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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信脂砚斋,这个地方就偏不相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条不解之谜,愿大家都来参与破解。
我的初步理解,现在讲出来,仅供大家参考。我认为是这样的,第一回先讲了天界的事情,告诉读者二玉是从天上下凡来的,那段文字是二玉合传。而那个对联呢,则是预告人间的故事,宝玉是个既有天国之爱,又有俗世之婚的人。那么他和宝钗,就是二宝,在八十回后,会陷于俗世困境,宝玉在贾家第二次被抄被惩治时,锒铛入狱,在狱里被派击柝,就是打更,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后来,皇家允许外面的人花钱将他赎出,但是监狱非常黑暗,多少钱也喂不饱相关的官员,因此,宝玉一度就总在那黑匣子似的监狱里,盼有一天,有人出了一个相关官吏能接受的大价钱,把他给放出去。宝钗呢,她盼时飞,很可能确实是盼贾雨村,盼这个人出面,来缓解甚至解除她和她家族所面临的窘境,希望能帮助把宝玉赎出来。我特别注意到,第四十八回,平儿讲强夺石呆子扇子的事情,骂贾雨村是“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不是面对别的人,就是跟宝钗一个人私下里说的。宝钗因此深知贾雨村是个奸雄,在混乱的政治局面里,这种毫无操守、惟利是图的奸雄,往往恰可利用其特点特长,来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宝钗虽然是个极为尊崇封建道德规范的人,但又是一个特别善于权变的人,在不牺牲自己的根本利益,比如贞操、尊严等方面的前提下,牺牲些金钱或者不那么重要的人际关系,以求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她是很有灵活性的。比如第二十七回,她扑蝶扑到滴翠亭,偶然听见小红和坠儿说私房话,而小红她们眼看就要推开窗户,在那个紧急时刻,她就不惜使用金蝉脱壳的伎俩,把小红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黛玉身上去。这样做,按封建道德标准衡量,也属于嫁祸于人,是很恶劣的,但曹雪芹就写出了人性的复杂,宝钗在特定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也会采取非常灵活的应变措施。我认为,脂砚斋对那个对联的批语,所透露的,就是二宝在八十回后会有的一种状态。当然,最后贾雨村不但没有帮忙,还落井下石,宝钗在惊恐忧郁中死去,而宝玉却被人以重金赎出,赎他的,可能是傅秋芳。
黛、钗的结局,大体就是这样。下一讲,我们将探讨史湘云,有红学专家根据第三十一回的回目“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判定八十回后将写到宝玉最终和史湘云遇合,最后他们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这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贾宝玉又怎么谈得到悬崖撒手呢?“石归山下”又怎么解释呢?看来,我的揭秘之旅,真是前路漫漫。但是,我从中获得的快乐,真是难以用语言充分表达,愿您也能随着我的讲述,对《红楼梦》产生更浓厚的兴趣。下一讲见。
第三十讲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之谜
在《红楼梦》里,金陵十二钗正册各钗,几乎都有一段文字对她们的身份来历加以说明:第一回讲到黛玉的天界身份,第二回、第三回具体写到她的家庭和自身情况;第二回通过冷子兴,交代了元、迎、探、惜和王熙凤,巧姐虽然没有具体介绍,但是说清楚了王熙凤也就等于说明白了她;第四回一开始交代了李纨的家庭背景,后来又交代了宝钗;第八回末尾是关于秦可卿来历的交代;第十七、十八回里,通过仆人向王夫人汇报,把妙玉也介绍得很详细。但是,前十九回里,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的史湘云,在第二十回里突然出现,作者只用一句话写道,且说宝玉正和宝钗玩笑,忽见人说,史大姑娘来了。这史大姑娘何许人也?之前,之后,都没有一段文字很明确地加以说明,似乎这个人根本用不着介绍。当然,对于书里的人们来说,她还用得着介绍吗?上上下下的人们对她都熟,甚至可以说是滥熟。书里写道,宝玉听说她来了,抬身就走,宝钗就让他等等,说一齐瞧瞧她去,然后就到了贾母那里,就只见史湘云大笑大说的。
