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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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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者选举,惟以恤贫为先,虽制有六年,而富足便退。又郡守找吏,牵置无常,或兼台职,或带府官。夫府以统州,州以监郡,郡以莅县,如令互相领帖,则是下官反为上司,赋调役使无复节限。且牵曳百姓,营起廨舍,东西流迁,人人易处,文书簿籍,少有存者。先之室宇,皆为私家,后来新官,复应修立。其为弊也,胡可胜言!
  又方镇去官,皆割精兵器杖以为送故,米布之属不可称计。监司相容,初无弹纠。其中或有清白,亦复不见甄异。送兵多者至有千余家,少者数十户。既力人私门,复资官廪布。兵役既竭,枉服良人,牵引无端,以相充补。若是功勋之臣,则已享裂土之祚,岂应封外复置吏兵乎!谓送故之格宜为节制,以三年为断,夫人性无涯,奢俭由势。今并兼之士亦多不瞻,非力不足以厚身,非禄不足以富家,是得之有由,而用之无节。蒱酒永日,驰骛卒年,一宴之馔,费过十金,丽服之美,不可赀算,盛狗马之饰,营郑卫之音,南亩废而不垦,讲诵阙而无闻,凡庸竞驰,傲诞成俗。谓宜验其乡党,考其业尚,试其能否,然后升进。如此,匪惟家给人足,贤人岂不继踵而至哉!
  官制谪兵,不相袭代,顷者小事,便从补役,一愆之违,辱及累世,亲戚傍支,罹其祸毒,户口减秏,亦由于此。皆宜料遣,以全国信,礼,十九为长殇,以其未成人也。十五为中殇,以为尚童幼也。今以十六为全丁,则备成人之役矣。以十三为半丁,所任非复童幼之事矣。岂可伤天理,远经典,困苦万姓,乃至此乎!今宜修礼文,以二十为全丁,十六至十九为半丁,则人无夭折,生长滋繁矣。
  帝善之。
  初,宁之出,非帝本意,故所启多合旨。宁在郡又大设庠序,遣人往交州采磬石,以供学用,改革旧制,不拘常宪。远近至者千余人,资给众费,一出私禄。并取郡四姓子弟,皆充学生,课续五经。又起学台,功用弥广,江州刺史王凝之上言曰:“豫章郡居此州之半。太守臣宁入参机省,出宰名郡,而肆其奢浊,所为狼籍。郡城先有六门,宁悉改作重楼,复更开二门,合前为八。私立下舍七所。臣伏寻宗庙之设,各有品秩,而宁自置家庙。又下十五县,皆使左宗庙,右社稷,准之太庙,皆资人力,又夺人居宅,工夫万计。宁若以古制宜崇,自当列上,而敢专辄,惟在任心。州既闻知,既符从事,制不复听。而宁严威属县,惟令速立。愿出臣表下太常,议之礼典。”诏曰:“汉宣云:可与共治天下者,良二千石也!若范宁果如凝之所表者,岂可复宰郡乎!”以此抵罪。子泰时为天门太守,弃官称诉。帝以宁所务惟学,事久不判。会赦,免。
  初,宁尝患目痛就中书侍郎张湛求方,湛因嘲之曰:“古方,宋阳里子少得其术,以授鲁东门伯,鲁东门伯以授左丘明,遂世也上传。及汉杜子夏郑康成、魏高堂隆、晋左太冲,凡此诸贤,并有目疾,得此方云:用损读书一,减思虑二,专内视三,简外观四,旦晚起五,夜早眠六。凡六物熬以神火,下以气簁,蕴于胸中七日,然后纳诸方寸。修之一时,近能数其目睫,远视尺捶之余。长服不已,洞见墙壁之外。非但明目,乃亦延年。”既免官,家于丹阳,犹勤经学,终年不辍。年六十三,卒于家。
  初,宁以《春秋谷梁氏》未有善释,遂沈思积年,为之集解。其义精审,为世所重。既而徐邈复为之注,世亦称之。
  子泰,元熙中,为护军将军。
  坚字子常。博学善属文。永嘉中,避乱江东,拜佐著作郎、抚军参军。讨苏峻,赐爵都亭侯。累迁尚书右丞。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合布三十匹,有司正刑弃市。广二子,宗年十三,云年十一,黄幡挝登闻鼓乞恩,辞求自没为奚官奴,以赎父命。尚书郎硃暎议以为天下之人父,无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惧死罪之刑,于此而弛。坚亦同暎议。时议者以广为钳徒,二兒没入,既足以惩,又使百姓知父子道,圣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听减广死罪为五岁刑,宗等付奚官为奴,而不为永制。坚驳之曰:“自淳朴浇散,刑辟仍作,刑之所以止刑,杀之所以止杀。虽时有赦过宥罪,议狱缓死,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也。且既许宗等,宥广以死,若复有宗比而不求赎父者,岂得不摈绝人伦,同之禽兽邪!案主者今奏云,惟特听宗等而不为永制。臣以为王者之作,动关盛衰,嚬笑之间,尚慎所加,况于国典,可以徒亏!今之所以宥广,正以宗等耳。人之爱父,谁不如宗?今既居然许宗之请,将来诉者,何独匪民!特听之意,未见其益;不以为例,交兴怨讟。此为施一恩于今,而开万怨于后也。”成帝从之,正广死刑。后迁护军长史,卒官。
