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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如意走过来,拉着水仙的手说:“你来的正好,我们俩正没主意呢。”
“依我说,大姐在天津红了这么些年,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我们要给大姐出大殡!”水仙的声音哽咽了。
“出大殡?”绿如意立即接过话头,白牡丹也转回了头:“这我们也想过,可如今我们到了这个地步能有多少人来?再说又有人和我们疙疙瘩瘩……”
水仙借机说道:“自从跟了秦先生,我明白了个道理,过去我们争强好胜,你踩我,我踹你,争的嘛,不就是个荣耀吗?到头来又值几个大子?如今大姐这下场我们还不明白?我是想借给大姐出殡,多多联络,有疙瘩的解开,有过节儿的拆散,大家你捧我,我捧你……”
两天以后,天津卫的艺人们自发组织起来,为当年的名伶赛西施出殡。
早上九点不到就已经聚起了一百多号人,而且不时有人赶奔而来。一阵鞭炮过后,鼓乐齐鸣,哭声震天,大队缓缓起动。白牡丹、绿如意、水仙一身洁白的孝服,走在队伍的前头。在她们姐仨前面有一位老者,绰号“一撮毛”,他有一手绝活———“撒纸钱”。
只见“一撮毛”抓起一把纸钱向天上用力一抛,纸钱就像包上了一样,在直冲天空过程中,一个也未掉出,直到到了半空中的最高点,才突然散开,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撮毛”一开始就表演了一手绝活“一鸣冲天”。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啧啧,这手玩艺儿多着呢,瞧,这手叫‘满天星’。”
这时“一撮毛”又抓起了一把纸钱,向四周一撒,飘飘荡荡似瑞雪纷飞,铺天盖地均匀落下。
白牡丹已经哭哑了嗓子,绿如意和水仙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到了前面的路口,送殡的大队刚要拐弯,却被白牡丹拦住了:“别拐,朝前走,一直朝前走!”
前边不远就是翠香茶楼,赛西施大姐是在那里唱红的,也是在那里败谢的,本来这是伤心之地,水仙在和如意小妹商量道儿的时候有意避开这个地点,想不到偏偏在这时白牡丹又犯了犟牛脾气,她是心有不甘啊。
五十、秦治邦老谋深算
梁四一大早就带着顺生来到翠香茶楼。
他打算好好地央求程大头,或多或少将卫二姐的工钱结清,然后再去宋家大院找上卫二姐,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跳出这烦恼的漩涡。
可他虽然算盘打得满精,却忘记了一手,这就是秦治邦的老谋深算。秦治邦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摸到了一些卫二姐的脾气秉性,就怕她宁折不弯,连夜逃走,所以特意在卫二姐住处门前安了个人,彻夜监视。梁四这一动,消息早就传到了秦家大院。
梁四刚刚领着顺生来到翠香茶楼,一打听,程大头还没起来,只好上楼等待。他还特意将秦家的聘礼摊在了楼口的桌子上,想当着程大头的面点清,求他转给秦家。
刚把这些事做好,这时楼梯口响了,他挺高兴:今天程大头够意思,这么快就起来了,可当他一探头,又吓得魂飞天外……
从楼梯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府的管家。管家一见梁四就冲他恶狠狠地吼叫道:“好啊,跑这儿躲着来啦!说,你把那个小娘们儿藏在哪儿啦?”
梁四咬着嘴唇站在屋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啪!”一个耳光扇过来,梁四的嘴角顿时淌出了鲜血。
突然顺生懵懵慌慌地奔来,扑到梁四的怀中:“大哥,我,我怕……”
梁四蹲下把顺生搂入怀中:“好孩子,别怕,大哥不是在这儿吗。”
顺生依偎着梁四:“大哥,咱们快走吧,你不是说一会儿领我找姐姐去吗?怎么还不走啊……?”
梁四欲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这几句话清清楚楚飞入了秦府管家的耳中,他狞笑着一步步向梁四他们走来。
秦府管家一把拽过了顺生:“噢,那娘们儿还没跑远,她弟弟还在这儿,嘿嘿,这下子好办啦,来人,把这小东西抓住,让他给咱们带路!”
梁四明白过来,拼着命去抢顺生,可顺生早已被秦府打手围得严严实实,只有那岔了气儿的哭声钻入他的耳中。
“怎么着,你去不去啊?”秦府管家已推着顺生下楼,见梁四还站在那里不动,扭头问道:“你要是找不痛快,这小王八蛋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呀!”
