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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苏通在电话里告诉我说,这位“先生”是他在美国的朋友,这次到韶关来,潘苏通便让他到球场看一看,那位先生道行很深,“看”出11月15日这一天的比赛,松日队要0比1输!
潘苏通非常悲哀。我完全理解他作为一个企业和俱乐部的老总,对自己的事业所付出的心血。一旦他知道投入的所有这一切都要付之东流时,那种心情是非常痛苦的。
我有时也比较相信这种“天命”的事。但我还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松日队还没有到这一步呀?我就在电话里安慰说:“潘总,‘先生’的意见要听,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靠自己。我会有办法把它姐转过来的,你放心。”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把“先生”的话完全不当回事,对潘苏通说:“既然那位‘先生’说我们两个相克,那么这场球你最好也别看了。你就出差去吧,这里的事都交给我管了。”正好他在长春有生意上的事,便爽快地答应说:“好吧,那我就不看了。”
接完这个电话后,我的心绪有些乱了。
上午召开干部会。出席会议的只有我、高洪波和乐敬忠3人,商新江已经离开松日队了,他被天津队召回,因为天津队保组形势非常的危险。
我没有把潘苏通给我打电话的事告诉他们。只是问一个问题:人常说听天由命,天命不可违,但是能不能事在人为,扳倒天命?
一开会不谈工作,却讨论起这个话题来,高洪波和乐敬忠都感到莫名其妙。我说,你们先别问为什么,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他们都回答不出什么。确实,他们也无法回答。我就把潘苏通给我打电话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也感到有些紧张。我说,我们要与“命运”斗一斗。你们都是上场的队员,这场比赛关键还是看我们在场上的表现。能不能事在人为,就看这一次了。
这事,我们只是在教练班子的小范围讲一讲,没有告诉全体队员。
比赛这一天,潘苏通果然不在现场。一问,他去了长春。
河南建业队确实不好打,他们速度快,打法凶狠。他们今年的任务是保八争四,现在保八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把目标放在争四上了,而且冲甲A的希望也不小。但是,他们不太擅长打客场,客场成绩一般。为此,他们专门提前半个月跑到深圳集训,还打了几场热身赛,与泰山队打三场,1胜2负,负国安队1比2。河南建业队客场成绩一般,主场却如有神助。偏偏今年在主场唯一的失败,就是输给我们,因此他们非常不服气,想在客场也回敬一下松日队。河南的一些报纸还说,就冲着徐根宝冲不上甲A不当教练的狂劲,也要拼掉松日队。
这一天,河南球迷来了1000多人,据说是河南郑州铁路局专门放了几个“专列”。下了火车,这些球迷就打着红旗直奔韶关体育场。体育场内热闹非凡,就像开了锅。
这场比赛对双方来说,谁赢谁的一只脚就踏人甲A了。双方拼得很激烈。开场才十来分钟,我们的守门员冯永安便在禁区里扑倒对方的罗马尼亚前锋,被罚了个点球。失球后我们攻势如潮,围着对方球门猛攻,也有不少机会,但是最终还是0比1输了。
难道真的给“风水先生”算准了?难道真的是扳不过天命?比赛结束后,我静静地坐在教练席上一动也没动,我有点绝望了,并开始为自己的那句话而后悔。
场外,狂热的河南球迷兴高采烈。他们喊起了“徐根宝完蛋喽!”
我望了望天,心想,老天这回真的灭我了。一群记者围了上来,他们问什么我也没听清楚,只是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冲甲A没希望了。”
讲出这句话后,心里忽然像是解脱了,一身轻松。好多球迷围着我,请我签字时,我都很和气地一一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听到有人说:“这可是徐根宝的绝版签名啊。”我苦笑了一下。我离开球场时,望着迟迟不愿意离场的球迷,客气地挥了挥手。这时听到看台上球迷在喊“徐根宝笨蛋!”。
我一身轻松地到了新闻发布会会场。对着台下黑压压的记者我说:“今天输了这场球,我们松日队冲甲A已经基本上无望。到时候我会实现我的诺言,冲不上甲A,从此以后不当教练。我就讲这些。”
当我向休息室走去时,碰上我们俱乐部副总经理刘秋红。她挺高兴地对我说:“徐指导你知道吗?沈阳海狮队输绘天津万科队了,深圳平安队也打平了,我们还有希望啊!”
