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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青天-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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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那么回事。于是,这件事便禀告了为首的小官张五。
  张五正带人往前去,听前面的人报告了这件事,也感到挺好奇的。报录的人本是极有好处的。凡中了状元的,有哪家不给报录的人送些礼品啊!今天,张五也是主动提出要来的,为了这事儿还与一个小官僚差点闹翻了。虽然那个人表面上让了他,但在心里一定在恨他,说不定哪一天还会报复他一下,对于这一点,张五心里明镜儿似的。但是,他不怕这个,他以为今天一定有不小的油水可捞,有了钱,好好打点一下上司,只要上司看重自己,不怕别人使坏点子。然而,到了新科状元的住处,连个人影也没有。不但没捞到银子,反而害得他半夜三更的还要进山。山里有虎,这谁都知道,他张五也是肉人凡胎,他也怕叫虎吃了。要不是今天人多,他非回去不可,宁可看那个小官僚的白眼儿。正在他无精打采,自认倒霉的时候,听到有人报告这样的好消息,自然是精神为之一振,精神马上就上来了。张五心里暗中琢磨,老天还真有眼,活该我张五发财,今天虽然还没有从状元郎处得到好处,可这会儿发笔飞来横财也是不错的。
  于是,张五带着这帮人快步向那几个人跑去。张五跑在最前头,就怕叫那几个人跑掉。到了那几个人近前,气喘吁吁的张五来不及喘一口气,高声喊道:“哪里的毛贼,搬着赃物要上哪儿去?还不给本大人如实招来!”几个家丁一见对面来了这么多人,虽然口称“大人”,但也搞不清到底是官还是喊!不是有许多江湖大盗以官家身份抢劫吗?家丁也不敢多问,扔下箱子,撒腿就跑。张五一看,笑了:“这倒好了,不费一刀一枪,就把赃物拿到手中了。”他也不叫人去抓“贼”!“如今天下的贼多如牛毛,我又何必去管那个闲事呢?!我今天只是报录的,不是抓贼的。发笔小财就得了。”张五心中略想,一边叫人去看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早已经有人抽去了木杠,又解开了绳子。张五来到跟前,吩咐手下人把箱子打开。
  众人一个个互相推诿,嬉皮笑脸的,好像谁也不爱财似的。张五见状,便走上前去,一边骂着奴才,一边用力搬开了箱子盖,结果用力太猛,还把箱子盖搬坏了。张五将破碎的木板扔到一边,吩咐人取火来。一小厮赶忙点着火,众人向里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几乎同时发现,里面好像是个人。张五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果真是个人,不觉大失所望。
  众人纷纷议论,谁也猜不透箱中的这个人是有来历的,不过,众人都没有了刚才那股兴奋劲儿,也许是以为这下不会发财了。还是张五精明,他叫过一个小厮,叫他去翻翻箱中之人的身上是否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小厮畏畏缩缩地走上前,看了眼箱中的人,头发乱蓬蓬的,一身破衣服,还有些血迹,挺叫人害怕的。但他又不敢违抗张五的命令,刚一伸手,又止不住发抖。张五见状,骂道:“混蛋!平时打人的那股威气哪儿去了?老子给你钱时,你怎么敢伸手接哪?今天不敢伸手啦?快,去搜搜,有了好处老子会赏你的!”受了张五这般训骂,那小厮不敢再拖延,在别人的怂恿下,借着那微弱的一点火光,伸手去摸箱子里人的腰部。
  就在这时,箱中的范仲禹突然苏醒,一挺身便跳出了箱子。原来,仲禹并没有被打死,只是昏了过去。后来,众家丁抬他装箱时,又是抬,又是扛,又是踢的,已经使他有了几分知觉。但那时他的气息很微弱,没有达到能反抗的程度,意识还处在一种糊涂状态,到家了把他搬来,一路上颠簸不断,就更使他清醒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在上哪儿去,但他明白他被装到了箱子中。想到不能再见面的妻子,他心里万分难受,如同刀绞一般。后来,箱子被猛地一扔,他在箱子也猛地一颠,差点把他的骨头架子颠散了。他感到周身疼痛,他没有呻吟,却笑了。这会儿,刚才的那点清醒早就不见了,他经受不起这么大的精神刺激,精神已经接近于失常了。现在,箱子盖忽然被打开,一种人的本能促使他挺身跳出了箱子,还拿着他那只破靴子向众人一顿挥舞,嘴里还叨唠着他那两句话:“好狗头呀!你打得老爷好苦!你打得老爷好苦!”
