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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欧洲-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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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玛丽即将走向巴黎的断头台。
  1790年寒冷的冬天,海顿与莫扎特说最后的告别。莫扎特不忍与他分开,流下了眼泪,凝视着海顿忧伤地说:“这是永诀了,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这不是莫扎特第一次预见死亡,却是最富含悲伤意味的一次。
  【古典音乐之序曲与高峰】
  18世纪末的维也纳见证古典音乐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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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我们说的古典音乐包含太多,似乎流行音乐之前的都可以叫做古典音乐,但实际上,狭义的古典音乐并不漫长,只包含短短半个世纪,属于海顿、莫扎特、贝多芬的半个世纪。
  罗马帝国覆灭之后,音乐与其他许多艺术一样销声匿迹许多年。教堂的圣歌保留下来,器乐几乎消失。安布罗斯素歌之后是格里高利圣咏,得名于著名的教皇格里高利一世。教堂音乐最为感人,因为它不仅是一种装饰,也是出自内心的倾诉。从圣歌发展出康塔塔和赋格,圣洁的合唱,多声部,飘扬进天堂。这个时候的声乐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展,由声乐发展出和声的艺术。最早是在教堂里尝试共鸣的效果,一个声音的吟唱,插入第二个声音、第三个声音,最后是几条旋律的和声,相互配合。这样的尝试被称为奥尔加农,发展到后期,就是复调音乐。复调音乐,将两条、三条甚至更多旋律线,通过处理,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这种和声的艺术在后来成为东西方音乐的核心差异。
  在圣歌发展的初期,器乐仍然匮乏。十字军东征是东西方文化的大碰撞,一些东方乐器的引入使得欧洲人大开眼界,这时的音乐走到一个岔口。阿拉伯人的雷贝琴发展成雷贝克琴,后来成为小提琴的始祖。北欧人的竖琴和牧笛开始加入音乐。记谱法在这个时期开始发展。最重要的是,文艺复兴时期,教堂内的管风琴发展到完美的程度。这不仅使得教堂音乐本身变得异常震撼,而且为后来的键盘音乐打下基础。加贝松在这种乐器上的探索使得赋格音乐成为可能。
  17世纪,成熟的时代到来。意大利仍然是创造的源泉,蒙特威尔第发明了歌剧艺术,阿玛蒂和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小提琴臻于完美。此时的合唱艺术已经发展得非常复杂,美妙却繁复,与美术上的巴洛克遥相呼应,亦被称为巴洛克,华丽的装饰,多重旋律,细节丰富,小提琴开始占有统治地位。作曲家终于以个人的方式走入历史,亨德尔的清唱剧非常动人,维瓦尔第是最杰出的小提琴家,他很受人欢迎,音乐具有独特的温馨魅力。
  随后,音乐迎来了第一座高峰:塞巴斯蒂安·巴赫。巴赫出生在歌舞艺人的音乐家庭,他的父亲、祖父和多位叔伯都是音乐家,他的家族影响了一个时代的音乐品味。塞巴斯蒂安是全能的乐手,他从小在唱诗班演唱,18岁时就以作小提琴手和管风琴师为生。他的音乐在他的生前并未得到太多认可,他活得平静,甚至可以说庸碌无闻。然而他的作品却在死后一百余年获得了重新的发现。巴赫的音乐在于严谨,他将音乐的理性发挥到淋漓尽致,他的赋格完整而流畅,各个声部几乎可以用逻辑推导,最后的效果又自然而然。赋格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它建立在一个主题旋律基础之上,用不同调性、不同的进入时机、不同节奏和顺序将主题变奏,又合成同一首乐曲,如同用多种修辞完成对同一主题的叙述。巴赫的音乐严谨却不循规蹈矩,复杂却显得流畅单纯。巴赫发明了十二平均律,让后来的键盘音乐大大发展。直到19世纪,门德尔松发现了巴赫,他将这个天才被埋没的手稿重新发行,让世人了解到这个因为太深刻而被人忘记的伟大的人物。世人为之倾倒,将其奉为大师之一。德意志音乐开始将巴赫当成自己的骄傲。越到现代,巴赫的作品越受人喜爱。