“别,你把他放了,我跟你们走。”梁四无奈只得和顺生一起被秦府的管家、打手们押着走出了翠香茶楼。
“等等。”秦府管家叫住了他们,“要是一会儿那娘们儿回来了呢?张大龙、李德胜你们二人就藏在这里,只要那娘们儿一露面,就给我扣下!”
梁四心又往下一沉,默默冲天祈祷:“老天爷啊,别让师妹往这儿来啊……”
而此时卫二姐却正兴高采烈奔着翠香茶楼而来。
雨过放晴,天高气爽,卫二姐的心情特别地好。从小失去父母,整年在外奔忙,突然享受了一下家庭的气氛,因此留下的印象格外温馨。她沿途买了不少好吃的,中午要露露手艺,一来向师哥赔个礼,她昨晚不该发那么大的脾气;二来也叫顺生那个小馋猫好好解解馋。心情好了,她想起好几天没去茶楼了,便先奔了翠香茶楼。
五十一、顺生报信
梁四与顺生垂头丧气地叫秦府打手们押着,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伙都不知怎么回事,谁也插不上手。
突然梁四发了疯一般猛地回身撞倒了他身后的那个打手,又冲着那只紧紧攥着顺生的手咬了一口,那个打手顿时“哎哟”一声,松开了手。梁四顺势将顺生向人群外边一堆,大喝一声:“顺生,快跑,告诉你姐姐千万别回来!”
顺生如脱缰的小马,撒腿往前飞奔。
秦府管家万万没想到,平时呆头呆脑,一扁担砸不出个屁的主儿会有如此举动,也慌乱了一下,但马上就镇静了下来,跳着脚喊道:“快,快追!快把那个小杂种给我抓住!”
打手们缓过劲儿来,拔腿就追。这时,一个看热闹的好像被什么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突然扑倒在地,接着又钩翻了卖蔗糖的货架子,正好挡住了那两个去追顺生的打手的去路,“扑通,扑通”把他们俩也绊了个大跟头,接着是赵大楞挤到人群中间,见秦府的管家正青筋鼓暴,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便挨过去趁乱抓住他的手腕暗暗一使劲儿,“哎哟”一声,那个管家就跪在了地上。
顺生趁机跑出老远,拐进了一条小马路。
顺生拐进了小马路正不知还往什么地方跑,一个拉洋车的从后面赶了上来:“来,宝贝儿,快上我的车!”
顺生见状也顾不得多想,猛地抬腿蹦进了车内,车夫将布幔放了下来,将顺生遮在里面,刚想拉起车跑,又觉得不对,索性放下车,自己蹲在车旁的地上抽起旱烟来。
不一会儿,几个打手奔了过来,前看看,后瞅瞅,哪儿也不见顺生的踪影。
拉车人这才磕了磕旱烟,拉起车,吹着口哨,慢悠悠从他们的眼前走过。
车进了一条小胡同,顺生从门缝口看见姐姐正慢悠悠地走来,他惊喜地大叫起来:“姐姐!姐姐!”
卫二姐一愣,但环顾四周,哪里也没有弟弟的身影。
这时顺生已从洋车上跳了下来,奔向卫二姐,一边哭一边喊着:“姐姐,他,他们要抓你……他们打,打梁大哥……”
卫二姐一时不知就里,她擦了擦顺生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有些责怪地:“瞧你,这么大的孩子,还慌慌失失的,到底怎么啦,慢慢跟姐姐说……”
拉车人也凑上前:“姑娘,这孩子说得对,有一帮人押着他和另一个男人要去寻谁,结果他跑出来,那男人正在挨打呢……”
梁大哥?卫二姐一下子明白过来,扭头就要向翠香茶楼方向奔去。
“姐姐,你别去!”顺生拉住她,“他们可凶呢!”
“是啊,姑娘,孩子说得对,你不能自投罗网,那伙人大概找的就是你吧?”
“不”,卫二姐摇了摇头,“挨打的是我大哥,八年来风里雨里照顾我们,如今又是为了我们受连累,我怎能扔下他不管呢……”
“大伯,您再行行好,把他拉到墙子胡同一号,找一家姓宋的,这是车钱……谢谢您啦。”交待好了弟弟的事,卫二姐急急火火朝翠香茶楼赶去。
五十二、拼死抗争
此时的翠香茶楼门前,人群正分成两派,以赵大楞和几个码头纤工为首的一拨人,堵住秦府来的那帮人,指着躺在地上的梁四,责问张巡长:“大白天的,凭什么无缘无故欺负人?”
