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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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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一场必然改变他全部生活的惨剧将要临头,他急不可耐地搜寻这场逐渐逼近的惨剧的全部预兆。共济会的一位道友告诉皮埃尔一个引自圣约翰《启示录》中有关拿破仑的预言。
  《启示录》第十三章十八节说:“这里有智慧;拥有聪慧的,可以计算兽的数目:因为这是人的数目,他的数目是六百六十六。”
  同一章第五节说:“又赐给他说夸大话亵渎话的口;又有权柄赐予他,可以任意而行四十二个月。”
  法文字母按照希伯来文字母数值排列起来,其前九个字母表示个位,而其余字母表示十位,就得出下列意义:
  abcdefghiklmnopqrstuvwxyz123456789102030405060708090100110120130140150160
  根据这个字母表,把词l‘empereur Napoléon①的字母换成数字,其总和为六百六十六,所以,拿破仑就是《启示录》中预言的那只兽。此外,再按此字母表,把那个“说夸大话亵渎话”的兽的限期quarante deux②写成数字,又正好是六百六十六,由上得出,拿破仑政权到1812年就满期了,该年这位法国皇帝满四十二岁。这个预言使皮埃尔很吃惊,他经常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决定了那只兽也就是拿破仑的权限期,他根据那个字母的数字来计算,极力要找出使他感兴趣的问题的答案。皮埃尔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l’empereur Alexandre?La Nation Russe?③他计算字母的数字,可数字的总和不是大大超过,就是小于六百六十六。有一次,作这种计算时,他写出了自己的名字——Comte Pierre BeBsouhoff;数字的总和也差得多。他改变拼法,把Z用S代替,加上de再加上article④,最终也未得出预期的结果。忽然他有一个念头,如果问题的答案在他的名字里,那么答案中一定包括他的民族。他写出Le russe Besuhof⑤,又计算数据,得到结果为六百七十一。仅仅多出五这个数;e代表五,而e在l‘empereur的词前的冠词中可被省略。他照样去掉e,虽然这不正确,于是皮埃尔得到了答案l’russe Besuhof(等于六百六十六。这个发现使他激动。怎样把他与《启示录》中预言的这伟大的事件联系在一起,他不知道;但是他毫不怀疑这种联系。他对罗斯托娃的爱情,反基督,拿破仑的入侵,彗星,666,l‘empereur Napoléon和l’russe Besuhof——所有这一切都必然成熟,必然爆发,把他从那着了魔的、毫无价值的莫斯科习惯充斥的世界中拯救出来——他觉得自己在这习惯中被俘虏了,这一切将都引导他建立丰功伟绩和获得伟大幸福。
  ①法语:拿破仑皇帝。
  ②法语:四十二。
  ③法语:亚历山大皇帝?俄罗斯民族?
  ④法语:冠词。
  ⑤法语:俄罗斯人别祖霍夫。
  皮埃尔在诵读祷文的那个星期日的前一天曾答应罗斯托夫一家把《告俄罗斯民族书》和来自军队的最新消息带给他们,这些他可从他非常熟悉的拉斯托普钦伯爵那儿搞到。第二天一大早,皮埃尔去了拉斯托普钦伯爵家,在那里遇到一位刚从军队来的信使。
  信使是皮埃尔的一位熟人,莫斯科舞会的常客。
  “看在上帝的面上,您可不可以帮帮我?”信使说,“我有一满口袋家信。”
  这些信中,有一封是尼古拉·罗斯托夫寄给他父亲的信,皮埃尔拿了这封信。另外,拉斯托普钦伯爵把刚印好的皇帝《告莫斯科民众书》,刚发给军队的几项命令和最新告示给了皮埃尔,看了看军队的命令。皮埃尔找到载有伤亡和受奖人员的名单,其中有尼古拉·罗斯托夫因在奥斯特罗夫纳战役中表现英勇而被授予四级圣乔治勋章,同一命令中,还有安德烈·博尔孔斯基公爵被任命为猎骑兵团团长。虽然他不愿向罗斯托夫家提起博尔孔斯基,但是,皮埃尔禁不住想用他们儿子获奖的消息,使他们高兴,于是他留下《告民众书》、告示和其他命令以便午饭前亲自带给他们,而把铅印的命令和信打发人先送到罗斯托夫家。
  与拉斯托普钦伯爵的谈话,他的腔调忧心忡忡,慌慌张张,与信使相遇,漠不关心地谈及前方军情是多么糟糕,谣传莫斯科发现间谍及遍撒莫斯科的传单,传单上说,拿破仑到秋天要占领俄罗斯两座都城,关于皇帝明天将要莅临的谈论——所有这一切带着新的力量在皮埃尔心中激起躁动和有所期待的感情,自从出现彗星,特别是从战争爆发以来,皮埃尔一直怀着这种感情。