  所有这些都是古典主义到来之前的序曲。18世纪,进入古典音乐的时代。
  音乐从巴赫传到海顿,几乎已经找到它最完美的形式与内涵。海顿是维也纳的骄傲,他开创了一种新的曲式,这是18世纪整整一个世纪理性的回响。这种曲式是交响乐。在海顿生活的时代,器乐已经相当完善,提琴与管乐的组合也已经初具规模。乐队和咖啡馆音乐会作为新事物开始风靡,作曲家开始为乐队写作音乐。主调音乐又恢复了,和声的方法引入到乐器,乐器与乐器各自演奏完全不同的内容,最后用和声统合成整体,如同一场对话。
  交响乐在海顿手中正式成型,它遵照着几何图形一般完美的结构。我们都知道交响乐,但可能并不知道它是如此规则。它由四个乐章组成,通常情况下是快板-慢板-小快板-急板,分别表现出庄严、抒情、舞蹈和欢乐,快慢相间,结构平衡。有人用身体来比喻这四部分:第一乐章属于大脑,富有思想和智慧;第二乐章属于心灵,在抒情中获得情感;第三乐章属于四肢,让舞动的旋律把身体解放;第四乐章则属于全身,要在风雨般的迅疾中达到高潮。海顿是交响乐的奠基者,他把这种音乐形式固定下来,从此成为基本准则,一直到20世纪。海顿的旋律简洁上口,主题甜美,变化丰富,在当时的维也纳很受欢迎。
  交响乐的出现标志着古典主义时期的开始。它是整个理性时代的完美体现:比例、协调、庄严、和谐,像建筑般恢弘、均衡。这是一种几何式的美感,音符与音符的和声符合几何比例,乐章与乐章的结构也充满几何协调。古典主义在古希腊罗马遗迹被发现后一度风靡欧洲,18世纪末,几乎可以在各种艺术中见到古典主义风格,包括建筑、绘画、小说戏剧。直到今天,走在维也纳的街头,仍能充分领略到这种古典主义的精髓。维也纳的建筑规则静穆,有对称的立柱和三角山墙,街心花园有精致的几何设计,线条中协调而安宁的均衡,至今仍飘在维也纳的空中。
  海顿的大部分时光都在维也纳度过。他的少年过得很艰难。他早年参与了斯蒂芬大教堂合唱团,后来因变声而离开,17岁起就流落在维也纳街头,住在好心的旧相识家的阁楼,每天拉小提琴挣钱。他生活窘迫,一直接近于入不敷出,直到遇到改变他一生的商人赞助人布赫霍尔茨。无论是流浪的海顿,还是他的商人赞助人,也许都不曾想到他这一生的成就:协奏曲之父,交响乐之父,整个古典器乐音乐之父,所有人的“海顿爸爸”。
  海顿比莫扎特年长24岁,在莫扎特1781年来到维也纳之时已盛名在外,两人的一面之缘就惺惺相惜,17岁的莫扎特来维也纳短暂停留,听到了海顿的交响曲,将海顿看作他真正的导师。而海顿则充满激动地告诉他的父亲:“您的儿子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作曲家。”莫扎特寻找工作机会的时候,海顿不遗余力向所有大人物推荐:“各个国家应抢着把这块珍宝留在自己的地盘上。”1785年,莫扎特将6首四重奏提献给“最亲爱的朋友——海顿”,以表达他深厚的感激之情。两个人的友谊长达10年,直到海顿临行的分别。
  海顿和莫扎特的故居都在离斯蒂芬大教堂不远的小巷子,海顿住过的阁楼紧贴着斯蒂芬教堂广场,莫扎特故居在教堂背后,这是他去世前的最后一个住所,如今已是莫扎特博物馆。斯蒂芬大教堂是维也纳的心脏。这座哥特建筑雄壮而美,像每一座哥特式大教堂一样沉静而高耸,它是城市的精神中心,它见证了海顿的少年,莫扎特的成年。莫扎特在这里与康斯坦丝结婚,临终的故里也就在它的脚下。今天进入斯蒂芬大教堂,仍然时常有音乐萦绕。这些音乐属于曾经在这里的人们。
  1791年,海顿前往伦敦,莫扎特在病中努力写作。夏天,他为他多年的朋友施卡内德谱写了德国歌剧《魔笛》。他在剧院的排练中找到安慰。他给在巴登度假的妻子的信中谈到他的孤寂和无助,“孩子似的欢乐,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想方设法想要挣脱。莫扎特10岁已名满欧洲行遍天下,但他的成年并不顺利。先与束缚的宫廷决裂,然后为寻求委托四处碰壁。他为工作挣扎,比常人更加艰辛。他的性格天真而单纯,童心,富于柔情,渴望快乐而不快乐。他需要简单的爱,可他的妻子没能给他。
