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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哄得心花怒放,托他当作心腹之人,作了主管。
马强素来信息灵通,耳目众多,前些日子阅得朝中官方公文,见有奉旨钦差派往杭州作太守,并且此人正是殿试中了榜眼,用为编修的倪继祖,又是当朝丞相包公的门生。马强心里不踏实,特意派姚成扮作行路之人,前往省城细细打听明白,好作准备。因此姚成行人模样归来,偏偏刚进门,迎头撞见倪忠。
那姚成诡计多端,他当下不敢作声,悄悄到了厅上,参拜了马强,又与众人见礼。马强便问他:“要你打听的事办得怎样?”
姚成回话道:“小人到了省城,细细打听,果是钦派榜眼倪继祖作了太守。自到任后,接了许多状子,皆与员外有关。”
马强听了愈加心慌,且心里纳闷:“既有许多状子,为何这些日子没有传我到案呢?”
姚成道:“因太守一路风霜,感冒风寒,现今病了,连各官禀见全部不会,小人原要等个水落石出,谁知再也没有消息,因此小人就回来了。”
马强觉得似乎有许多收获,又似乎一无所获,便对姚成不感兴趣了,对他说:“我明白了。我说呢,本来一天就可以打两个来回的路程,你如何去了四、五天呢。敢则是你要等个水落石出,那如何等得呢?你且歇歇去吧!”
姚成谢了主子,又对马强说:“方才那两位斯文的主仆是谁?”
马强回答:“那是我在庄外遇见诓来的。”然后像发泄闷气似的,便把翟九成之事说了一遍,“我原来怀疑是他写的呈子,谁知我们大伙儿盘问了半天,并不是他。”
姚成诡秘地对马强说:“虽不是他,却先别放他们。”
马强向来宠信姚成,便问:“你有什么主意?”
姚成说:“员外不知,那个仆人我是认得的,他本名叫杨芳,只因投在倪家庄作了仆人,改名叫做倪忠。”
沈仲元在旁听了,便问:“他投在倪家庄有多少年了?”
姚成回答:“算来也二十多年了。”
沈仲元道:“不好了!员外你把太守诓了来了。”
马强听罢此言,只吓得双眼直瞪,阔口一张,呵呵了半晌,方问道:“贤……贤……贤弟,你如何知……知……知道?”
只听小诸葛解释道:“姚主管既认明老仆是倪忠,他主人焉有不是倪继祖的?再者,问他姓名,说姓李名世清,这明明白白是说自己办理事情要清正廉洁,这还有什么难解的?”
马强听了,如梦方觉,毛骨悚然,恳求大伙道:“这可怎么是好,各位贤弟,你们想出个好主意来呀!”
沈仲元镇定地说:“此事须要员外拿个主意,既已把人诓来,便难放出,暂把他等锁在空房之内;等到夜静更深,把他请到厅上,大家以礼相求,就说,明知是府尊太守,故意的请府尊大人过庄,为分析案中情节。他若应了人情,不得已员外破些家私,将他买通,将他荣荣耀耀送到衙署。外人闻知,只道府尊结交员外,不但无人再敢告状,只怕以后还有照应呢?他若不应时,说不得只好将他处死,暗暗地串通襄阳王爷举旗反叛就是了。”
智化在旁听了,连忙夸道:“妙计!妙计!”
