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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哑了,可仍不见妻子和孩子的踪影。仲禹一下子悲从中来,坐在大石上,不觉放声大哭。
正在悲痛、惊恐的时候,只见从旁边山路上走来一位年老的打柴人,仲禹慌忙上前打听:“老人家,你可曾见到一个妇人带领着个孩子吗?”老者见他悲痛欲绝的样子,也生怜悯之情,耐心地对他说:“只是见过一个妇人,孩子没有见到。怎么那妇人是你的娘子?”“正是啊,老人家!你快些告诉我,那妇人现在哪里?”老人见他如此性急,不觉摇头道:“说起来很凶呢!足下,你不晓得离此山五里远,有一村子名叫独虎庄,庄中有个威烈侯,名叫葛登云。此人依仗有权有财,非常强悍,经常抢掠民间妇女。刚才,我从山上归来,正见他射猎而归,驮着一个啼哭的妇人,竟奔他庄内去了。”范生闻听,忙忙追问:“此庄在山下何方?”老人说:“就在东南方。你看那边远远一丛树林,那时就是。”范仲禹闻听,也不道别,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就听背后的老人喊:“年轻人,留步。”仲禹转回身:“老人家,还有何指教?”老人走近他:“莫非你要去庄上救你的娘子?”“正是!”“去不得呀,你以为那个庄子是轻易进得的吗?你这个样子去救你的娘子,不但救不出来,轻者你被痛打一顿,重了会把你自己这一条小命儿也搭上的。年轻人,不要去了,那家人如狼似虎,惹不起的!”老人说到此处,声音有些发抖,似有许多辛酸在里头。仲禹对老人深作一揖:“多谢老人家指点。我范仲禹如救不得娘子,甘愿与她一同命赴黄泉,我绝不一人苟活于世”说罢,不顾老人的再三劝阻,竟飞跑下山,朝那庄上去了。原来,因为葛登云带领一帮家奴进山搜寻野兽,不料从深草处赶起一只猛虎。那虎见人多,且各执兵器,不敢扬威,便跑下山来。事也凑巧,这虎正从青石旁边经过,就把金哥一口叼起跑了。玉莲见此情景,立刻昏了过去。没等她醒来,葛登云赶虎也来到了大青石处,一见这白玉莲,他不觉心动,便令人把玉莲驮在马上,回庄去了。
那老虎叼着金哥,一直往西跑了下去,连翻了两座小山峰。刚跑进一片树林,却被一打柴的樵夫看到。樵夫在情急之下,也是急中生智,将手中的板斧照定虎头便抛了下去。这樵夫还真有点功夫,板斧不偏不依,正好打在虎背上。老虎受此意外一击,将腰一塌,口一张孩子便落在了地上。樵夫见老虎已经受伤,便壮了几分胆量,跳下树手急眼快,捡起扁担照着老虎的后胯就是一下,打柴人的力气,哪儿有小的?只听“吼”的一声,老虎连头也没敢回,便蹿出了树林,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携夫赶忙跑过去把孩子扶起,抱在怀中。见他还有气息,看了看孩子的周身,虽然有伤痕,但料定伤势不重。“孩子醒醒!孩子醒醒!”呼唤多时,方见那孩子渐渐的苏醒过来,不由满心欢喜。樵夫又担心再遇上野兽,况且天也将晚,深山老林中不便久留,便急急搂着小孩,先找到板斧掖在腰间,以防不测。然后提了扁担走下山来,一直奔东南方向,进了八宝村。
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自己家的门前,便喊道:“母亲开门,孩儿回来了。”随着这一声喊叫,从里面走出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看样子不过六、七十岁了,但精神矍烁,身板儿硬朗,眼不花,耳不聋的样子,她来到近前,不觉吃了一惊:“嗳哟!你这是从哪儿抱了个小孩回来呀?”樵夫见母亲问,也不回答。只说了句:“母亲,到屋里再细说吧。”
老太太接过扁担放在院内,又去关了大门。樵夫进到屋内,将小孩轻轻放在床上,自己拔去板斧,向老太太说道:“母亲,家里还有些热水吧?”老太太连忙拿过一杯。樵夫将小孩扶起,叫他喝了点热水,方才转过气来。喉咙一转,“唉哟”一声,接着又是一句:“吓死我了。”这时老太太也凑过来看,见这小孩长得眉清目秀的,虽然脸上还有些尘土,但他的清秀却是十分明显的。而且,老太太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准到底是何时何地。老太太想不通,还自我安慰说这是“缘份”。自然,老太太是越看越喜爱了。那樵夫也不再等母亲追问,便把事情原由说了一遍。
