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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看到熟悉的风景,段飞不禁想起上次下扬州时擦船而过的小姐与丫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那对灿若星晨的美眸却令人时刻难忘。
只听石斌叹道:“飞哥,你还记得上次骂我们的那个臭丫头吗?不知道这次去扬州能否再见一面,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若是能娶回家做老婆该有多美啊!”
严捕头和郭威听到之后追问起来,石斌得意洋洋地说了经过,丝毫不以被骂为耻,那痴迷的模样让段飞不禁哑然失笑。
五人申时中(下午四点)左右在扬州城外码头下了船,随后赶到了扬州府衙,段飞他们四个被留在刑房外的回廊里休息,严捕头请衙役去传个消息,打算分别拜见扬州通判谢志钧及扬州总捕史羽峰,结果史羽峰不在扬州,通判大人召见了他。
通判掌管着一府刑名,是严捕头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严捕头小心地上前参见,谢志钧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严大人,贵县最近颇不安宁啊……”
严捕头背后微微冒汗,他急忙答道:“是,最近宝应连出几起命案,幸而都及时破案,请大人明察。”
谢志钧哼了一声,翻动着桌上的卷宗,说道:“贵县以往的案子向来拖延良久不能破之,最近这几个命案却能迅速破案,此为何故?”
严捕头擦了把冷汗,答道:“这是因为敝县县令闵大人向来将刑案交给典史许大人负责,而前不久许大人身体微恙,破案之责便落在了下官身上,下官幸不辱命……”
“胡说!”谢志钧冷喝一声,道:“你有多少能耐我还不清楚吗?听说你招揽了一个很会破案的小捕快,为此还跟典史许毓闹僵,可确有此事?”
严捕头陪着笑答道:“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确实是这么回事,那典史许毓因妒生恨,处处与下官为难,还请大人明鉴!”
谢志钧哼声道:“到了我这里还要耍滑头,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这个人我要借用一下,你将他带在身边吧?去唤他进来。”
严捕头心中嘀咕,却不得不出去把段飞带了进来,段飞上前参见了通判大人,然后便站在严捕头的身边,他没有见官矮半截的习惯,头不低背不弓,站得像标枪般挺直,目光与判官大人相对而不怯,见通判大人只顾看着自己而不说话,他微笑提醒道:“大人……”
谢志钧轻咳一声,颇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你叫段飞是吧?听说你跟许典史闹得很不快,你可知许毓乃是东厂的探子?你得罪了他可不太妙啊!”
“请大人指点!”段飞拱拱手,恭敬地说道。
谢志钧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只要你帮我办好一件事,我可保你无虞!”
段飞沉声道:“大人请说,卑职定全力以赴!”
谢志钧看了严捕头一眼,说道:“这件事严捕头略知一二,上个月为了那件事还曾从贵县调了几个捕快走,因而出了空缺,你这才成了捕快……”
段飞没有搭话,严捕头这时插嘴道:“大人,王副捕头他们几个现在可还好?”
谢志钧皱眉道:“不好,那边又死了几个人,若非扬州最近也不太平,我都要亲自过去坐镇,幸而众弟兄至多也就止于受伤,还未闹出人命,否则早按压不住了。”
段飞心中也不禁惊讶起来,到底是什么案子,竟然接连死人,难道是连环变态杀手?连捕快都受了伤,可见是与凶手接触过的,为何却还是没能把凶手抓到?
严捕头惊呼一声,谢志钧看看他,又看看段飞,终于决定道:“你们来了几个人?待会立刻坐船到如皋县去吧,见了总捕史羽峰就说是我叫你们去帮助破案的,尤其是段飞,若有什么发现的话就直接告诉史大人,他会支持你的,这件案子已经压得太久,不能拖了!”