张巡长可是天津卫有名的油条,他摇晃着大秃脑袋狐假虎威地喊道:“干嘛,干嘛!卫二姐那小娘们儿欠了秦老爷的银子,还想携款外逃,人家能不派人来追吗?你们知道里边的内情吗?哼,狗拿耗子!散开,都给我散开!”
他这一诈唬,赵大楞等人没了词儿,不知说什么好,不少人已转身欲离去。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么说,张巡长,我欠秦府的银子难道是您做的中保人?”声音虽不大,但句句似锋刀,连老奸巨滑的张巡长身上都是一哆嗦,支支吾吾极其尴尬。众人闻言扭头回望,只见卫二姐神色坦然款款大方地走进人群,但一见躺卧在血泊之中的梁四,“呦”了一声奔了过去,半跪在身前:“师哥,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梁四睁开了眼睛,声音中含着埋怨:“你,你回来干嘛呀!”
卫二姐顾不得再说什么,扭头冲众人说道:“哪位兄弟帮帮忙,扶我这位大哥找位先生给调治调治?”
赵大楞、数来宝的等人早已走过来扶起梁四,赵大楞一哈腰将梁四背了起来,就要向外走,两个秦府打手紧走几步,挡住了去路。
秦府管家挥了挥手:“既然卫老板回来了,这事就全都好办了。”
“谁说我不回来了?我还想和程老板再续两个月的合同,唱几出新段子呢。程老板,你说是不是?”卫二姐边说边问身边的程大头。别看程大头平日诈诈唬唬,这时已吓傻了眼,干张嘴,吐不出一个字。卫二姐也不等他回答,率先一个人扭扭搭搭走入翠香茶楼内。
秦府管家又是一愣,他没想到卫二姐竟这么做,也一摆手,和几名打手一起随卫二姐走进了翠香茶楼。
在翠香茶楼的二楼,卫二姐打开属于她的那个衣箱整理着什么,秦府的人堵在了门口。等了一会儿,秦府管家不耐烦了:“我说卫老板你麻利点儿好不好!到了我们老爷家穿绸裹缎,披金戴玉,用不着带这些破烂……”
卫二姐头也没抬便顶了过去:“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管家大老爷,那些绸啊、缎啊、金啊、银啊,有人爱它如命,有人瞅也不瞅!”
“你……”秦管家被噎得一时下不来台:“好、好、好,可有一样,我们老爷有话,今儿晌午务必把您请到府上……”最后一句,话带威胁。
卫二姐没说话,款款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扭头问道:“不知你家老爷是要活人呢?还是要死尸?”
五十三、张巡长稳住阵脚
卫二姐的这几句话语听起来平平淡淡,但在这平平淡淡之中却含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凛凛正气。
秦府管家急了,他手下的那帮打手也急了,刚要向前阻拦,但此时卫二姐的一条腿已经跨上了窗台:“怎么着,你们非要逼我跳下去?”
管家一见,连忙张开双手将打手们拦在身后:“等等,谁也别过去!”管家厉声呵斥手下人,再转过身来,脸上已堆满了谀笑:“我说卫老板,您这是干嘛呢,跟我们闹着玩了是不是?别,您可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子小。其实,您这是何苦呢,我们接您去不是为了让您跟着我们老爷享福吗,又不是逼您去受累,您又何必……”管家嘴里滔滔不绝地说着,脚上小心地挪着动步子,一点点向着卫二姐靠近。
“别动!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立马就跳下去!张巡长,您是这一方的父母官,您可是看到了,是他们在逼我,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可得给我做主,为我打官司啊!”此时卫二姐的双腿都站到了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
这时的翠香茶楼下边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众人紧张地望着楼上的窗口,所有的人都在为卫二姐捏了一把冷汗。“喂,你们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下逼人家跳楼,做孽不做孽啊!”有人喊着,吵吵嚷嚷响成一片。
秦府的官家没有想到卫二姐如此刚烈,如此敢做敢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上前不敢,后退又心不甘。
张巡长看准时机凑了过去:“老兄,凡事都得缓着来,你说是不是?要是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啦。尤其是这娘们儿,有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