  他这一出来,自然使众人吃惊不小,而且还被吓了个目瞪口呆。站在最前面的那小厮和张五,由于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还被仲禹打了几靴子。等众人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竟是个疯子的时候,真是好不气恼。张五上前就给了仲禹两个耳光,其他人也凑上前拳打脚踢地将仲禹打了一顿。众人的气差不多消了,方才自认晦气走了。仲禹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起来。本来他就有点精神失常,经过挨这一顿打,不但没有把他打清醒,反正使他完全成了个疯子。他挥舞着他的靴子,口里念念有词地继续向前走,后来就遇见了白雄。
  白雄把他安顿好,便飞也似的回了去。一进家门,母亲见他气喘吁吁、慌慌张张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一个劲儿地拉着他的手不放,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喘了好几口大气,白雄才说出话来:“金,金哥呢?”“金哥在家哩,你快说,到底怎么啦?”白雄听母亲追问,便把上午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母亲。白老太太听后也很着急,连忙叫过来金哥,让白雄背着,又直奔东山口而去。
  到了那里,累得半死的白雄放下金哥,四处寻找那个疯子,四处呼喊却总也找不到。金哥也在着急,他一边哭着一边喊,嗓子都快哑了,但还是不见那个疯子的影子。没有办法,白雄只好背上金哥回了家。
  回到家中,顾不上吃饭,白雄又要去城里仲禹的住处去打听打听。老太太劝他休息一下,吃了饭再去。她看得出,儿子这一天很累,她虽然也在替女儿、女婿担心,但她更心疼儿子。她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要靠他传宗接代啊。可现在连房儿媳妇都没有,万一儿子出了什么差错,她既没有脸面去见死去的白雄的父亲,更感觉对不起白家的列祖列宗。因此,她执意要儿子休息一下再说。但白雄不听,非要去不可。老太太知道儿子的脾气,凡是他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便不再阻拦,只是到观音菩萨面前为儿子祈祷,要观音她老人家保佑儿子平安也保佑女儿、女婿平安。白雄向金哥详细询问了城中住处的地址,便马不停蹄地直奔汴京城而去。
  从八宝村到城中,是有四十多里路。白雄也不管远近,一跑疾行就向京城奔去。一路上,白雄不敢耽搁,只是在一家老店门前喝了碗白开水,便又匆匆行路了。到了范仲禹的住处,发现寓所的门仍然锁着,向房东打听,才知道今天和昨天都没有回来过。这一下,白雄的心凉了半截,料想这样的话肯定出了大事了,要不然准会有人回来的。可是,白雄又不知道去哪儿找,只好先回家再说吧。
  来到街上,听到人们正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白雄心里焦急,也无心去打听众人的议论,他只顾一个劲儿地紧着向前走,左碰右撞的,引得路人怨声不断,白雄也顾不得给人家道歉了。要在平时,他绝不会这样的。在熟悉他的人中,谁都认为白雄是个讲礼的好后生。别说碰撞上了别人,就是再微不足道的小失误,白雄也会向人家诚恳地道歉的。因为白雄深信“礼多人不怪”。可今天不行了,眼看要出大事了,谁还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所以,白雄只是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向前走。
  偶尔,白雄听到有人提到他姐夫范仲禹的名子。白雄不觉很奇怪:“在这种地方,有谁会知道我姐夫呢?不会是同名同姓之人吧?”于是,白雄不免对路人的议论留起心来。这时,又听一个人在说“新科状元范仲禹不知去向。”白雄忙转头去看,见说话的人是位老者,花白胡须,一副私塾先生打扮。白雄慌忙来到老者面前,深深一揖,之后问道:“请问老丈,你刚才所说新科状元是范仲禹,真的有这回事吗?”老者一听,细细打量一番白雄,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个年轻人,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这把年纪,怎么欺骗一个年轻人呢!况且,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件事情,这可是包相包大人作主考官考出的状元郎啊!