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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自己的人马算了一下,除去保护梓宫的而外,还有六百多人,醇王决定都拉出来。另外,又和他们三个订了一条妙计。众人一致赞成,各自准备去了。
天交三更,人马出动,偷偷把项家大院包围。“项家大院”是什么地方?原来,密云县城北门里,住着一家姓项的大财主。前后几十间房子,楼台馆阁,水榭凉亭,不亚于离官别墅。故此,人们都叫项家大院。肃顺就住在他家,他的卫队也住在大院里。
醇王带着卫队和陆荣廷几个人,占了项家大院对门的三官庙,作为临时指挥所。四额驸克扎布和贝勒伯颜讷漠佑全身戎装,佩刀悬剑,做好了应战准备。醇王取出一张名片,交给侍从满布,叫他把海达骗到这里来。满布领命,穿过横街,来到项家大门,叩打门环:“开门哪,开门!”“谁?”一个粗暴的声音。满布道:“我是醇王爷派来的,见肃中堂有事。”听说醇王派来的,门里的人和缓了:“好,请等一下。”说罢,将门打开,探出头来,用马灯照着亮,往外观看。满布一拱手:“二位辛苦了,这是醇王爷的名片。”一名门卫接过去看了看,笑着说:“对不起,请等等。”说完,把门关好,到里边送信儿去了。
满布等了一会儿,就听一阵脚步声响,门又开了,走出一个大汉。此人三十挂零,方头扁脸,肩宽背厚,身穿官服,蓝顶子,马蹄袖,腰里挂着绿裤儿弯刀,二目有神,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满布。满布拱手道:“请问老兄是哪一位?”“啊,我乃海达是也。”“原来是海达老兄。失敬,失敬。”“你是……”“在下在醇王身边当差,侍从武官满布是也。”海达还礼说:“怠慢了,请恕罪。”接着,他又问道:“老兄深夜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满布把两手一摊,说道:“醇王爷派我来请肃中堂,我可不清楚是什么事情。”海达听了,就是一愣。按理说,醇王有事,应该亲自拜谒中堂,光派一名小小的武官,拿着名片来请,似乎与礼制不合。海达是负责肃顺人身安全的心腹人,他不能不弄个明白。于是,说道:“真对不起。我们中堂偶染风寒,早就睡下了。请上复醇王,能不能明日再谈?”满布道:“看来,王爷是有急事,要不也不能派我来一趟。”“这个……”海达一想:要不我就向中堂请示一下?又一想:不行。他知道,肃顺的两个爱妾紫燕和杜鹃,是今日才来到的。肃顺乐得要命,天刚黑他们就上了春熙楼。我要是冲了肃中堂的兴致,非挨顿臭骂不可。想到此处,说道:“我看这样吧,我跟您去一趟。”“太好了。”满布一听,正中下怀。拱手道:“多谢老兄,您这是成全我了。”
海达回屋去安排了一下,让门卫把门关好,跟着满布就走。时间不长,来到三官庙。海达有点纳闷儿,问道:“上这儿干什么?”“有点事,办完咱就走。”
海达走进庙字就是一愣。但只见:满院都是军队,一个个荷枪实弹,怒目横眉。大殿里灯蜡辉煌,人影晃动。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不祥之兆。
这时,有几条大汉跳到他身边,不容分说,把他的腰刀缴了。海达吓得颜色更变,忙问满布:“这是什么意思?”满布冷笑道:“一会儿你就清楚了。”说完,进了大殿,向醇王禀报了经过。“很好!”醇王点点头,又喝喊道:“把海达带进来!”“走!快走!”几名侍卫把海达推进屋中。海达往上边一看,都是恭亲王的亲信,就知道更不好了。醇王笑着问海达:“你叫海达?”海达请了个安:“正是小人。”“你是肃中堂的亲兵头领?”“是。”“哪一旗呀?”“小人是镶蓝旗的。”“海达,没你的事,你不用害怕。来人哪,搬把椅子,让他坐下。”“是!”有人把椅子搬过来,海达怎敢在醇王这些人面前就坐?赶紧回答说:“吓死小人也不敢。”醇王道:“别客气了,坐下好讲话。”海达听罢,这才斜着身子坐下。醇王道:“时间紧迫,就直说吧。皇上有旨,罢了顾命八大臣的官,还要将肃顺革职拿问。本王是奉旨行事,先跟你打个招呼。”
海达不知醇王是讥讽自己,还是连自己也拿问,吓得浑身栗战,趴到地上直磕响头:“王爷开恩!我是奉命才伺候肃顺的,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起来,起来。本王不是说了吗?没你的事。不过……”醇王说到这儿,突然变得异常严峻起来,“你也要立功,帮助本王捉拿肃顺,不准有任何私心。倘若胆敢暗助肃顺,可小心你的脑袋!”“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起来吧!”“是。”海达站起身来,一个劲地哆嗦。