马强听了只好如此,便吩咐将他们主仆锁在空房。虽然锁了,他却忐忑不安,坐立不宁,出了大厅,来到卧室,见了郭氏妇人,唉声叹气。原来他的娘子,就是郭槐的侄女,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员外,又有什么事了?这等烦恼,要不要老娘脱衣安慰于你,可是好几日不同床了。”
马强见娘子幽默,便请她饶了自己,把已往事情由来述说了一遍。郭氏听了,惨然道:“我说你这个混帐东西,益发闹得好了,竟把钦命的黄堂太守弄在家里来了。我说你结交的全是孤朋狗友,你再不信,我还听见丫环说,你又抢了个女孩儿来,名叫锦娘,险些儿没被人家一剪子扎死。你把这个女子关在地窖里了,这如今又把个太守大人关在家里,这该怎么办呢?”口里虽如此说,心里却也着急,出了案子,满门要遭殃的。
马强又将沈仲元之计说了,郭氏方不言语。此时天已初鼓,郭氏知丈夫忧心,未进饮食,便吩咐丫环摆饭,夫妻二人对面坐了饮酒。
谁知这些话竟被扶持郭氏的心腹丫头听了去,此女名唤绦贞,年方一十九岁,乃举人朱焕章之女。他父女原籍杨州府仪征县人,只因朱先生妻子亡帮之后,家业凋零,便带了女儿上杭州投亲,偏偏投亲不遇,父女无奈就在孤山西冷桥租了几间茅屋,一半与女儿居住,一半立塾教读。只因朱先生有端砚一方块,爱如至宝,每逢惠风和畅之际,窗明几净之时,他必亲自捧出赏玩一番,习以为常。
不料天有不测之云。半年前有一个馆童,因先生雇不起,将他辞出,他却投在马贼家中,无心中将端砚说出。顿时萧墙祸起,恶贼立刻派人前去拍门硬要。遇见朱焕章迂阔性情,不但不卖,反倒大骂一场。
恶奴们回到庄里,添枝加叶告了先生一状,激得马强气冲牛斗,立刻将先生抓起来交前任太守,说他欠银五百两,并有借卷为证。这太守明知朱先生被屈,而且又是举人,不能因账目加刑;因受了恶贼重贿,只得交付县内关押。
马强此时趁机到先生家内,不但搜出端砚,并将维贞抢来,意欲收纳为妾。谁知做事不密被郭氏妇人知觉,她以金枝玉液自居,哪里容老公再纳一小夫人。让马强得一小美人,那样的话天天晚上见不着他,自己还不得急疯呀。郭氏知道岁月不绕人,女人年纪大的总也比不上年纪小的,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天真的贞女,这些无形中对男人构成强大吸引力。于是郭氏妇人将醋瓶子扳倒,大闹了一阵,把朱绛贞要去,作为身边贴心的丫环,给了许多彩衣银两,哄得小姑娘亲密地叫干妈。郭氏妇人就这么想,你马强小子在外边爱怎么闹,我不管,别让我看见,别带到家里来。
自那日起,郭氏已把丈夫降伏,马强见了降贞慢说交口相谈,就是拿她正瞅一眼,也是不敢的。朱绎贞暗暗感激郭氏,没有她的庇护,贞女做不成了,反要为人生儿育女,管不住自己呀,这是本能的东西。
朱降贞虽自幼没有了爹娘,但此女子生得最聪明不过了,相处一久,便把郭氏哄得就如母女一般,郭氏把所有的簪环首饰,衣服古玩并箱锁钥匙全是交她代为掌管。
今日因为马强到了妇人房中,朱绎贞自己赶忙隐在一边,但他们夫妻交谈之事她全都听去了。绛贞姑娘暗自思量:“我爹爹遭冤屈已经半年,我还觉得没有了出头之日。不料那前太守终于去了,来了清明的新太守。而恶贼马强竟敢私自关押太守,我何不悄悄将太守放了,叫他救我爹爹,他焉有不报恩的道理!”
想罢,绛贞姑娘,打了灯笼,一直来到空房门前,可巧竟无人看守。原来他们等以为是斯文秀才与老朴人,有啥本领,全不放在心上。因此,无人看守。也是吉人天相,暗中自有神佑,朱绎贞见门儿倒锁,连忙将灯一照,认了锁门,向腰间掏出许多钥匙,拣了个恰恰投簧,锁已开落。
倪太守正与倪忠毫无主意,见开门声响,以为恶奴前来陷害,不由得惊慌失色。忽见进来一个芳龄女子,将灯一照,恰恰与倪太守对面,各自惊呀。朱绛贞又将倪忠一照,悄悄说道:“快随我来。”
一伸手拉了倪继祖往外就走,倪忠后面紧紧跟随,不多时,过了角门,却是花园。往东走了多时,碰到随墙角门儿,上面有锁,并有横闩。朱绛贞放下灯笼,用钥匙开锁。谁知钥匙投进去,锁尚未开,钥匙再也拨不出来,倪太守在旁着急,叫倪忠寻了一块石头,猛然一砸,方才开了,连忙去闩开门。朱绛贞这才说话:“你们就此逃了去吧!奴有一言相问,你们到底是进香的,还是真正太守呢?如若果是太守,奴有冤枉。”
好一个聪明女子,他不早问,到了此时此刻方问,全是一片灵机。何以见得?若在空房之中问时,他主仆必以为恶贼用软局套问来了,焉肯说出实话?再者,朱绛贞他又惟恐不能救出太守,幸喜一路奔至花园并未遇人,及至将门放开,这已救人成功,她才问此话语。你道聪明不聪明?是机灵不是?
