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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署名“姚文元”,实际上,作者应是“江青、张春桥、姚文元”。江青是此文的“第一作者”,理所当然。最初看出《海瑞罢官》有严重政治错误的便是她。
张春桥的嘴巴向来很紧。不过,据《海港》编剧李晓明回忆,张春桥有一回得意起来,曾对他说:“以姚文元名义发表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不少内容是我写的。”
这样一发“重磅炮弹”,选中上海《文汇报》“发射”,是因为上一次那篇《“有鬼无害”论》也是在这家报纸发表的。上海两大报——《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当时的《解放日报》乃中共上海市委机关报,属于“党报”,倘若发在《解放日报》上容易被看成是代表中共上海市委,而《文汇报》历来有“民间报纸”的“身份”,便于“展开讨论”——“钓鱼”也。
至于署名姚文元,是因为姚文元尚未显赫,不过是“青年文艺评论家”,便于持不同意见者跟他“讨论”。那时的张春桥,已升为中共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署上他的名字,“官方文章”的色彩太浓了。
在姚文元的文章发表前夕,江青于十一月二日出现在北京首都剧场,审查北京京剧团的《红岩》。她的公开露面,不知内情者会以为此后一个多星期在上海发表的姚文元的文章,跟她毫不相干。(稍早一些日子,十月十三日,她在中南海曾与电影《南海长城》摄制组谈过对分镜头剧本的意见。)
姚文元的文章,是在上海发表的,而攻击的矛头是指向北京,指向中共北京市委。江青知道,在姚文元的文章发表前,在有各大区负责人参加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问过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兼市长彭真(从一九四九年开始彭真便一直担任此职):“吴晗是不是可以批判?”吴晗,北京市副市长也。彭真显然护着吴晗,含糊其词地答曰:“吴晗有些问题可以批判。”
姚文元文章发表的当天,彭真便得知这发生在上海的异常动向,当即嘱令秘书以最快的速度设法弄到一张十一月十日的《文汇报》——那时上海《文汇报》还没有在北京发行航空版。
江青关注着中共北京市委的反应。《文汇报》驻北京记者站陷入了最忙碌的时刻,记者在北京四处活动,收集对姚文元文章的“反馈”信息。这些信息刊载在内部刊物《文汇情况》上。周恩来发觉了《文汇情况》不正常的“情况”。张春桥赶紧改为另出《记者简报》,不编号,每期只印十二份,绕开了周恩来。江青从《记者简报》中掌握着各方动向。
从十一月十二日至二十六日,上海《解放日报》、浙江《浙江日报》、山东《大众日报》、江苏《新华日报)、福建《福建日报》、安徽《安徽日报》、江西《江西日报》先后转载了姚文元文章。这表明,华东六省一市步调一致,支持姚文元的文章。
北京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北京日报》社社长,乃是范瑾,黄敬原先的妻子。黄敬自一九五二年八月起,出任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一九五六年九月当选中共中央委员。一九五七年四月,又兼任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他在大学里只读过一年数学,一年物理,此时为了胜任技术方面领导工作,每夜自学,竟把福里斯著《普通物理学》四卷本中的习题全部做了一遍!一九五八年一月十一日至二十二日,中共中央在广西南宁召开了有部分中央领导人和部分地方领导人参加的会议,即著名的“南宁会议”。会议由毛泽东主持,黄敬也参加了会议。会上,毛泽东严厉地批评了一九五六年的反冒进,说反冒进使六亿人民泄了气,会议气氛变得紧张、激烈。出席这次会议之后,黄敬坐飞机从南宁飞往广州。在飞机上,黄敬突然旧病复发——一九四四年冬他曾因精神病而不得不休养,这时再度发作了,他在飞机上离开座位站起来,激动地说胡话。飞机抵达广州,陶铸闻讯,派人急送黄敬诊疗。一九五八年二月十日——离春节只有八天,黄敬遽然病逝于广州,年仅四十六岁!薄一波主持黄敬追悼会并致悼词,称黄敬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在响应中央和毛主席又红又专的号召上,在我们中央委员中间他是钻研得比较好的一个。”
在黄敬去世后,范瑾再婚。她担任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北京日报》社社长。她理所当然关注着姚文元那篇“大作”,曾两度打电话给上海《文汇报》的熟人,探问此文的背景。她也曾两度打电话给彭真,请示是否在《北京日报》上转载此文。彭真说,《北京日报》不必转载,除了《人民日报》的重要社论各地报纸必须转载外,像上海《文汇报》上的文章没有必要转载。
压力不断增大,如江青后来所说:“我们组织的文章在上海登了以后,北京居然可以十九天不给登。后来主席生了气,说出小册子。小册子出来,北京也不给发行。当时我觉得,才怪呢,一个吴晗完全可以拿出来批嘛,有什么关系!噢,后来才知道,一个吴晗挖出来以后就是一堆啊!可见其难啊!”