听了这话后,我心头一动,便急着算起账来:沈阳海狮队输,深圳平安队平,河南建业赢,尽管我们今天输了,但这轮比赛的结束后,积分形势为:河南建业队32分,松日队28分,沈阳海狮队29分,深圳平安队33分。今年甲B上4支队,武汉雅琪已经稳出线,这4个队中要上3个队。最后还有两场比赛,4家都还存在冲甲A的希望,原来我们还没有“死”啊!
我刚才在新闻发布会上讲话时,并不知道其他队的情况,因此说了“冲甲A无望”的话。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松日队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别人手中。后面两场比赛,我们必须小心。
倒数第二轮比赛:我们赢了火车头,河南建业队主场平浦东队,沈阳海狮队赢深圳金鹏队,深圳平安队也赢了。这一轮比赛之后的形势是:松日队31分,河南建业队33分,沈阳海狮队32分,深圳平安队36分。最后一场比赛前,深圳平安队已经稳出线。这样,我们和沈阳海狮、河南建业3家抢两个名额,当时形势最有利的是河南建业队。
河南建业队自从赢了我们后形势非常有利,在剩下的两场中只要赢一场便可稳稳出线。他们主场对浦东队,赛前河南社会各界原以为稳赢了,还准备赛后召开庆功会,领导都出席观看,球场爆满。浦东队当时只有26分,如果输了这场球,也有降级的危险,因此也要死拼。比赛结果,谁也没有赢。河南队提前一轮冲入甲A的希望破灭了。
从赛后的报纸上看,这场比赛双方拼得十分厉害,河南队3名外援1人被红牌罚下,两人各得两张黄牌,最后一场3名外援一个也不能上。
尽管河南队打平了,但这轮结束,3个队中形势最不利的还是我们。如果在最后一轮比赛中河南建业队和沈阳海狮队只要获胜,我们即使赢了人家30比0,也一样没有希望。而沈阳海狮队的对手是已经出线的深圳平安队,河南建业队的对手是保级无忧的上海豫园队。
一般来说,打到这个份上我们已经完了。对于平安和豫园这两个队来说,这最后一轮的比赛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谁也不会去硬挤。
好像是老天有意安排,深圳平安是我们松日所在的广东球队,而上海豫园则是我家乡的球队。我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我们主场输给河南建业队后,舆论一片大哗,指责我说大话,活该。但大部分人都为我惋惜。
有好意的记者,如羊城晚报的苏少泉写了篇短评,题目叫《根宝你慢些走》。他在文章中写道:“我不知道徐教练在当初提出这口号时,是不是不当松日队教练,还是不当教练了。如果不当松日队教练,那其他教练也能当。如果说不当教练的话,这大可不必。因为我们国内像根宝这样有理论有实践经验、有强烈事业心和进取精神,又精力旺盛的教练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一次晋级不成,把理想和多年事业埋葬,不利于事业,也不合徐根宝的性格。”我还接到许多好心的朋友打来的电话,劝我不要就这样告别足坛,等待东山再起。
对这些好心的劝告,我从心里感激,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想好了,如果这次失败了,就彻底告别足坛。比赛还有最后一轮,我知道我的退出已经到了倒计时,但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我决不会放弃一丝努力。即使“死”了,也要做到问心无愧,心中无憾。
9。上海来电,全力支持根宝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上海市体委副主任李毓毅的电话。自我离开上海去广州松日,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通电话了。他在电话里向我转达了市领导陈良宇的三点意见:“一、根宝为上海足球作出过贡献,我们不会忘记;二、根宝在困难的时候,我们要帮助他;三、根宝如果输了,可以回上海工作,上海足球有很多事情要他做。”