  子启,字荣期,虽经学不及坚,而以才义显于当世。于时清谈之士庾龢、韩伯、袁宏等,并相知友。为秘书郎,累居显职,终于黄门侍郎。父子并有文笔传于世。
  刘惔,字真长,沛国相人也。祖宏,字终嘏,光禄勋。宏兄粹,字纯嘏,侍中。宏弟潢,字冲嘏,吏部尚书。并有名中朝。时人语曰:“洛中雅雅有三嘏。”父耽,晋陵太守,亦知名。惔少清远,有标奇,与母任氏寓居京口,家贫,织芒屩以为养,虽荜门陋巷,晏如也。人未之识,惟王导深器之。后稍知名,论者比之袁羊。惔喜,还告其母。其母,聪明妇人也,谓之曰:“此非汝比,勿受之。”又有方之范汪者。惔复喜,母又不听。及惔年德转升,论者遂比之荀粲。尚明帝女庐陵公主。以惔雅善言理,简文帝初作相,与王濛并为谈客,俱蒙上宾礼。时孙盛作《易象妙于见形论》,帝使殷浩难之,不能屈。帝曰:“使真长来,故应有以制之。”乃命迎惔。盛素敬服惔,及至,便与抗答,辞甚简至,盛理遂屈。一坐抚掌大笑,咸称美之。
  累迁丹阳尹。为政清整,门无杂宾。时百姓颇有讼官长者,诸郡往往有相举正,惔叹曰:“夫居下讪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岂不以其敦本正源,镇静流末乎!君虽不君,下安可以失礼。若此风不革,百姓将往而不反。”遂寝而不问。
  性简贵,与王羲之雅相友善。郗愔有伧奴善知文章,羲之爱之,每称奴于忄炎。惔曰:“何如方回邪?”羲之曰:“小人耳,何比郗公!”惔曰:“若不如方回,故常奴耳。”桓温尝问惔:“会稽王谈更进邪?”惔曰:“极进,然故第二流耳。”温曰:“第一复谁?”惔曰:“故在我辈。”其高自标置如此。
  惔每奇温才,而知其有不臣之迹。及温为荆州,惔言于帝曰:“温不可使居形胜地,其位号常宜抑之。”劝帝自镇上流,而己为军司,帝不纳。又请自行,复不听。及温伐蜀,时咸谓未易可制,惟惔以为必克。或问其故,云:“以蒱博验之,其不必得,则不为也。恐温终专制朝廷。”及后竟如其言。尝荐吴郡张凭,凭卒为美士,众以此服其知人。
  尤好《老庄》,任自然趣。疾笃,百姓欲为之祈祷,家人又请祭神,惔曰:“丘之祷久矣。”年三十六,卒官。孙绰为之诔云:“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时人以为名言。后绰尝诣褚裒,言及惔,流涕曰:“可谓人之云亡,邦国殄瘁。”裒大怒曰:“真长生平何尝相比数,而卿今日作此面向人邪!”其为名流所敬重如此。
  张凭,字长宗。祖镇,苍梧太守。凭年数岁。镇谓其父曰:“我不如汝有佳兒。”凭曰:“阿翁岂宜以子戏父邪!”及长,有志气,为乡闾所称。举孝廉,负其才,自谓必参时彦。初,欲诣惔,乡里及同举者共笑之。既至,惔处之下坐,神意不接,凭欲自发而无端。会王就濛惔清言,有所不通,凭于末坐判之,言旨深远,足暢彼我之怀,一坐皆惊。惔延之上坐,清言弥日,留宿至旦遣之。凭既还船,须臾,惔遣传教觅张孝廉船,便召与同载,遂言之于简文帝。帝召与语,叹曰:“张凭勃窣为理窟。”官至吏部郎、御史中丞。
  韩伯,字康伯,颍川长社人也。母殷氏,高明有行。家贫窭,伯年数岁,至大寒,母方为作襦,令伯捉熨斗,而谓之曰:“且著襦,寻当作复衤军。”伯曰:“不复须。”母问其故,对曰:“火在斗中,而柄尚热,今既著襦,下亦当暖。”母甚异之。及长,清和有思理,留心文艺。舅殷浩称之曰:“康伯能自标置,居然是出群之器。”颍川庾龢名重一时,少所推服,常称伯及王坦之曰:“思理伦和,我敬韩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自此以还,吾皆百之矣。”
  举秀才,征佐著作郎,并不就。简文帝居籓,引为谈客,自司徒左西属转抚军掾、中书郎、散骑常侍、豫章太守,入为侍中。陈郡周勰为谢安主簿,居丧废礼,崇尚庄老,脱落名教。伯领中正,不通勰,议曰:“拜下之敬,犹违众从礼。情理之极,不宜以多比为通。”时人惮焉。”识者谓伯可谓澄世所不能澄,而裁世所不能裁者矣,与夫容己顺众者,岂得同时而共称哉!