倪太守到了此时,不得不说了,忙忙答道:“小生便是新任的太守倪继祖。姐姐有何冤枉?快些说来。”
朱降贞听了连忙跪倒,口称:“大老爷在上,贱民朱绛贞叩头。”
倪继祖连忙还礼,言讲:“姐姐不要多礼,快说冤枉。”
朱降贞道:“我爹爹名叫朱焕章,被恶贼诬赖欠他纹银五百两,现在本县看押,已然半载之久。马强将奴家抢来,幸而马强惧怕老婆,奴家现在随他妻子郭氏,所以未遭他毒手。求大老爷到行后,务必搭救我爹爹要紧。别不多言,你等快些去罢!”
倪忠说:“姑娘放心,我记下了。”
朱绛贞说:“你们出了此门直往西北,便是大路。”
主仆二人才待举步,朱绛贞又唤道:“二位请稍等,奴还有。事。”
朱绛贞急忙说道:“刚才忙乱,忘了一事。奴有一个信物,是自幼佩戴不离身的。倘若救出我爹爹之时,就将此物交付我爹爹,如同我回到了他老人家身边一般,就说奴誓以贞洁自守,虽死不辱,千万叫我爹爹不必挂念。”
说罢,将一物递与倪继祖,又说:“老爷务要珍重。”
倪继祖接来此物,就着灯笼一看,不由得失声道:“嗳哟!这莲花!”
刚说至此,只见倪忠忙跟回来说:“快些走罢!”
将继祖手往胳肢窝里一夹,拉着就走,倪继祖回头看时,后门已关,灯火已远。
且说朱绛贞从花园回来,芳心乱跳,猛然想起,此举后果严重,但还有一事,暗暗道:“一不作,二不休。趁此时,我何不到地牢将锦娘也救了,岂不妙哉?”
想着路子,已到地牢,恶贼因这人是女子,不用人看守。朱小姐也是配了钥匙,开了牢门,便问锦娘有投靠之处没有。锦娘说:“我有一姑母离此不远。”
朱绛贞说:“我如今将你放了,你可认得路吗?”
锦娘道:“我外祖父时常带我往来,路是认得的。”
朱绛贞又说:“既如此,你随我来。”
两个人仍然来到大花园后门,锦娘千恩万谢,也就逃命去了。
朱小姐回来静静一想,暗地里说:“不好了!我闹得这事太大了。”又转念想:“自己服侍郭氏,她虽然嫉妒,也是水性杨花,倘若他被恶贼哄得转了主意,要讨丈夫欢喜,那时我难保不受侮辱。哎,人生百岁,终须一死,何况我爹爹冤枉已有太守搭救,心愿已完,莫若我自尽算了,省得担惊受怕。但死于何地才好呢?有了!我索性缢死在地牢,他们以为是锦娘悬梁,及至细瞧,都晓得是我,也叫他们知道是我放的锦娘,由锦娘也可以知道是我放的太守,我这样一死,也就有了名了。”
朱绛贞主意已定,来到地牢之中,将绵巾解下,拴好套儿,一伸脖颈,觉得香魂缈缈,悠悠荡荡,落在一人身上。渐渐苏醒,耳内只听人语:“似你这毛贼,也敢打闷棍,岂不令人可笑!”
这说话的人是谁?朱绛贞又如何在他身上?到底是上吊了,不知死了没有?说得还不明白。其中必有缘故,待我们慢慢探访来。
朱绛贞原是自缢来着,只因马强昼间在招贤馆将锦娘抢来,众目所视,早就引动了一个人,暗自想道:“此女子如此美貌,如花似玉,给了马强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若得到此女,一生快乐,岂不胜似神仙?”
后来此人见锦娘要刺马强,马强一怒之下,把锦娘下在地牢,他却暗暗欢喜道:“活该这是我的姻缘。如果我将她救出,好生安慰,百般照顾,她又无依靠,似玉的躯体不是让我骑吗?我何不如此如此呢?”
你道此人是谁?乃是赛方朔方貂。这个人且不问他出身行为,只他这个绰号,便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知道听谁说过“东方朔偷桃”故事,是个神贼,他便给自己起了绰号叫赛方朔。他又何以知道复姓是东方,朔是名字呢?如果知道,他必然把“东”字添上,叫“赛东方朔”。真的那样的话,念着不好听,而且拗口;莫若是赛方朔方便,管他通不通,不过是个做贼的代号罢了。这方貂因到二更半时分,不见马强出来,估计是郭氏又扒光了老公衣服,抱在一起爱抚起来,马强性起,怕早忘了锦娘一事。他便悄悄离了招贤馆,暗暗到了地牢,黑暗中正碰在吊鬼身上,暗说:“不好。”
他也顾不得辨认是锦娘不是,只见他用右手揽定,听了听喉间尚有响声,忙用左手顺着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