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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年近八十高龄的军委主席激动地“呼”一声站起来,同时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不行,决不允许这样,苏联东欧的历史不能在中国重演!”
政治局六位常委都紧张而关切地盯着老军委主席,其中由他亲手提拔的四位亲信也随着他不约而同地提了提屁股。
老人气喘吁吁地重重坐下后,他的四位亲信也随之松了口气。军委主席两年前已经把总书记和国家主席两个职务交给了新的一代党和国家领导人,而且他也退出了政治局。今天他是来宣布他人生中、也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我多次向组织表达了我一退到底的决心,可是……,同志们,我们党,我们的国家,不能总把命运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这次我下定了决心,我要一退到底……我最后恳求同志们今天以举手的方式表决我提出的一揽子提议!我再次强调,这次的决定关系到我们党的兴亡,关系到我们国家和中华民族的命运,不是关于我个人,更不是针对下一代领导核心的……”
会议室中除年近八十的老军委主席外,七名常委到了六位,两年前接任党书记和国家主席的新一代领导核心缺席会议。老军委主席讲完后,宣布举手表决。
军委主席的四名亲信争先恐后地举起了右手,总理和另外一位政治局常委看到大势已去,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低下了头……
年近八十的上一代领导核心松弛地叹了口气,脸上装出难过的表情,下巴下像青蛙下巴的一块鼓了鼓,说道:“我让出军委主席职务,现在他身兼三职,是名副其实的新一代领导核心……谢谢大家的表决,表决结果:四比二通过。”
只剩六位政治局常委的表决如果出现平局,军委主席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右手举起来,好在自己提拔的四位常委依然忠心耿耿,这让他没有必要去犯一次中国共产党的纪律。
“让他们进来吧。”老军委主席脸上虽然仍然挂着勉强装出的痛苦的表情,但已经难以掩饰兴奋和急不可待的表情。
门悄悄打开了,军委副主席和国家安全部部长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三位医生打扮的人,其中一位头发已经花白,两位戴着眼睛,三位都用口罩把脸捂得严严的。
老军委主席朝他们亲切地点点头,随即朝会议室左侧的一个小门抬了下下巴。“可以开始了。”
军委副主席和国家安全部部长扫了眼会议室里的六位政治局常委,他们都看到六位中有四位脸上带着明显的放松的表情,于是他们知道了结果。
军委副主席先走到门前,推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国家安全部部长上前一步,用手掌贴在门上,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迟疑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知道在自己身后有老军委主席和另外四名政治局常委的眼睛。
门太重,还是他们的眼睛太火热?短短几秒钟的推门动作,竟然让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的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门打开了……
里面很黑。
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坐着刚刚得到军委主席宝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统帅,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和中共中央总书记古月先生……
五
波涛汹涌……
小小脑袋再次浮出水面时,孩子脸上露出惊恐和祈求,“爸爸,爸爸,我不想学游泳了,爸……”
他透过血水模糊的眼,看见三岁儿子那天使般的脸蛋,天使正在哀求,天使害怕了……
身上的伤和腿上的脚镣让他再次下沉。下沉前,他使劲睁开眼睛,搜寻妻子的踪影,除了天使的小脑袋,除了波涛汹涌,除了渐渐远去的美军军舰,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沉下去,却仍然不愿意闭上眼睛,这时,他看见了过去八年朝夕相处的妻子,她在海里,在深不见底的海底和儿子之间——妻子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但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她让儿子骑在自己身上,让自己灌满海水的尸体托着儿子……
他再次冲出海面,脸上是血,是海水,还有泪水,“爸爸,我听话,我不泼牛奶了……”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惊恐的哀求中夹杂着呛水的咳嗽。他想睁开眼,最后看一眼儿子那带给他幸福和快乐的脸蛋,可他突然又害怕睁开眼睛,他不敢面对儿子那惊恐哀求的童稚的眼睛……他再次沉下去……
他想沉进无底的太平洋深渊,然而,从头顶上仿佛天堂里传来的儿子的声音让他一次次浮出水面。他再也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
他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发誓,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要保护妻子和儿子……
然而,妻子已经死在他眼底下,儿子正在他眼前死去!
