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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秀清又摆设酒宴,为洪秀全压惊。席间,杨秀清说:“洪哥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都是天父、天兄的庇佑与各家弟兄的力量。可见我们拜上帝会前程似锦,大有可为。”冯云山道:“秀清兄弟说得不错,我还要补充一点,这叫‘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哪!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团结合作,就会无往而不胜!”大家都在说笑,只有洪秀全坐在桌旁,沉默不语。众人一见此情,都撂下筷子,同声问道:“洪哥哥为何闷闷不乐?”秀全抬头笑了笑,说道:“我在考虑一件事情。此次大闹桂平、劫牢反狱、重创官军,我料官府的大小妖头必不甘心。你我弟兄,还要有所准备才是。”杨秀清道:“小弟对此事已经想过了。为洪哥哥的安全起见,最好暂避一时。离此不远的金田村,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实为‘一夫把关、万将难攻’的好地方,我有一好友黄文金就住在那里。此人家资甚富,仗义疏财,颇受山民拥戴。黄文金对贪官污吏心怀不满,名义上是攻匪保良会的会长,实则是积蓄力量,图谋大事。洪哥哥如果住到他家,定会万无一失。”大家听了,都称赞杨秀清虑事周到,也一致同意他的安排。萧朝贵说:“事不宜迟,明日就走吧!”大家也表赞成。饭后,洪秀全为李开芳、胡以晃和林凤祥做了洗礼,三人也加入了拜上帝会。
到了次日,杨秀清先差人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去见黄文金。接着,又给洪秀全饯行。席间,秀全对秀清说:“如今,已有数千名矿工人会,担子是不轻的,这方面的事情就拜托贤弟了。”秀清笑道:“哥哥只管放心,紫荆山区的会务交给小弟,只能办好,不能办坏。现在,要求入会的大有人在。我昨天说‘前程似锦’,就是指的这个。”当日中午,洪秀全、冯云山、萧朝贵、李开芳,胡以晃、林凤祥等起身。杨秀清送到庄外,揖手告别。
走了两天,洪秀全等人登上金田村前的一座山岗,金田村的全貌尽入眼底。但见:山势巍峨,重重叠叠,远处山头直插云霄,向着东、西、北三个方向漫延,一望无际。一条山路盘旋而下,路旁密密麻麻的树林,形成两条绿带,随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和覆盖着金田村的那片绿树,紧紧相连;那片绿树的空隙之间,露出点点红色屋顶,有如绿叶中的点点红花。还有几条涧水,汇成一条大河,直通平原,从金田村前流过,河水汹涌澎湃,气势磅礴。金田村风景优美,地势险要,真是一个好的所在!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评论,不觉来到村口。萧朝贵眼尖,发现对面有一群人正奔他们走来,为首的正是杨秀清派来送信的会众阿六,阿六向前跑了几步,笑着说:“洪教主,黄会长接你们来了!”说罢,回身用手指去。洪秀全闪目观看:见对面这个人三十岁上下,是一条车轴汉子,浑圆的脸上放着红光,浓眉细目,威风朴实,给人一种亲切之感。此人身后跟着十几位中年大汉,个个脸带笑容。阿六说:“洪教主,这位就是黄会长!”黄文金一见洪秀全,喜笑颜开,一躬到地:“洪大哥名震两广,今幸来到敝庄,欢迎,欢迎!”秀全拱手还礼:“仁兄言重了。蒙秀清兄弟指点,得识尊颜,真乃三生有幸!”萧朝贵笑着说:“咱们这叫一见如故,我看就不必客气了。”说罢,通报姓名,一一相见。黄文金与洪秀全携手进庄,众人后面紧紧跟随。
他们来到黄文金家门前,见大门的右方挂着一块五尺的木牌,上面写着五个油黑大字:“攻匪保良会”。走进头层院子,就见庭院宽阔,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廊檐下摆着十八般兵器。在院内一角,还放着石墩、石锁、铁球、沙袋等练功的家什。黄文金把众人让进正房大厅。秀全发现在大厅的正方悬挂着一块大匾,上写“岂未有心”四个大字,笔峰刚劲有力,潇洒奔放。秀全问文金:“匾上的字出自何人之手?”黄文金笑着说:“出自拙手。”秀全听了,称赞不绝。冯云山接着说:“今见匾上的题字,可知黄兄志向不小!”黄文金问:“何以见得?”冯云山说:“昔日唐高祖李渊,受晋王杨广的排挤,屈居太原留守使。李渊曾说过‘岂未有心居此地,无非随处乐安然’这两句话。秦王李世民深知父意,后来兵变太原,自立为主,终于推倒了大隋,取而代之。黄兄今引唐高祖的隐语,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见其志不小。”黄文金听了冯云山的这番议论,吃惊不小,暗中佩服冯云山博学多才,非等闲之辈!萧朝贵不耐烦了:“你们念书的人,就会品诗读文,这有何用?我看还是先坐下来再说吧!”黄文金一笑,急忙让座。接着,命仆人献上香茶。黄文金欠身说道:“秀清兄弟在信中都谈及了。黄某欢迎各位大驾光临寒舍。如不嫌弃,住多久都可以,暂时先住汪我的东跨院,屋内的设置我都叫人安排好了。”