醇王道:“你手下有多少人?”“回王爷,共二百八十七名。”“都驻在什么地方?”“都在项家大院。”“肃顺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后院春熙楼上。”“他身边还有保镖没有?”“楼下有四个坐更,再没有了。”“这都是实情?”“回王爷,如有半字虚假,唯我是问。”“嗯!”醇王又安慰他几句,问道:“依你看,怎么下手合适?”“回王爷的话,事关重大,小人不敢妄议。不过,叫我干什么都行。”“这样吧,你领我叫开门,先把二百多人的兵器缴了,再帮助我们把那四个坐更的拿住,就没你的事了。”“小人遵命。”
醇王安排就绪,即刻起身。霎时间,几百条黑影,把项家大院团团围住。醇王身后是四额驸、伯颜贝勒和陆荣廷。
海达走上台阶,“啪啪”敲了几下。“谁?”“我。”“你是谁?”“可恶!连我都听不出来吗?”“噢,头儿回来了。”角门开了,海达领着人冲进门房。亲兵们都睡了,只有几个坐更的。一看势头不对,都有点儿毛了。海达道:“都别动!去,睡觉去!”“这……”坐更的说道,“我们有公事,能睡觉吗?”“我叫你睡就睡,少啰嗦!”“是!”坐更的不敢抬杠,钻进被窝去了。
四额驸领人,把他们的兵器都缴了。又把门窗堵住,用火枪和弓弩看着他们。这个活儿干得相当漂亮,一点也没引起慌乱。醇王一推海达:“走,奔春熙楼。”
海达在前边领着,拐弯抹角来到后院,穿过一道游廊,来到春熙楼下。坐更的听见脚步声,提着灯笼走出来,低声问:“谁?”“我。”坐更的一看,原来是亲兵头目,也就不问了。海达道:“你们哥儿们都出来,有事儿。”坐更的不敢不听,四个人都出来了。海达一伸手,把他们肩上的火枪缴了,腰刀也没收了。四个人不解地问:“头儿,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黑影一闪,把四个人的嘴堵上,架到前院去了。海达用手往楼上一指:“他就住在那儿!”醇王喝喊道:“走,上楼!”众人以狸猫扑鼠的速度,几步就上去了。这才要一起动手,捉拿肃顺。
第九十三回 王公议罪权臣死 垂帘听政野心达
人见利而不见害,
鱼见食而不见钩。
煞费苦心空努力,
终究殒命丢了头。
醇郡王奕譞领人冲上春熙楼,催海达叫门。海达暗中想道:肃中堂啊,卑职对不起你。他硬着头皮,大声叫道:“中堂!中堂!”肃顺没好气儿地问:“谁?”“我,海达。”“混帐的东西!有什么事,明天办不了,偏在这时候叫门?”“回中堂的话,有件急事,您快开门吧!”“不管什么急事,等明天再说。”醇王等不及了。高声喝斥道:“肃顺,快开门吧,本王接你来了。”说着,往后招手。陆荣廷飞起一脚,把门踢开。众侍卫“呼啦”一声,闯进房中。
肃顺还在被窝里趴着呢!他见势不妙,刚要伸手掏枪,被陆荣廷一脚踩住,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肃顺破口骂道:“妈的,你们要造反吗?”四个捕快不容分说,把肃顺五花大绑,摁跪在楼板上。
醇王道:“肃顺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顺悖逆,擅职越权。种种不轨,何止一端。着开除顾命之职,逮捕问罪。钦此。”肃顺吼叫道:“胡说!我是赞襄政务大臣,我不拟旨,哪里来的圣旨?”醇王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这么放肆!来呀,把他的臭嘴封上。”陆荣廷从怀里取出一块栗木,约有鸭蛋大小,把肃顺的嘴撬开,塞在里边。
醇王往床上看了看,说道:“把这两名堂客也带走!”侍卫们答应一声,连捏带扭,把肃顺的两个爱妾弄得“嗷嗷”直叫,醇王领着众人,又把屋子搜查了一遍,这才下楼。
这时,天已大亮,醇王命人把肃顺塞到一辆骡车上,四处用东西挡好。又拨给陆荣廷御林兵五十名,让他押着肃顺先走。陆荣廷向醇王讨了回文,押着车辆,一直回到刑部衙门,向赵光交了差。赵光按恭亲王的指示,又把肃顺押到宗人府。
宗人府是管理皇室宗族事务的机构,远在明朝的时候,就有这个机构。清沿明制,仍在原地设立了这个衙门。长官有宗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全由宗室王公担任。次有府丞,由汉人担任,处理日常事务。原来的宗令,是由怡亲王载垣兼任。现在载垣犯了罪,暂由府丞周能掌管。赵光向周能办了接交手续,就找恭亲王禀报去了。
再说周能。他命人把骡车赶到院里,先在周围布置了人,又往车内观看:但见肃顺五花大绑,面色铁青,嘴角流血,显得十分狼狈。他叫人把捆绳解开,又从他嘴里掏出栗木,然后笑着说:“请中堂下车。”肃顺往四处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回中堂,这就是宗人府哇!”肃顺又问:“除我之外,还有谁在这里?”“怡、郑两位王爷都在。”肃顺哀求他说,“能不能允许我们住在一起?”“当然可以,您随我来吧!”