知道毛泽东“生了气”,知道《解放军报》准备转载姚文,彭真不得不给范瑾去电话,指示《北京日报》转载姚文。这样,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当《解放军报》转载姚文时,《北京日报》也转载了。翌日,《人民日报》转载姚文。又过一日,《光明日报》予以转载。这样,江青在上海《文汇报》上发射的“重磅炮弹”,终于在北京“全面开花”。
江青不断地通过张春桥,向上海《文汇报》下达“指示”,以求“扩大战果”:
“姚文发表后,意见很多,但均在地下,要引到上面来。”
“要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要使敌人感到你‘不堪一击’,这样,他就回去,出场。这样反复搞,他们非上马不可。”
“前一时期‘海罢’太过了些,敌人不出来。”
“总之,要调动敌人兵力。”
“采取‘围而不歼’的战术,环绕此周围,辟战场。”
据上海《文汇报》前总编陈虞荪及总编办公室主任全一毛①对笔者说,那时张春桥简直成了《文汇报》的“太上皇”。张春桥三天两头召见陈虞荪,向他下达种种“指示”——内中不少来自江青,却不许作记录。陈只得用脑子硬记,一离开张春桥那里,便直奔报社,复述给全一毛,由全一毛记录成文,以便贯彻执行……
①本书作者在一九八六年九月五日采访陈虞荪,同年九月十一日采访全一毛。
打着“百家争鸣”的幌子,上海《文汇报》刊登各种反姚文章,为的是“引蛇出洞”、“诱敌深入”。
于是,“向阳生”出动了——向阳生,亦即中共北京市委文教书记。
于是“方求”出动了——方求,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周扬主持下的写作组。
一石激起千层浪。姚文元的文章,引出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论战——这论战成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
戚本禹和关锋助了“三通鼓”
南北对垒,毛泽东离京南行。
姚文元文章发表后的第四天——十一月十三日,毛泽东的专列驶离北京。他先到山东,又去安徽、江苏,于十一月十九日抵达上海。毛泽东一路视察,一路提醒人们警惕修正主义。
十二月八日至十五日,毛泽东在上海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林彪在会上诬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瑞卿“篡军反党”。于是,这位身材高大的有着“罗长子”之称的大将被罢官,杨成武出任代理总参谋长。
此后,毛泽东下榻于杭州。
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毛泽东在杭州召见陈伯达、艾思奇、胡绳、关锋、田家英,作了长谈。①
①笔者自一九八八年十月三十一日起,曾多次访问关锋、另外,也多次访问了陈伯达。有一些文章说戚本禹也在座,陈伯达、关锋否认些事。笔者访问戚本禹时,他同样说,他没有参加毛泽东的这次谈话——虽然毛泽东的谈话中提及他。
毛泽东在长谈中,谈及了十二月八日戚本禹在《红旗》杂志上发表的批判翦伯赞、吴晗的文章《为革命而研究历史》(不过文中没有点翦、吴的名字),也说及了姚文元的文章。毛泽东的原话是:
“戚本禹的文章很好,我看了三遍,缺点是没有点名。姚文元的文章也很好,点了名,对戏剧界、史学界、哲学界震动很大,但是没有打中要害。要害是‘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一九五九年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彭德怀也是‘海瑞’。庐山会议是讨论工作的,原来打算开半个月,会议快结束了,彭德怀跳出来。他说:你们在延安骂了我四十天的娘,我骂你们二十天的娘还不行!他就是要骂娘的。”①
①引自中共中央《通知》(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的附件《一九六五年九月到一九六六年五月文化战线上两条道路斗争大事记》。
江青得知毛泽东说了这么一段肯定姚文元文章的话,欢欣鼓舞,嘱令整理毛泽东谈话记录。艾思奇和关锋花了一通宵,写出《毛主席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同陈伯达等同志的谈话纪要》。交给回家英后,田家英删去了毛泽东以上的那段话。②这一谈话纪要于一九六六年一月九日经彭真批发印出。江青见少了她最感兴趣的那段话,追查责任者。田家英因此被安上“篡改毛主席谈话记录”的罪名,于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三日上吊在中南海毛泽东书房中。他含冤离世之际,年仅四十四岁!