这个一出场就大笑大说的美丽姑娘,她的身份是需要读者从后面的情节流动里,去自己感受出来的。关于她,居然没有特设一段文字,或用作者的叙述语言,或通过书中某人之口,加以集中说明,而是让她如此突兀地忽然登场,这样的笔法确实令人纳闷。
读者后来从和种零碎的细节,从书中人物的片断话语,可以大体弄清楚她的基本生存状态:她是贾母娘家的人,是贾母的一个侄孙女。原来史家人丁旺盛,也有好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个枕霞阁,但是对于史湘云来说,那只存在于老辈的怀旧之谈里,她出生后,就没有在那样的亭阁里玩耍过。不过,后来大观园里有了诗社,她参加后,就用了个“枕霞旧友”的别号。她的父母,当她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双亡了,从此,她就天能靠本家亲戚代养。她的两对叔叔婶婶轮流抚养她,一个叔叔是忠靖侯史鼎。第十三回写秦可卿丧事,有一笔写的是,接着,便又听见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古本《石头记》里,这个地方就出现一条脂砚斋批语:“史小姐湘云消息也。”但是正文里并没有她的名字出现,后来通行本才在这句话后面加上“带着侄女儿湘云来了”,算减缓了一点第二十回她大笑大说地出现的突兀。后来第四十九回,又写到她另一个叔叔保龄侯史鼐,说史鼐迁委了外省大员,要带家眷去上任,于是贾母就把史湘云留在荣国府长住。前面讲座里,我讲到贾母原型是苏州织造李煦的妹妹,证据之一,是李煦有两个儿子。大的叫李鼐,二的叫李鼎,说书里虽然把姓李改成了姓史,但贾母的两个侄子仍然写成大的名鼐、小的名鼎。有红迷朋友就问,你怎见得书里的史鼐是老大呢?这可以从第四回“护官符”的附注里分析出来,史家祖上被封的是保龄侯,这个爵位一定要由家族的长子来继承,可见史鼐是老大;史鼎是因为有另外的功劳,皇帝再给封的侯,名称就不是祖上的那个名称,另叫忠靖侯。这两个叔叔抚养史湘云,不过是尽宗族的义务。她的两个婶婶,对她是相当苛刻的,让她每天做很多的针线活,很晚才能睡觉休息,特别累,所以史湘云实际上是很可怜的,她最愿意到她的祖姑贾母这边来,贾母也特别疼爱她。在黛玉进荣国府以前,她是那里的常客,袭人原是伺候贾母的,她那时每回来了,都是袭人服侍她,她们俩还说过一些悄悄话。但是,我以上所总结出来的,全靠文本里分散在各处的零星信息,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很奇怪,竟没有一段文字,集中地交代一下她的身份背景。
黛、钗、湘,有人说是书中三足鼎立的角色,三位美女。但是,我们细想一下,又有点怪,曹雪芹对黛、钗都有很具体的肖像描写,写到她们那各具特色的面容。比如写黛玉,第三回从宝玉眼中看出,是两弯似蹙非蹙冒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注意其中那句“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好多古本上,这句乱作一团,用墨笔点改来点改去,有的写作“含情目”“一双俊目”,甚至“一对多情杏眼”。通行本上则印成“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那就不但把黛玉眼神改歪了,性格也弄偏了,都是不对的。周汝昌先生曾亲自去圣彼得堡的图书馆,查验了那里的一个古本,书上明明白白、清清爽爽地写着,是“含露目”。“冒烟”和“含露”恰好对应,应该是曹雪芹的原笔原意。我很佩服他的这个结论,黛玉就是那样的眉眼,非常独特,活灵活现。宝钗呢,第四回就写到她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第八回也是通过宝玉的眼睛,去看宝钗的面貌,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跟黛玉比,是另一种美。后来书里把黛玉比喻成芙蓉花,把宝钗比喻成牡丹花,跟对她们的外貌设计是相配套的。