萧朝贵也不思索,单刀直入地说:“我们来到金田村,虽然是躲避官府的缉拿,但主要是为发展会众,积蓄力量,早晚与满妖决一胜负。黄仁兄如怕株连,我们就不打扰了。”
黄文金见他快言快语,是个直爽的汉子,倒也没有多心;但又觉着他的话刺耳。略停片刻,便纵声大笑:“哈哈哈哈!”笑过之后,正色道:“我黄文金虽然住在农村,见识不多,然而,对是非曲直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如今,朝廷昏庸,腐败透顶,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对英夷屈膝投降,认贼做父,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这种种倒行逆施,令人发指!文金我早恨透了这个世道,怎奈人单势孤,难有做为。不是我说大话,只要洪大哥挑头,我姓黄的决不含糊,哪怕倾家荡产、人头落地,也在所不惜。胆小怕事、畏刀避剑之辈,与我不能共处!”萧朝贵听了,乐得直拍大腿:“痛快,痛快!这才是大英雄的本色!”众人听了,也不住地开怀大笑。
这时,有人进来调摆桌椅,端上酒菜。席间,洪秀全向黄文金讲授了拜上帝会教义的宗旨和目的,文金听了大喜。第二天,以黄文金为首的七个人便受了洪秀全的洗礼,加入了拜上帝会。黄文金在当地德高望重,他一入会,就影响了很多人。过了几天,洪秀全、冯云山在金田村设立了两个讲坛,每天都宣讲拜上帝会的教义。百姓们知道来了位洪教主,听讲的人越来越多,要求入会的人陆续不断,从此,洪秀全的名声远震,妇孺皆知,金田村一带热火朝天,光这里就发展了会众三千多人。
一天,洪秀全和冯云山正忙着给百姓做洗礼、登记会众名册,忽然,在村外巡逻的一名会众跑来报告:“平南县知县马兆周带着五十多个捕快,奔金田村来了!”洪秀全等人听了,不由一惊!秀全心里说,“果不出所料,官府找上门来了!
书中暗表:自从洪秀全越狱逃走后,桂平县县令张慎修自知失职严重,马上向省里行文,请求处分,同时,向附近各县发下通缉令,通知各处严拿洪秀全、李开芳等人。金田村属平南县管辖,县令叫马兆周,进士出身,学底深厚。可是他当了十八年七品县令,始终没有高升。他对自己怀才不遇十分苦恼,怨恨自己官星不旺,恨不得能做出一点政绩来,以求升迁。他见了桂平县的通缉令十分高兴,认为这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马上把三班衙役找来,许下重金,叫他们认真查访洪秀全的踪迹。这些狗使的奴才,也愿意寻找外快,作为进身的资本,便下了不少工夫,明查暗访。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洪秀全在金田村附近宣传拜上帝会的教义,发展会众,威名远震,焉有不被发觉之理?马兆周听说洪秀全落在金田村,如获至宝,决定亲自出马逮捕洪秀全。这一天,他披挂整齐,备好快马,要去金田村。有个师爷劝他说:“洪秀全蛊惑民心,传播邪道,其志不小。前者他被捕入狱,竟能反狱脱逃,足见他慓悍顽固,没把官府放在眼里。尤其这金田村一带,山民刁悍,一向不服王化。大老爷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啊!”马兆周喝道:“胡说!我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难道还惧怕这些匪类不成!洪秀全无非是一个不得志的文人,欺骗了一些蠢民。老爷我以正驱邪,怕者何来?”这位师爷撞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说话了。
其实,马兆周嘴上虽硬,听那个师爷一说,心里可没底了。他又多带了五十名士兵,来到金田村,命士兵封锁了十字街和几个村口,就带领捕快来到黄文金门前。