肃顺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一座院落。但见这座院落:坐西朝东,一溜十几间房子,高高的窗子,厚厚的木门,带锈的大锁,潮湿阴暗的院子,杂草丛生,墙皮脱落,给人以恐怖的感觉。府丞周能站到一处门外,拱手道:“中堂请吧!”肃顺无奈,只好进了屋。他凝神一看:空荡荡的屋子,黑紫色的房檩,到处是蛛网,脚下是潮湿的方砖地,靠墙根长了一层绿苔,载垣和端华正坐在地铺上。再仔细观瞅:两个人瘦多了,发辫散乱,眼窝深陷。看到此处,肃顺的心更缩紧了。
载垣见着肃顺,又惊又喜,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叫了声:“六叔!”肃顺暴跳如雷地怒吼道:“什么叔也完了!当初要听我的话,哪会有今天!坏事就坏到你们身上!”
载垣万没想到,在这种环境下,还挨了他一顿埋怨。心里说:哼!要说倒霉,我载垣比你们谁都倒霉。我是世袭的铁帽子王爷,只要大清的江山存在,我儿子、孙子,重孙子都是怡亲王。结果,都毁了!都怪我受了你肃六的蛊惑,才落到这步田地。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对我发开疯了。他越想越气,手指着肃顺说:“你不是人,纯粹是白脸曹操!你……”端华一看不好,赶紧过来解围:“老六,你太不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尽说上句儿?”肃顺还想吵吵,回头一看:门外都是人,连府丞周能也没远走。他强压怒火,一屁股坐到草堆上,不言语了。
府丞在门外笑着说:“中堂大人,你就在这儿委屈几天吧!缺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卑职一定尽力。不过,这儿可是宗人府,请您按规矩办事。倘若中堂不给我留面子,那可就不方便了。”
肃顺瞪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府丞命人把大木门锁上,这才带人走去。
这阵儿,屋子里死一般寂静。三个人谁也不理谁,各想各的心事。过了好长时间,肃顺突然冲着砖地击了一拳:“想置我们于死地,没门儿!”怡、郑俩王吓了一哆嗦,凑过来问道:“你说该怎么办?”“当然有办法。”怡、郑俩王的眼里,露出了求生的光亮:“决说呀,快说!”肃顺很机警地往窗户那儿看了看,见四外无人,便悄声说道:“我在密云就听说,十月初九,小皇帝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十月初十,又是西边的寿诞之日。两件大喜事加在一起,一定要大赦天下!”载垣说:“大赦也赦不到咱们头上。他们说咱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这不在赦条之内!”肃顺道:“我也没说求他赦咱们。不过,大喜的日子是不能杀人的,起码能多拖几天。咱就利用这段时间,打点咱们的官司。”端华说:“满朝文武之中,谁还能替咱们说话?”“用不着他们,他们说话也不管用。”肃顺掐着手指头说:“曾、曾、骆、左、官、严、彭、李、劳。”
两个人一听,清楚了。他指的是:两江总督、节制大江军务的曾国藩,九帅曾国荃,川督骆秉章,安徽巡抚左宗棠,湖广总督官文,河南巡抚严树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