“是,卑职遵命!”严捕头高兴地答道。
段飞却道:“大人,卑职跟严捕头来扬州是为一个少女被拐案,请大人允许我先将此案破了,找到失踪者再去如皋吧。”
“那个案子我自会派人去查,你不必管了。”谢志钧说道。
段飞依然坚持道:“大人,这件案子既经我手,我就要把它办完了才好,否则牵肠挂肚反而会误事,请大人体谅。”
严捕头急得给段飞乱使眼神,段飞却毫不害怕地与通判大人四目相对,谢志钧皱皱眉,终于改变心意道:“好吧,我给你半天时间,办完事立刻给我上船去如皋,快去吧。”
第〇三二章 【扬州瘦马】
两人告辞出来,严捕头不停埋怨段飞,段飞却微笑不语,四人得了通判大人之命,可以在扬州府抓人,严捕头又去府衙中找来八个彼此认得的捕快,说起贺员外,那些扬州捕快竟然大笑起来——那也是个经常出入衙门的主,八个扬州捕快当即带路前往贺员外家。
狡兔三窟,贺员外的宅院计有前门一个,后门两个,分别堵好之后严捕头他们大脚踢开正门,见人就锁,一时间闹得宅子里鸡飞狗跳,贺员外惊惶地迎出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差爷,这个月的例钱不是已经给了吗?”
严捕头不由分说地大喝道:“你们的事犯了,给我拿下!”
石斌和郭威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将年约二十许,长得歪瓜劣枣的贺员外按在地上,咔嚓两声便拷了起来。
听到犯事二字,贺员外本来的青黑面皮顿时变得煞白,他惶然东张西望了一下,大叫道:“差爷,差爷啊,我又犯什么事了呀……”
“给我闭嘴,想通知你的同伙么?”严捕头一巴掌打得他口角流血,再不敢吭声。
这贺府共有前后两重,看起来不大,几个衙役转眼间却已搜出几十号人,其中男子才几个,中年妇人约十来个,倒是十来岁的女子和更小的女孩居多。
李二娘做了番改装,她还用块蓝色方巾遮住了脸,躲在捕快身后,只管睁大了眼睛往那些与小云年纪相仿的少女看去,把人看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小云。
经过扬州捕快的介绍,段飞才得知这个宅院便是黑话中的马厩,贺大官人原本是个地痞,不知给谁瞧上了,给他银两置办宅子,贺大官人就成了个‘马倌’,专门在这宅子里‘养瘦马’。
所谓‘养瘦马’是扬州地下著名的行业,也就是将各地或买或骗来的少女请专业人士调教培养成能歌善舞或拥有某项特长的女子,再待价而沽,卖给富户做妾,或是被青楼挑去培养成红姑娘。
经过调教的女子美丽大方、善解人意又不会争宠,因此深得那些有钱有势者的欢迎,甚至有穷人家专门生养女孩,三四岁之后便交给‘养瘦马’的人去调教,卖出去之后还可以得些卖身的财礼,有买方市场又有卖方市场,因此养瘦马在扬州蔚然成风,天下闻名。
养瘦马在扬州是半明半暗的,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若非段飞他们有凭有据,扬州府未必肯派人配合来抓,眼看找不到小云,严捕头心中便有些忐忑起来,这些养瘦马的人多半背后都有后台,他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头,惹不起啊。
捕快们将这宅子中的男男女女分做四块各自看押,贺大官人与那几个打手模样的男人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严捕头亲自审问,不一会里面便响起贺大官人的惨叫声,平时这个小黑屋是专门用来处罚不听话的‘瘦马’的,现在马倌儿终于也尝到了个中滋味。
那十几个妇人也被一齐送入小黑屋的隔壁,只不过她们每个人头上都被罩了个布袋,双手又被锁在背后,看不见又不能说话,听到隔壁的惨叫声她们不禁也害怕起来。
那些少女也被分成两组分别安置,那些年纪大些的女孩一个个衣着得体,肤色柔滑,突遭变故却并不惊慌,显然都已经过调教,或是对官府已经失望,或对未来做妾之后的荣华富贵心生向往,竟无人喊冤叫屈说自己是被拐来的。
那些年纪更小一些的就没有那么泰然自若了,她们懵懵懂懂地来到这里,学习各种技艺,还没有品尝到生活的残酷与艰辛,段飞下意识地将她们与那批年纪大的女孩分开安置是因为这些女孩的未来或许还有希望。
所有人都被分别关押控制起来之后,在距离稍远的一个偏房里,段飞笑吟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瘫软如泥的一个中年妇人,淡淡地说道:“候妈,你把小云藏哪里去了?”
候妈面色如土地赖在地上,当她被拖到这里,头上的布袋被拿开之后她就知道事情不妙,那个小云定是留下了什么线索,否则官差们怎么会这么快就追来了?
