”
“她说再想想。”
“再想想,再想想,她已经想了三年!她是故意在拖延时间,拖到格萨尔回来。现在,神箭已经到了,格萨尔也一定离此地不远了,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明天就收兵回霍尔国。”白帐王声威赫赫,但一见那神箭,胆子像是被什么切去了似的,不那么气冲牛斗了。
“依我说,大王,我们还是不把珠牡抢走的好。那格萨尔已离此不远,哪里能容我们抢走他的爱妃!如果大王一定要娶珠牡,又会引起一场更大的战争。”
“那,我也想想。”白帐王这次是真的把梅乳泽的话听进去了,而且也真的想回国了,出征已经三年了,白帐王想家了。
又是一支红铜尾箭,带着一叠可恶的黄纸射进了大帐。辛巴梅乳泽一见那箭和箭上的黄纸,知道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