  莫扎特的音乐至今仍让人着迷。他的纯真与艰辛是最让我们着迷的地方。他的音乐如他的性格,有世上最甜美、和谐、欢快的色调,也有欢乐背后内心深处的忧郁。最明亮的曲调,在片刻间流露出深静的忧伤。这是最打动人心的地方。他最后的几首交响乐无不兼具明亮与黑暗,甜美与悲伤。《朱庇特》灿烂而辽远,黑暗持续之后突然明亮,在宇宙深处的圣殿中,驰骋着金色马车。这是令人沉醉的时刻,灵魂的深与广、亮与暗都在其中。
  莫扎特的最后一首曲子是《安魂曲》,传说中是一个神秘委托人委托莫扎特写给客户,却最终成为了莫扎特给自己的挽歌、给所有灵魂的挽歌。《安魂曲》是复杂而伟大的作品,合唱与器乐的合作臻于化境。其中有不祥的预感,死亡带着阴影步步逼近,有悲剧感的挣扎,合唱和弦乐在紧张中交替上升,还有最纯净的白色天国,圣洁的旋律盘旋在头顶天空。庄严,缥缈,大开大合的旋律线条。
  1791年11月20日,莫扎特在排练中,开始卧床不起。12月5日与世长辞。当莫扎特的死讯传到伦敦,海顿不能相信,他失声痛哭,以后每一次和人提起都会痛哭。
  【英雄的浪漫】
  1791年是时代的转换。遥远的巴黎正在命运中摇摆,大革命的杀戮尚未进入高潮,革命的未来还在岔口前犹疑。《九三年》里的西穆尔丹和戈万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宣言,丹东和罗伯斯庇尔还没有成为生死相向的仇敌。国王尚未处死,断头台还没有沾上四千片血污。启蒙运动仍然保持着它的理想,不曾想到革命最后会以皇帝告终。波拿巴正从大革命的沙场中走来,此时还不曾有人注意。启蒙、理性、秩序仍然是革命的宣言,打造一个理性新世界的梦想仍然鼓舞人心。
  然而最终,一切脱离想象。
  当革命失控,成为一场流血的屠杀,当纯洁的理性理想不得不以铲除异己作为实现手段,世界陷入非理性的混乱。自由,平等,博爱。战争。革命的宪法还在滚烫的演讲台上发光,作为独裁者的战争英雄已经开始自己给自己加冕。
  世界进入战争状态,政治战争,人的内心也经历起伏战争。在大革命之前,整个欧洲在科学革命的鼓舞下,崇拜普遍性、秩序与公正,然而当大革命试图将这些理念贯穿于世时,人们却发现,理性和秩序并非简单可得。用鲜血祭祀,动荡席卷了欧洲。战争给人赤裸裸的争夺的印象,催生了国家与民族主义。理性缺少了用武之地,它所声称的普遍进步,也受到越来越多的怀疑,在很多人看来,它骄傲自负,自以为掌握真理,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人类斗争的一部分。
  对世界失望,个人主义英雄开始诞生。个人主义英雄在文艺复兴时代曾经有一次诞生,但那是从宗教的控制中诞生,从中世纪的荒芜中诞生,而此时此刻英雄的诞生却是要从主宰世界的普遍性中诞生,从内心的理性中诞生,生成一种独特而英勇的气质,为了某种理想付出生命的气质,超越理性的命令,追求内心充分的表达。当理性变成冰冷的命令,个人主义的激|情就成为唯一点燃艺术家心灵的温度。这不是革命之后短暂的倒退,而是一直持续到20世纪的百年挣扎。
  这是古典时代的落幕,浪漫主义时代的开启。
  贝多芬在1792年来到维也纳。
  贝多芬是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过渡的英雄。他是古典主义的最后一位大师,也是浪漫主义的第一位大师。贝多芬曾在1787年来到维也纳,求学于莫扎特,但因母亲突然去世,返回波恩,照顾家人。1792年,当海顿从伦敦回来,曾绕道波恩,在大公的宫廷里见到了贝多芬,同意收他为徒。此时贝多芬的庇护者说出惊世的预言:“到维也纳去。你将从海顿手中接过莫扎特的灵魂。”
  1791年,是海顿、莫扎特、贝多芬三个人最近的时刻,也是他们唯一都不在维也纳的时刻。仿佛乐章中的一个气口,乐句与乐句之间留下叹息的空白。
  贝多芬是音乐的英雄。刚到维也纳的时候,他并不受人欢迎。很多人传言说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华,但真正的对决又让他们受不了。他们说他弹奏太大声、太不文雅。贝多芬从不是宫廷里文质彬彬的宠儿,他是倔强又自我的人,在他人看来,举止未免粗俗。他一直在创作,从几首钢琴协奏曲,到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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