②笔蜊一九八九年九月十六、十七日对田家英夫人董边的采访。
听说毛泽东称姚文元的文章“没有打中要害”,王若水赶写了《接受吴晗同志的挑战》一文,化名“思彤”发表于一九六六年一月十三日《人民日报》。此文首次公开提及《海瑞罢官》的要害是罢官,提到了庐山会议。
戚本禹听到毛泽东的赞语,难抑兴奋之情,加入了批《海瑞罢官》的行列,于一九六六年一月十五日赶写出《〈海瑞骂皇帝〉和〈海瑞罢官〉的反动实质》一文,跟姚文元形成南呼北应之势。这样,江青在北京也有了“笔杆子”。
与成本禹几乎同时,关锋也赶写了《〈海瑞骂皇帝〉和〈海瑞罢官〉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一文。
两文送中共中央宣传部,被压下。
一月十七日,中宣部副部长许立群召开北京三报三刊会议,即《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红旗》、《前线》、《新建设》。他说,根据彭真指示,要把三报三刊的学术批判管起来,稿件和版面要审查,《红旗》先不要搞。不同意先集中搞《海瑞罢官》问题,尤其是批《海瑞罢官》的所谓“要言”问题,要着重讨论历史人物评价、历史剧、道德继承等问题。
这么一来,戚本禹、关锋两篇“攻要害”的文章,理所当然被压下了。
戚本禹几次打电话给许立群,询问他的“攻要害”文章何时可发表?许立群的答复很干脆:“‘攻要害’的文章不止你一篇,别人还有,现在都不能发表。”
戚本禹、关锋越过许立群,把两篇文章的清样直送彭真。彭真让秘书给他们打电话:“彭真同志工作很忙,最近要下乡,没有时间看文章!”
直至两个多月后,彭真受到批判,戚本禹的“攻要害”的文章才于四月二日同时由《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发表。
戚本禹所谓“攻要害”,就是把《海瑞罢官》跟彭德怀联系起来,证明“海瑞就是彭德怀”。
为了辩解,吴晗曾在《关于〈海瑞罢官〉的自我批评》中,排出一张时间表:
《海瑞罢官》一文发表于一九五九年六月十六日,而庐山会议是两个月后才发生的事;
《海瑞罢官》是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年写的,发表于一九六一年初,姚文元文章中提及的“单干风”、“翻案风”是此后才发生的。
戚本禹的文章,那逻辑颇为奇妙:他引用列宁的话,“知识分子的特点就是敏感”,由此来证明吴晗的“时间表”恰恰表明了他的“敏感”。戚本禹认为,吴晗正是依照“自已特殊的阶级敏感性”,“预知”了庐山会议,所以“提前”写了《海瑞骂皇帝》!也正是“预知”了“单干风”、“翻案风”,所以“提前”写了为彭德怀“翻案”的《海瑞罢官》。
成本禹写道:“古代战争的描写里有一句话:‘山下助你三通鼓’。说的是斗将以前,为了提高己方武将的斗志,需要捶鼓助威。吴晗在党中央庐山会议以前发表的《海瑞骂皇帝》,实质上是起了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向党进攻捶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