那老太太听了,又是吃了一惊。她抚摩着小孩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虎口余生啊,将来一定造化不小,富贵绵长。不要害怕,到了这儿了,就像到了你的家中一样。好孩子,别着急,告诉我你父母在哪儿,我会把你送回去的。”小孩子见问,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旁边的樵夫,不像坏人的样子,再说人家救了自己的命,理应是恩人的,对恩人又有什么可隐瞒的啊,况且自己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姓范,名叫金哥,今年七岁。”老太太一听他是外地口音,况且他说话明白,小眼珠乱转,料想定是个聪明娃子,于是对他更是怜爱。
“可有父母没有?”老太太又问道。“父母都健在,我父亲名仲禹,母亲白氏。”老太太一听,不觉脸上掠过一丝惊云,她的手也微微有些抖动。孩子分明感觉到了这些微妙变化,他不禁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老太太,问道:“婆婆,你怎么啦?”老太太并不答话,但分明由孩子的问话提醒了她,她又问道:“你母亲莫非乳名叫王莲么?”金哥也很纳闷儿,但看老太太的表情,不容他不作答:“正是。”老太太闻此,将金哥一把搂住:“哎哟!我的乖乖呀!你可疼煞我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金哥一怔,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与她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呼我“乖乖”,还说什么“疼煞”我哪?金哥想不通,看看啼哭的老太太,不懂;又看看旁边的年轻人,也没看出点门道来。正在金哥纳闷儿之时,旁边的年轻人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低头向金哥:“你不是京都人,对不对?”“对啊!”“你是湖广武昌府江夏县人,住在南安善村,对不对”“对呀!……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的地址?”这一下金哥更找不到北了。
年轻人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我的傻孩子呀!我告诉你吧,我叫白雄,刚才说的玉莲,也就是你的母亲,那是我的同胞姐姐。这婆婆便是我母亲。”金哥闻听此言,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么说,你就是我的舅舅,她就是我的外祖母了?”“正是啊!我的好乖乖!”老太太在旁边哭说道。小金哥闻听此言,用小手儿把老太太一搂,也痛哭起来。
金哥与外祖母搂着痛哭,白雄含泪劝慰多时,方才住声。白老夫人强忍住悲声,将小金哥拉起来,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小金哥的面容。的确很像玉莲,怪不得刚才她见这小孩儿面熟哪。想到这儿,老太太不觉又悲从心来。白雄见状,赶忙又劝母亲,好不容易才把老太太劝得不哭了。白老夫人拉着金哥的手,问道:“既然你父母已经来到京城,为何不到我这里来?”
金哥见问,两眼一眨,小鼻子一酸,又是泪水涟涟。白雄忙上前说道:“金哥不哭!好孩子,快说,你外祖母问你话哪!”金哥止住泪水,便将父亲来京赴考,母亲顺便探母的事说了一遍:“是我父母商定在考试后来寻找外祖母,所以今天才来到万金山。可是不想问谁谁都不知道在哪儿。于是,我与母亲在青石上等候,爹爹出东山口寻找去了。就在这时,忽然出来一个老虎把我叨着走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不想被舅舅救到这里。只是我父母不知此时哭到什么地步,岂不感伤坏了呢!”说罢,又哭起来了。白雄见金哥哭得可怜,也未再劝。过了片刻,白雄才对金哥说:“这个地方离万金山有好几里地,叫做八宝村。你们在东山口寻找,除非遇到我们村子的人,要不怎么会找到?金哥,好孩子,不要再哭了,你外祖母也很伤心,不要再引起她的悲痛了,今天也不早了,等明天我去东山口寻找你父母便是了。”说完,忙收拾饭菜,又拿出刀伤药来。白老太太给金哥用掸子掸去尘上,用净水将伤口周围洗干净,将药敷到伤痕处,又担心他小孩子想念父母,便百般地哄他。
第二天天刚亮,白雄掖上板斧、提着扁担便出发了,一直向万金山走去。按照金哥所说的,白雄左找右找,总算找到了那块大青石,可那儿连个人影也没有,更别说姐姐与姐夫了,白雄不甘心就此罢休,围着这块青石,他到四周寻找。可找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走的腿也有些累了,肚中又觉饥饿,白雄便坐在大青石上歇息歇息。他抬头看看日头,已近中午的样子。白雄无奈,只得决定稍稍休息一下就返回家中,问问金哥,下午再找也不迟,反正是两个大活人总不会丢了吧?