“候妈,你不用妄想拖延时间会有人来救你了,”段飞冷笑道:“这个案子是扬州通判谢大人亲自过问的,他只给了我们半天时间,为了破案我们什么都可以做!快把小云交出来,否则我们找不到人只好当她死了,而你就是杀人凶手,抓回衙去大刑伺候,不怕你不招供画押!”
听到第一句,候妈的脸色再次惨变,段飞的话击溃了她心中最后的防线,她叹了口气,说道:“我认栽,放开我,我带你们去把被骗来的女孩都找出来,我知道很多事,请差爷转告通判谢大人,只要能保住我的性命,我便将所知的都说出来。”
段飞喝道:“好,我保证转告通判大人,打开她的手脚镣铐!”
在候妈的带领下,捕快们很快便在贺家找到了几个密室,有的甚至深藏在地下,入口也极隐秘,若非有人带领,段飞他们再多一倍人手也未必能在三五日内找到。
被困密室中的少女竟有二十余人之多,她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小云赫然正在其中,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才几日的功夫,就已经被摧残得遍体鳞伤萎靡不堪,不过幸运的是为了卖个好价钱,小云还没有遭到更大的伤害。
段飞将小云单独进行询问,当日她受了委屈,又伤心又失望地来到了扬州,一路打听自投罗网进了贺府,等她明白这不是个好地方时已经迟了,她因为不听话被关进了小黑屋,候妈也参与了‘劝说’,曾威胁说要把她卖去远方,到时挑去部分手脚筋络,抽取些不紧要的骨头,再割去半截舌头,让她能走动却不能跑,能吃饭,却是个哑巴,简直生不如死啊,说到悲惨处,小云扑在地上泣不成声。
养瘦马这个行当还真的是丑恶残忍,不过段飞知道哪怕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事情都还时有发生,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捕快,端掉一个黑窝点都还不知是福是祸,又岂能想得太多?
“小云姑娘,你现在觉得是时候回家了吗?”
段飞的话让小云迷惑地抬起头来,只见段飞正朝她笑着,那个笑容很诡异……
……
第〇三三章 【漏夜驰援】
捕快们封了贺宅,用绳子将一干男女犯人串做一串,然后领着大大小小一群少女向扬州府衙返回。
这一群女人被押回府衙的路上惊动了几乎全扬州府的人,有人拍手称快也有人不以为然,扬州府的那几个捕快耀武扬威好不神气,挥舞着皮鞭,就像赶畜生一般驱赶着犯人,让围观者很不过瘾的是不论犯妇还是那些被救的少女,她们头上都用布袋或罗帕之类的东西遮住了头脸,让人看不出美丑,也不知道谁是谁,少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地经过扬州大街,在一个挂着山水阁招牌的包子铺二楼,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书生正凭窗而坐,一旁还有个小书童在伺候着。
只见这一群人走来,俊俏书生与那小书童都好奇地探头想下望去,突然看到了走在队伍末端的段飞,小书童惊讶地指着他道:“公子你看,那个捕快是不是有些眼熟?”
俊俏书生刷地一声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扇,答道:“你不记得了?那天在船上你还骂过人家呢。”
“呀,是他,那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家伙,咯咯,真没想到他是个捕快!果然是个不学无术、攀文附雅之辈!”假扮书童的小丫鬟口无遮拦地说道。
她的声音并未经过假装,又清又脆,说得又大声,好像怕段飞听不到似的,果然,就在那假扮文士的小姐扭头呵斥丫鬟的时候,段飞抬起头,仰首向上望来。
段飞仰首一望,正好看到那俏丫鬟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那鬼脸娇俏可爱,但毕竟是扭曲了脸面,段飞此前只见过她侧面,一时没认出来,见状有些奇怪地朝她笑了笑,点点头,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那一刹那,楼上的小姐扭回头向下望来,折扇遮住了她半边脸,但是那双灿然的星眸却令段飞一下子便认出了她,刚收回的目光登时一跳,又惊又喜地瞧了上去。
一眼望过去,只见山水阁二楼的窗口上佳人已去,芳踪杳杳,段飞的心顿时失落起来,几疑自己看花了眼,又想上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