同时,书里用那么多笔墨写史湘云,也曾写到她的身材,例如第四十九回写到她打扮成“小骚达子”模样,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可见她细腰高身挑,手臂修长;又如第二十一回,曾写到宝玉没等黛、湘起床,就跑到她们的住处,看见湘云的睡相是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而与之对比,黛玉却是严严密密裹着被子安稳合目而睡,这就不仅是写睡相,把人物的不同个性也刻画出来了。但是,虽然写到了这些,前八十回文本里,却始终没有像对黛、钗那样,写到湘云的面庞盾眼,她这朵海棠花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相,只能靠我们去凭空想像。当然,这也说明了曹雪芹的厉害,不止对湘云,像对妙玉,还有许多的角色,他都并没有去写他们的肖像,但我们闭眼一想,却觉得那人就活现在我们眼前;当然,每个读者所想像的,并不一样,甚至差距很大,但是,却又都坚信,那就是书里的某个角色。
更有意思的是,曹雪芹写史湘云,写她咬舌,口齿不清,把“二哥哥”叫成“爱哥哥”。写一个美女,却写她有这样的缺陷。第五十九回,写湘云晨妆时,两腮作痒,原来是又犯了杏癍癣,就问宝钗要蔷薇硝来擦,宝钗说前儿剩下的都给了宝琴了,又说黛玉配了许多,让丫头莺儿去取。可见她们这些美女,天天耳鬓厮磨,一个人脸上长了癣,就会传染开去,大观园的美女们,脸上有时也会长癣。曹雪芹开卷就说“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他“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我认为,他这就是写实,这些人物就是都有生活原型,他当然加进了艺术虚构成分,比如对二玉,还给他们设计出了天界身份,构思出一段灌溉和还泪的神话故事。但是,他的艺术功力,还是主要体现在鲁迅先生所概括的那八个字上,那就是:正因写实,转成新鲜。大家想想,历来书里写美女,可有像他这样写到腮上杏癍癣的?虽然他写了美女们的这个小缺陷,读者不仅不会因此失望,反而更相信这是些有血有肉的,真实的存在。
关于史湘云,大家都很熟悉的那些情节,我不细说了,比如她的醉眠芍药裀,跟黛玉葬花、宝钗扑蝶一样,是书里最优美的场面,成为后世无数画家画了又画,赏画人赏了又赏,永觉新鲜动人的可以说是永恒的绘画题材。我的讲座第一讲里就讲到,清朝时候人们就把她醉眠的憨态画出来欣赏,连骡车窗子上都画的是她。如果一群红迷朋友聚在一起,要求每人各举一例,来说明湘云的可爱,那么大家所举出的例子,可能完全不重复,不必一定去说她醉眠芍药裀。比如,就会有人举出她亲自在铁丝蒙子上烧烤鹿肉,当黛玉讥讽她的时候,她还说了句十分有名的话,记得吧?她说,是真名士自风流!那么,也就会有人举出另一个例子,就是荣国府里养的那些唱戏的姑娘,后来被遣散,有的不愿走,就分给各人当丫头。分到湘云名下的,是唱大花面的葵官,她把葵官装扮成男子模样,因为葵官姓韦,她就给她取了个别名,叫韦大英,什么含义?就是,惟大英雄能本色!这两个情节并不连接,但是,你想想,是真名士自风流,惟大英雄能本色,是不是一副很好的对联啊?如果加一个横批,你说加什么?我说加“霁月光风”,估计你能同意,这四个字是从第五回关于她的那支《乐中悲》里挑出来的,很显然,这副对联,把史湘云这个人物的基本性格和思想境界勾勒出来了。她跟黛、钗很不一样,黛悲观尖刻,钗自敛平和,她呢,倜傥潇洒,有男子气概。书里也写到了,她常女扮男装:第三十一回,说她有次穿上宝玉的衣服,贾母望过去,以为就是宝玉,直招呼,说快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她只是笑,不过去。史湘云的生活原型,跟贾母的生活原型相连属,是最容易确定的,她就是曹雪芹祖母家——李家——李鼐、李鼎的一个去世得较早的兄弟的女儿,也就是他的一个李姓远房表妹:我认为,书里写的关于湘云的那些情节,包括细节,基本上都是有原型事件、原型细节的,甚至像贾母跟她说的那个话,说别让灯穗子上的灰掉下来迷了眼,都是生活里实际出现过的,如果完全虚构,很难写出这一笔,很难想像到贵族府第里挂的灯,那灯穗子上也难免有积存的灰尘。
按说,湘云是一个透明度很高的人物,有回大家一起看戏,唱戏的戏子装扮出来,凤姐说像一个人,像谁?其他人都觉得像,都不说,她却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像黛玉,宝玉就给她使了个眼色,后来惹得黛玉跟宝玉怄气,她也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