听说文笔相当了得。怎么,年轻人,你认得这位范状元?”白雄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问老者:“敢问老人家,你知道这位新科状元家住哪里吗?”“哎,你这年轻人,你莫非要考我,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家住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市安善村吗?”白雄一听这句话,特别高兴:“没错儿,我姐夫肯定是新科状元了!”他不禁高声喊了出来,老者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还以为他精神有毛病呢!其他的人也有异样的眼神儿看着他,像看怪物一样。
  白雄可不管这些了,连声谢也忘了对老者说,转身就跑开了。路上撞了多少人,白雄记不清了,路上摔了多少跤,白雄仍然记不得了。白雄只知道他姐夫中了状元,中了状元就会有官家人访查寻找,这样就一定有下落了,白雄他应该尽快把这个喜讯告诉母亲。
  回到家中,白雄如实告诉了母亲,母子俩同是欢天喜地。而金哥在旁边听说父母仍然没有找到,却痛哭起来。白老太太安慰他好长时间,才把金哥的哭声止住。白雄凑过来细细盘问金哥昨日的情景。金哥便把母子如何坐车,父亲骑驴到山下,如何把驴放去啃青草,母子如何在青石上等候,父亲如何出东山口打听,他又如何被老虎叨了去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白雄把这些都一一记下了,只等第二天再去山里寻找了。
  在汴京城中鼓楼大街西边有座头隆木厂,是山西二兄弟开的。哥哥叫屈申,兄弟叫屈良。屈申长的其貌不扬,低矮的个子,又有些发福,脸上的五官如果分着看,鼻子还是鼻子,眼还是眼,可组合起来再一看,总感觉特别扭,可你也不大容易说出是什么毛病来。总之,这屈申绝不属于那种“人见人爱”的主儿。不过,这屈申也有个特征,那就是一嘴巴扎煞胡子,人人都管他叫“屈胡子”。而且,这屈申最喜欢杯中之物,如果有一天看不见他醉醺醺的样子,那肯定是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又得了一个外号儿,人称“酒曲子”。他虽然好喝,却每每不误正事,又加上屈良的帮助,把个买卖作的像个铁桶似的,很是兴旺。又因为万金山南便有座原木场,因此少了他们不少运输上的麻烦,也更利于他们发财。
  这一天,屈申找到屈良,屈良本来正在指挥着工匠们作工,见他哥哥来找他,以为有什么大事,便匆匆忙忙跟他哥哥走出作坊。屈申告诉屈良说:“听说新货已经到了,我要到那儿看看。如果对劲儿,咱们就批上它一批,这不就捡了个便宜。再说,咱们本厂里的原料也不多了,万一有一天来个大买家,要许多活儿的话,咱们却没有,不是明摆着把应该挣到的银子拱手让给了别人吗。你说是吧?”屈良听哥哥说的有道理,便答应了下来。其实屈良也早有这个意思,只是一直被手头上的活儿缠着,不得分身,今天哥哥说了,正中下怀。屈良拿钱袋装四百两纹银,牵来一头酱色花白的叫驴,送屈申上路了。
  屈申的这头叫驴,如同屈申一样,也有个性,也有特别喜好的东西。不同的是,屈申喜好酒,而这头驴喜爱赶群罢了。它在路上,总是不好好走,一个劲儿地跟生人捣乱。而见了驴,它就追,毛病,打也没用,骂就更不起作用了。屈申也知道他这头驴的这些毛病,但他不想卖掉它。他平时也骑不了多少次,总感觉一点半点的毛病能勉强过去,不必太较真儿。另外,屈申也明白,卖掉这头驴,再买头驴,需要不少银子,他有些舍不得。于是,一拖再拖,到今天也没有换头好驴。今天出行,又要乘坐它了。屈申接过银子褡裢,搭在驴鞍上面,骑上驴子,直奔万金山南而去。
  在路上,这头驴的毛病一点也没改,它一会儿乱跑,一会儿又站住不走,伸长脖子乱叫,跟个丧门的狗似的。屈申也没太着急,几乎是任着这驴子的性子来,走走停停的,所以到了采木场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进了采木场,伙计们跟屈申也很熟,毕竟来往多年了,大家纷纷跟屈申打招呼。屈申也爱热闹,下了驴子跟伙计们有一句无一句地瞎侃,连他七大姑,八大姨也扯了进来。这时,远处走过来一个穿丝绸衣服、头戴纱巾、脚穿红色厚底靴的中年人,屈申看到,知道那就是老板,人称“笑面虎”的周原。屈申赶忙走过去,深作一揖:“周老板,一向可好,小弟这里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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