“让我先死!!!”他狂吼一声,他要用这声音挣脱脚镣,用这吼声震破自己的耳膜,震爆自己的眼球,挤出自己痛苦的脑浆……
第一章
一
小李子愣愣地站在那里,眼见被他打倒在地上的公安哆哆嗦嗦摸到腰间的枪套,打开了套子的盖子,这时耳朵传进好几个村民惊呼“快跑”的声音,于是他条件反射般拔腿向仓库大门冲去,目瞪口呆的村民感觉一道闪电般,小李子已经冲进了渐渐低垂的夜幕之中。
本来他应该犹豫一下,想一想自己该往哪里跑,但身后传来的公安的愤怒的声音让他放开了两条腿,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跨过晒谷场,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稻田,就在他双脚落在窄窄的田埂上的一瞬间,两发手枪子弹从他头顶上艘艘划过。
划破小李村的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仍然在震颤,接着传来子弹射进稻田泥土里的两声闷响。两发子弹发出的两种声音之间大概只有半秒钟,然而,小李子不但听出了这些微的半秒钟之差,而且在这半秒中里,他竟然迈出了十几步,快过脱缰的野马,稳稳当当地飞驰在夜幕低垂的田埂上。
有那么一瞬间,小李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但那只是一瞬间,身后的吵闹声转瞬即逝,他已经站在后山古庙的门前。
他没有手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少时间跑到后山的古庙前,但他知道,那些不熟悉乡间田埂小路的警察绝对无法在半个小时内摸到这里,何况村民们也不会为他们指路,甚至不会告诉警察小李子逃到了这里。虽然小李村的村民都知道,这里是小李子真正的家。
他推开这道从来不拴锁的门,庙里已经漆黑一团。小李子定了定神,黑暗中,他竟然能够感觉到古光老人的呼吸,但他心里明白,古光老人的呼吸是从来不发出声音的。
他熟练地转身在门边摸索了一阵,找出火柴和蜡烛。
蜡烛光照亮了古庙,小李子随着墙上飘动的佛光道影轻手轻脚走进佛座旁边的边门,进入到这间他如此熟悉的小房间,他立即感到了一种平和、温馨和安全感。
“古光爷爷……”
“你来了。”在蜡烛光中跳动的古光爷爷没有抬头,应了一声。
“出事了,我出事了……”
“我知道。”老人抬了一下眼皮,一动不动地在木板床上打坐。
“您知道?”小李子把蜡烛插在桌子上的烛台上,房间里晃动的影子渐渐安静下来。
“你气喘吁吁,脚步不稳,声音中透出迷茫,这座古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你有这种情形,你先坐下吧!”
小李子惴惴不安地坐下,这个动作大概化了几秒钟,但当他坐下、抬头看到慈祥的古光爷爷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古光爷爷关切地打量着小李子,然后把眼光停在他脸上,微微点了点头。
“爷爷,我打了警察,爷爷,您不相信吧,我一下子打倒了三个警察,”小李子原以为会在老人脸上看到惊讶、不解甚至责备,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老人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小李子压下自己的不解,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讲完了,老人也只是微微动了下眉毛,随即抬头看着长久失修的屋顶,叹息了一声道,“终于出事了!”