这时,从大路上走过来一个青衣少年,蹦蹦跳跳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树枝,边走边哼着什么曲子。白雄跳下青石,来到少年眼前。那少年一惊,也许是以为遇到了强盗,转身就想走,白雄赶忙喊了声:“小哥留步!”那少年听声音感觉不像强贼,但转回身,怯怯地问:“你,你有什么事?”白雄上前两步,问道:“敢问小哥,你见到一对中年夫妻了吗?他们正在找孩子,男的是湖广口音,女的是汴京口音。”青衣少年又看了看他,低头想了想:“没有,我走出这么好远路也没见过你说的这样一男一女。”“噢,那打扰小哥了。”白雄这下死心了,回家吃了饭再说吧。可是,他刚走出几步,就听那少年在背后说:“那位大哥,请留步。”白雄转回身,“还有什么事吗?”“我刚刚想起来,在我刚走过来的路上曾遇到过一个男子,他说话我听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湖广口音。不过,他是个疯子,手里还拿着一只破鞋子乱舞呢?”“噢,是这么回事。那多谢小哥了。”白雄本想直接回家算了,他姐夫怎么会是疯子呢?但转念一想,还是过去看看吧,反正也绕不了多少路。
白雄顺着青衣少年指点的方向走了下去,一边走还一边琢磨:“这少年不会骗我吧?他开始以为我是强盗,受了惊吓,见我有求于他,便要设法报复一下。真有可能呢!”但他想到,一个少年不会那样心眼儿坏的,还是走走看吧!白雄想着,同时也加快了脚步,万一受骗也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家中吃午饭。
正往前走,忽然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儿。于是,白雄又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才看清那人,很像是刚才青衣少年所说的那个男子。只见那个人头发蓬松,血迹满脸,左手提着衣襟,右手拿着一只红色靴子,慌慌张张,直奔白雄而来。白雄又往前走了几步,正想说话,那个人却举起靴子照着白雄就打了下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好狗头呀!你打得老爷好苦!你打得老爷好苦!”白雄慌忙闪过,仔细看这来人,真的有几分像姐夫范仲禹那样。白雄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说找姐夫马上就找到了;惊的是,姐夫怎么成了这么的副模样,白雄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上前询问那汉子,但那人疯疯癫癫的,根本说不清楚。费了好半天功夫,仍然没有个结果,而且还得时刻提防着那个乱舞的靴子。
白雄无计可施,最后只得决定回家把金哥背来辨认,如果果真是姐夫范仲禹,那即使他变得再多,金哥也一定能把他认出来。拿定主意,白雄对那疯子说道:“哎,疯汉,你就在这里等一等,千万别离开,我去一会儿就回来。”说完,见那汉子并无反应,他还是在叨念着那几句话。无奈,白雄又说了几遍,看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白雄便飞身离开,一溜小跑回八宝村去了。
其实,这个疯子就是范仲禹。他不听老樵夫的劝阻,执意要去独虎庄,硬到威烈侯门前要他的妻子。而这葛登倒也狡猾狠毒,他先用计留下仲禹,到了半夜,说仲禹无故将他的家人杀害,一声令下,一顿乱棍便把仲禹打的气绝身亡。他便叫人寻来一个破箱子,把仲禹装在里面,在五更时分抬到荒郊野外扔掉。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几个家丁抬着箱子出村子不远便遇到了一帮人,这帮人硬生生把箱子给劫了。原来,这帮人是报录的。因为范仲禹中了头名状元,而在住处却找不到人,门还锁着。他们问房东,才知道仲禹一家往万金山探亲去了。这帮人不敢耽搁,连夜往万金山而来。走到一庄子附近,有好事儿的指点着前边说:“看,那儿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好像还搬着什么。”大家一看,果真是那么回事。于是,这件事便禀告了为首的小官张五。
张五正带人往前去,听前面的人报告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