  皮埃尔早就有参军服役的思想,假如没有两件事妨碍他这样做的话,他本来可以实现这个愿望。第一,他是共济会会员,受誓言的约束,共济会是宣扬永久和平和消灭战争的;第二,他看着许多莫斯科人穿着军服,宣传着爱国主义,他不知为什么羞于这样做。他未实现自己参军服役的愿望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怀有一个朦胧有意念:L‘Russe Besuhof,是有兽的666数字的意义的,对于结束那头说夸大话亵渎话的兽的权限的伟大事业,早已注定由他完成,因此,他什么也不必做,只须坐待那必然会实现的事情实现。
  20
  像平时一样,星期天总有一些亲近的熟人在罗斯托夫家吃饭。
  皮埃尔想单独见到他们,就早早地来了。
  今年内,皮埃尔发胖了,如果不是他身材高大,四肢结实,不是那么有力足以轻松自如地带动肥胖的身躯,那么,他就很难看了。
  他气喘吁吁,独自念叨着什么,走上了楼梯。他的车夫已经不问他要不要等候他。他知道,若是伯爵在罗斯托夫家作客,那么他一定会呆到十二点钟。罗斯托夫家的仆人愉快地跑过来从他身上脱下斗篷,接过手杖和帽子。按照俱乐部的习惯,皮埃尔把手杖和帽子留在前厅。
  他在罗斯托夫家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娜塔莎。还在他看到她之前,他在前厅脱斗篷时就听见她的声音了。她在大厅作视唱练习。他知道,她从生病后就未唱过歌了。所以她的歌声使他又惊又喜。他轻轻地推开门,看见娜塔莎身穿一件做礼拜时常穿的雪青色连衣裙,在屋里边走边唱。当她开门时,她是背朝着他的,但是当她陡然转声,看见他胖胖的惊奇的脸时,她脸红了,快步走到他跟前。
  “我又想试试唱歌,”她说,“总算有点事儿干。”仿佛抱歉似地又补充道。
  “好极了。”
  “您来了,我真高兴!我今天非常幸福!”她说,带着皮埃尔在她身上久已不见的活泼神态。“您知道,Nicalas(尼古拉)得了圣乔治十字勋章了,我真为他高兴。”
  “当然知道,命令是我送来的。好了,我不打扰您了。”他补充道,要往客厅走。
  娜塔莎拦住他。
  “伯爵!怎么啦,我唱得很糟吗?”她红着脸说,却没有垂下眼睛,而是疑问地望着皮埃尔。
  “哪里……为什么?恰恰相反……,可是您为什么这样问我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娜塔莎飞快地答道,“可我不愿做您不喜欢的任何事情。我完全相信您。您不知道,您对我是多么重要,您为我做了多少事情啊!……”她说得很快,没有发现在她说这些话时皮埃尔脸红了。“在那同一个命令中,我看见了他,博尔孔斯基(她说这些话时,说得很快,声音又低)——他又在俄罗斯服役了。您认为怎样?”她又快又急地说,显然害怕力不从心,“有一天他会原谅我吗?他不会对我抱有恶感吧?你以为怎样?您以为怎样?”
  “我想……”皮埃尔说,“他没什么要宽恕您的……如果是我处在他的地位……”由于回忆的关系,皮埃尔的脑海中立刻重映出那一天的情景:他安慰她说,假如他不是他,而是世界上最好而且自由的人,他会跪下向她求婚,于是同样是那种怜悯、温柔、爱恋的感情充满了他的心胸,同样是那些话来到他的嘴边,但是她不给他说出这些话的时间。
  “您啊,您,”她说,带着欣喜说出这个您字,“您是另一回事。我不知道有谁能比您更善良、宽厚和更好的了,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如果当时没有您,甚至现在没有您,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因为……”泪水突然涌出她的眼眶;她转过身去,拿起乐谱,捧到眼前唱起来,又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这时,彼佳从客厅里跑出来了。
  彼佳现在是一个漂亮的面颊红润的十五岁的男孩,嘴唇又红又厚,像娜塔莎一样。他准备上大学,但是近来他悄悄决定与同学奥博连斯基一起去当骠骑兵。
  彼德就是为此事来找自己的同名人的。
  他请求皮埃尔打听一下骠骑兵要不要他。
  皮埃尔在客厅里踱着步,不听彼佳的话。
  彼佳拉拉他的手,好让他注意自己。
  “我的事情怎么样,彼得·基里雷奇,看在上帝面上,全靠您啦。”彼佳说。
  “啊,是的,是的,你的事。当骠骑兵?我去说,我去说,今天就去说。”
  “怎么样,mon cher①,怎么样,宣言搞到了吗?”老伯爵问。“伯爵夫人在拉祖莫夫斯基家做礼拜,听到了新的祷文。
  祷文好极了,她说。“
  ①法语:亲爱的。
  “弄到了,”皮埃尔回答道。“明天,皇帝要……举行贵族非常会议,据说,每千人中抽十人。对了,祝贺您。”
  “是的,是的,感谢上帝。军队有何消息吗?”