小李子还是迷惑不解,嘴巴动了动,终于没有问出来。但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为自己辩解。
“爷爷,他们三个人过来抓我,我一生气就把他们推开,可是他们更凶了,后面那两个年轻的上来就想打我,可是他们好像根本就不会打架,两个警察有模有样的拳来脚往,可是连我的衣服都沾不到边……”
“既然人家打来打去都没有碰上你的衣服,那你跑开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把人家打倒?”古光老人叹息着责怪道,脸上却仍然是一片祥和。
“不是……”小李子憋红了脸,“爷爷,他们边打还边骂我,我受不了他们骂我‘野种’,我……”
“唉,”老人用叹息声打断了小李子,“孩子,你不是野种。”
“可我是孤儿,我没有父母,至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您在野外捡回来的!”
“你不是野种,”老人微微提高了嗓门,“你不是野种!”
老人说罢,慢慢闭上眼睛,嘴唇微微翕动。小李子有些不服气,还在那里嘀咕,“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国家安全部的人比我还清楚我的出身……”
“国家安全部?”老人睁开眼,疑惑地盯着小李子。小李子就把镇长所说的讲了出来。
老人认真地听,过后只是自言自语地说:“又是国家安全部!”
小李子并没有注意到老人话语中的“又”字,还沉浸在自己身世的疑惑和悲伤中。
“古光爷爷,我是野种吗?您从哪里捡我回来的?我到底是哪一年出生的?……”
古光老人摇摇头,然后伸过一只手,轻轻放在小李子的手臂上,小李子顺手抓住爷爷榆树皮般的手,顿时感到一股温暖从古光爷爷手掌传到自己手心,又从自己的手心传遍全身,他抬头看着比一个世纪还古老的古光爷爷那满脸皱纹,似深秋里的树皮般的脸,心中有些内疚。古光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村子里的人谁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时候住进小李村后山的古庙的,也不知道他住在这里多久了。如果小李子问急了,他们就告诉他,他们的爷爷告诉他们,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古光老人就住在后山废弃的古庙里。
“爷爷,您告诉我真相吧!”小李子恳求道。
“真相?”老人眼睛里露出迷惑,随即温柔地说,“孩子,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相,你爷爷一个山野之人,又能告诉你什么?”
“您就告诉我您知道的吧,爷爷,我过一会就要逃亡了,我想知道真相!”小李子倔劲又犯了,盯着老人不放,两手抓住爷爷的手更加紧了。
“真相?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孩子,我知道的就是真相吗?什么是真相……”看到老人眼中那茫然的眼神,小李子有所警觉,他手中使劲,暗暗捏了一下爷爷的手,想把这位百岁的老人拉回到现世。从两年前开始,古光爷爷就常常会陷入这种仿佛脱离了现世的沉思和迷茫之中,小李子有种感觉,那就是如果自己不及时把老人拉回来,老人的灵魂也会和他的思绪一样脱离身体,飘到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果然,小李子把老人拉回到破庙里。“就告诉我您知道的,爷爷。我现在就想知道!”
二
老人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老人没有感觉到,但小李子感觉到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是1990年的初春……其实,我从八十岁以后就不再记忆年头,人活到八十就会明白,年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记也罢。但我记住了1990年,那个北京逃过来的年轻人,还有你……”老人说到这里,手中又传过来一股温暖。“……让我记住了那个年头。”
“1990年?”
“不是,是1989年,那一年北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唉,我已经有几十年不问世事了,那个年轻人就是在北京天安门发生了那件事后逃到这里的,当时他带着你……”
“他就是我父亲?”小李子急切地问。
“不是,他才只是一个没有大学毕业的学生,他逃出北京,本来已经很顺利逃出了追捕他的人的眼睛,可是就因为在路上为了营救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结果暴露了行踪,始终没有甩掉那些追杀他的人。你想想,他一个年轻的大学学生带着个婴儿如何逃得过那帮职业杀手?终于,在1990年初春的一天,艰难地逃到古庙的后山时,他放弃了!他身负重伤,满脸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个婴儿……”
“那婴儿就是我?”
老人点点头。“我看到他,也有些犹豫,毕竟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是否是罪犯,所以,我只想到要为他疗伤而没有想到立即带他离开。就是这么稍微一犹豫,那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