洪秀全和黄文金等人得知平南县令到来,急忙商讨对策。萧朝贵说:“有什么可商量的,干脆集合会众,把狗官打死算了!反正早晚也是这么回事!”秀全忙摇头说:“不可,不可!我们的会众虽然很多,但让他们与官府拼命,暂时还难做到。再者,平日没有训练,又缺少兵器,真要打起来,岂不自讨苦吃?”冯云山说:“现在哪有时间从长计议?我看,先放他们进来,咱们见机行事。”黄文金说:“众位弟兄暂避一时。正像云山哥哥说的那样,狗官来了,弟见机而行,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门房的人进来送信儿说:“马兆周来到门上了!”秀全等听了,赶紧躲入后宅。黄文金叫来一名心腹家人,附耳对他说:“你赶快出去,如此如此!”家人领命,从后门溜出去了。黄文金又安排了一番,便整理衣冠,大踏步来到门房,命人把中门打开,与狗官相见。
黄文金强压怒火,对马兆周躬身施礼道:“不知大老爷驾到,有失远迎,请当面恕罪!”马兆周从牙缝里哼了一声:“罢了!”说罢,迈步就往上房走去。五十名捕快互使眼色,也紧跟在他的身后。马兆周腆着大肚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大厅,一屁股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众捕快龇牙咧嘴。狐假虎威,分立两旁。马兆周翻着龙井鱼似的眼睛喝问:“黄文金,你可知道老爷我为什么来的吗?”“小人不知。”马兆周冷笑着说:“黄文金,你不要在本县面前装疯卖傻了,快把越狱的叛逆洪秀全给我交出来!”黄文金若无其事地一笑:“大老爷把我问糊涂了!谁叫洪秀全?谁是越狱的叛逆?小人我一概不知呀!”马兆周把桌子一拍:“唗!本县若无真凭实据,能亲自来你家要人吗?我可告诉你,洪秀全创立邪教,图谋不轨,已经犯下了大罪;他又勾结叛匪李开芳等越狱逃走,杀伤官兵多人,更是罪加一等,死有余辜。你黄文金是个明白人,又是本地首户。身为攻匪保良会长,何苦与他们同流合污?你若把人交出,就可将功补过;不然的话,你的身家性命可就难保了。”黄文金冷笑着说:“大老爷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黄文金一不偷,二不抢,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谁敢动我一根毫毛!”马兆周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唗!黄文金,你真是个贼骨头,等本县抓住洪逆,看你还有何话说?”说到这里,大喊一声:“来人,给我搜!”“喳!”众捕快答应一声,刚想行动,就听黄文金大喝一声:“慢着!”这一嗓子,好似雷鸣一般,把马兆周吓了一跳。黄文金掐着腰,在狗官面前一站:“大老爷,你有点欺人过甚了吧?我黄文金一不欠捐,二不欠税,你平白无故搜我的家可不行!”马兆周说:“你窝藏逃犯,我就要搜!”“我就不许你搜!”“非搜不可!”“搜就不行!”两个人话不投机,顶撞起来。马兆周气急败坏,吩咐一声:“把黄文金给我拿了!”“喳!”众捕快答应一声,往上就闯。黄文金站在厅内,胸有成竹,巍然不动。
正在这时,院内一片大乱。马兆周扒着窗户往外一看:外边拥进来二三百人,把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人们手指大厅问道:“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狗官滚出去!”这一顿喊喝,把马兆周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跳出大厅,站在台阶上吼道:“胆大的刁民,你们还敢聚众闹事吗?来人,把为首的给我绑上!”捕快们听了,跑到会众跟前,拽出两个小伙子,又踢又打,接着就要上绑。
黄文金心中明白:这些人都是方才他派家人找来的,都是拜上帝会的骨干。马兆周站在台阶上,恐吓会众的时候,黄文金也走出厅外尽量忍着,没有说话;他一看马兆周要捆绑会众,当即指着马兆周的鼻子,高声说道:“乡亲们,这狗官欺人太甚!他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敲诈勒索。咱们不服,他就要捆人。这还有咱们的活路吗?”会众们平日恨透了官府,听黄文金这么一说,再也压不住火了。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打!”“跟狗官拼了!”会众齐声响应,就动了手啦。先把那两个小伙子抢回来,接着就和捕快们厮打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