  “我军又在撤退。据说,已撤到斯摩棱斯尼了。”皮埃尔回答。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伯爵说。“宣言在哪儿?”
  “《告民众书》!啊,对了!”皮埃尔在衣袋里面找,却找不到了。他在拍身上的衣袋时,吻了吻过来的伯爵夫人的手,眼睛不安地东张西望。显然是等待娜塔莎,她已没有唱歌了,可是没有进客厅来。
  “真的,我不知道,我把它放到哪儿去了。”他说。
  “看你,总是丢三落四的。”伯爵夫人说。娜塔莎脸上带着柔和而兴奋的神情走进来坐下,默默地望着皮埃尔。她一走进屋里,皮埃尔本来阴郁的面容,顿时容光焕发,他一边继续找着文件,一面向她瞟了几眼。
  “真的,我要去一趟,我忘在家里了。必须……”
  “那来不及吃饭了。”
  “啊,车夫也离去了。”但是,去前厅找文件的索尼娅在皮埃尔的帽子里找到了它们,是他心细地把文件掖在帽褶里的。皮埃尔想朗读。
  “别读,吃完饭再说。”老伯爵说,看来,在这朗读中他预见到极大的乐趣。
  吃饭时,大家喝着香槟酒为新的圣乔治十字勋章获得者的健康祝福,申申讲述了城里的新闻,什么关于老格鲁吉亚公爵夫人的福啦,什么梅蒂维埃从莫斯科悄悄消失了啦,有个什么德国人被人们押送到拉斯托普钦处,控告德国人是“暗探”(拉斯托普钦本人是这样说的),拉斯托普钦伯爵吩咐把这个“暗探”放了,他对人们说,这不是“暗探”,不过是一个德国糟老头子。
  “在抓人,在抓人,”伯爵说,“我也告诉伯爵夫人,少讲法语,现在不是时候。”
  “你们听说了吗?”申申说,“戈利岑公爵还请了一位俄语教师——学俄语呢——il commence à devenir danBgereux de parler franscais dans les ruesn。①
  ①法语:在街上讲法语成了危险的事了。
  “怎么样,彼德·基里雷奇伯爵,怎样招募民兵呀,您也不得不跨上战马吗?”老伯爵对皮埃尔说。
  皮埃尔这顿饭一直默默不语,若有所思。好像没弄明白似的,伯爵对他说话时,他看了看伯爵。
  “是的,是的,要去参战,”他说:“不!我算什么战士!——而且,一切都这么奇怪,这么奇怪!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不知道,我对军事不沾边,可是,目前谁也不能对自己负责了。”
  饭后,伯爵安详地坐在椅子里,带着严肃的面孔要善于朗读的索尼娅读文《告民众书》。
  “对古老的首都莫斯科的通告。”
  “敌人的强大的兵力侵入俄罗斯境内。他要毁灭我们的亲爱的祖国,”索尼娅的尖细的声音卖力地读道。闭上眼睛的伯爵听到某些地方,发出阵阵的叹息声。
  娜塔莎笔直地坐在那里,用探究的目光时而望着父亲,时而凝视着皮埃尔。
  皮埃尔感受到了那提问自己的目光,但极力不回首去看。伯爵夫人不以为然地忿忿地摇摇头以反对宣言的每一个雄壮威严的句子。她在所有这些话中只看到了威胁她的儿子的危险还不会很快就终止。申申撇着嘴,带着嘲讽的意味微笑着,显然准备一有机会就这样做。嘲笑索尼娅的朗读,嘲笑伯爵会说出的话。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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