  王坦之又尝著《公谦论》,袁宏作论以难之。伯览而美其辞旨,以为是非既辩,谁与正之,遂作《辩谦》以折中曰:
  夫寻理辩疑,必先定其名分所存。所存既明,则彼我之趣可得而详也。夫谦之为义,存乎降己者也。以高从卑,以贤同鄙,故谦名生焉。孤寡不谷,人之所恶,而侯王以自称,降其贵者也。执御执射,众之所贱,而君子以自目,降其贤才也。与夫山在地中之象,其致岂殊哉!舍此二者,而更求其义,虽南辕求冥,终莫近也。
  夫有所贵,故有降焉;夫有所美,故有谦焉。譬影响之与形声,相与而立。道足者,忘贵贱而一贤愚;体公者,乘理当而均彼我。降挹之义,于何而生!则谦之为美,固不可以语至足之道,涉乎大方之家矣。然君子之行己,必尚于至当,而必造乎匿善。至理在乎无私,而动之于降己者何?诚由未能一观于能鄙,则贵贱之情立;非忘怀于彼我,则私己之累存。当其所贵在我则矜,值其所贤能之则伐。处贵非矜,而矜己者常有其贵;言善非伐,而伐善者骤称其能。是以知矜贵之伤德者,故宅心于卑素;悟骤称之亏理者,故情存于不言。情存于不言,则善斯匿矣;宅心于卑素,则贵斯降矣。夫所况君子之流,苟理有未尽,情有未夷,存我之理未冥于内,岂不同心于降挹洗之所滞哉!体有而拟无者,圣人之德;有累而存理者,君子之情。虽所滞不同,其于遣情之累缘有弊而用,降己之道由私我而存,一也。故惩忿窒欲,著于《损》象;卑以自牧,实系《谦》爻。皆所以存其所不足,拂其所有余者也。
  王生之谈,以至理无谦,近得之矣。云人有争心,善不可收,假后物之迹,以逃动者之患,以语圣贤则可,施之于下斯者,岂惟逃患于外。亦所以洗心于内也。
  转丹阳尹、吏部尚书、领军将军。既疾病,占候者云:“不宜此官。”朝廷改授太常,未拜,卒,时年四十九,即赠太常。子璯,官至衡阳太守。
  史臣曰:王湛门资台铉,地处膏腴,识表邻机,才惟王佐。叶宣尼之远契,玩道韦编;遵伯阳之幽旨,含虚牝谷。所谓天质不雕,合于大朴者也。安期英姿挺秀,籍甚一时,朝野挹其风流,人伦推其表烛。虽崇勋懋绩有阙于旂常,素德清规足传于汗简矣。怀祖鉴局夷远,冲衿玉粹。坦之墙宇疑旷,逸操金贞。腾讽庾之良笺,情嗤语怪;演《废庄》之宏论,道焕崇儒。或寄重文昌,允釐于衮职;或任华纶阁,密勿于王言。咸能克著徽音,保其荣秩,美矣!国宝检行无闻,坐升彼相,混暗识于心镜,开险路于情田。于时疆埸多虞,宪章罕备,天子居缀旒之连,人臣微覆餗之忧。于是窃势拥权,黩明王之彝典;穷奢纵侈,假凶竖之余威。绣桷雕楹,陵跨于宸极;丽珍冶质,充牣于帷房。亦犹犬彘腴肥,不知祸之将及。告尽私室,固其宜哉!荀景猷履孝居忠,无惭往烈。范玄平陈谋献策,有会时机。崧则思业该通,缉遗经于已紊。汪则风飚直亮,抗高节于将颠,扬榷而言,俱为雅士。刘韩俊爽,标置轶群,胜气笼霄,飞谈卷雾,并兰芬菊耀,无绝于终古矣。
  赞曰:处冲纯懿,是称奇器。养素虚庭,同尘下位。雅道虽屈,高风不坠。猗欤后胤,世传清德。帝室驰芬,士林扬则。国宝庸暗,托意骄奢。既丰其屋,终蔀其家。荀范令望,金声远暢。刘韩秀士,珠谈间起。异术同华,葳蕤青史。
  列传第四十六
  王舒(子允之) 王廙(弟彬 彬子彪之 彬从兄棱) 虞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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