听完这个电话,我的心里感慨万千。已经离开上海了,但是上海却没有忘记我,一直惦念着我。
在宁波赢了火车头队后,我让队伍先回广州,自己直接从宁波飞回上海。
在上海,我与李毓毅副主任和当时的上海市足协秘书长胡康健碰了头。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既为我,也为松日队。我对他们说,感谢上海领导对我的支持和关心。既然上海领导这么关心,我希望市体委做好豫园队的工作,最后一场不要放水,要认真打。
当天下午,他们两个把豫园队主教练莫志康叫来了,希望他在队里做好工作。最后他们一致说,根宝你放心,我们最后一场一定会去认真打的。临别时,我紧紧地握住他们的手,我把我的命运托付给了家乡父老。
谈完后,我当天就返回广州。在飞机上,心情开始慢慢地好了起来。虽然后来有人指责我回上海搬救兵,有幕后交易,但我很坦然,大家都凭本事比赛,这符合足球的精神,在这种微妙的时候,号召不打假球反倒让人觉得很丢人现眼,你说这怪不怪。回到广州后,我把我在上海的谈话向广州市领导、市体委领导作了汇报。广州市领导听了很高兴,说根宝做了上海的工作,我们是不是也通过广东省体委和深圳市体委,也把平安的工作做好?我们可以告诉平安说,如果你们赢了,我们也给予重奖,希望最后一场不要打假球,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兄弟队,认真去打。
从我心里来说,这两方面的工作,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上海。尽管深圳平安是广东的队,广东的队应该拉自己兄弟一把,但我感觉上仍然认为上海更可靠。结果也正如我所料,平安队在最后一轮的比赛中,很轻松地输给了沈阳海狮队。沈阳海狮队就此晋级甲A。我们的最后一轮比赛,是在主场韶关体育场对已经降级的天津队。我在准备会上说:“大家要超脱,不要患得患失。打仗要死人,而足球比赛死不了人。失败了,没有关系,大不了我不当教练。超脱决不是逃脱。最后一场大家都豁出去了!”
在去体育场的路上,尽管我相信这一场我们能够拿下来,但我更清楚我们的命运是掌握在豫园队手里的。汽车在半路碰上松日惧乐部的3个女同志,我让车停下来请她们上,但她们怎么也不肯,还开玩笑地说女的上来你就不怕倒运?那时报上正好刊登大连金州一家宾馆的女经理状告足球报一记者,说他在文章中散布女性在某种场合出现会给球队带来霉运。她们为了“避邪”,不愿意上。我说这可是你们自己不愿意上的,到时候可别说我不让你们上啊。
10。“谢天谢地谢人”
比赛开始后,我们上半时就以3比0领先,稳拿3分是没有问题了。中场休息时,我接到一位我并不认识的球迷从深圳发来的加急电报,电报上写着:“上半时深圳1比2输海狮”。我知道,那边已经靠不住了。但我没有告诉队员。一会儿,一位记者接到了上海打来的手机,告诉我说上海的比分0比0,河南建业队和豫园队都没有进球。
16点18分,我们与天津万科队的比赛全部结束了。我们拿了3分。上海的比赛还没有完,体育场的所有球迷没有一个离场,他们都静静地站在看台上等待消息。我走到了场内,等待命运对我的宣判。这时,记者和球迷把我团团围住,伸在我面前的话筒有近10个。
“还有3分钟”,中央电视台一位女记者告诉我。她拿着电话问我,“此时你怎么想?”我能想什么呢?我的思想那时候已经凝固了,激动、期盼、恐惧许许多多含糊不清的感觉紧紧地揪住我的心,让我几乎快窒息了。我便说你别急,等上海比赛结果出来后再说。
这时体育场内的情形,至今想起仍然历历在目。看台上的广播员直接与上海方面通电话,每半分钟报一下:“现在是0比0”、“现在还是0比0”,“现在仍是0比0”……每报一次,观众席上便是一声欢呼。
这3分钟过得非常慢,仿佛是一生的等待。突然,我的大脑像触电一样,想起了一件事。那是1990年带国奥队去泰国时,有一次朋友让我去抽签,结果我抽了个“上上签”,有人还给了我四句话,说我是“小船过滩,道路艰难,程前有路,贵人相助”。“贵人相助”,对,今天一定会有贵人相助,我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