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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杨文峰几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受不了了,“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们就此再也不敢反腐败了?”
“腐败是要反的,贪污是要制止的!但事情有轻重和缓急之分,国家安全比起个别官员的贪污腐败,哪个更重要,不是很明显吗?”
“我、我,我真是无话可说,”杨文峰都有些结巴了,“所以你们现在只是小打小闹,每年枪毙几个小贪官作为样板戏给人民交待,而实际上,你们不敢反了。我怎么说,这么多年了,你们甚至连官员财产申报制这样一件全世界哪怕最腐败的资本主义国家都在实行的制度都无法落实,就因为你们害怕一旦坚决反腐败,那些贪污腐败的共产党员就离心离德,甚至狗急跳墙,掉头来反对社会主义?”“有这个考虑,但话不能这样说。”康伴智有些尴尬。
“事实是这样,至于话怎么说,都由你们决定。还有,还有,作为国家安全部情报局长,你一定不糊涂,上面的推论完全不成立,除非,除非贪污腐败的共产党员和官员确实太多,多到已经决定了目前共产党和政府的性质……”
“杨文峰,我们今天不是谈这个……”
“是吗,那我们谈什么?”杨文峰直视着康伴智的眼睛。
“你不是让我告诉你,美国反华反共的中央情报局是如何害死许部长的儿子的吗?”
四
杨文峰眼睛眨了眨,没有吭声。
“由于我们意识到美国的反华人士和组织想利用我们反腐败运动为他们招兵买马、积聚反华力量,因此我们及时调整了策略。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就容忍贪污腐败现象蔓延,不是这样的,我们只不过更注重策略,并且打消了一口吃个胖子的想法。正因为这样做了,我们才又一次打败了海内外反华势力的这一次和平演变,保持了安定团结的政治队伍,维持了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局面……”
康伴智停顿了一下,看到杨文峰漠然的眼神,叹了口气,继续讲道:
“可是,我们也有低估美国情报机关和海内外反华势力的时候。我们原以为,这次他们机关算尽,黔驴技穷了吧?……没有想到,就在我们麻痹大意的时候,事情发生了。”
康伴智停下来,看了一眼杨文峰,杨文峰正抬眼和他撞了个正着。
“我说过,九十年代初他们利用中国人民对腐败的深恶痛绝而号召人民上街反对腐败,从而导致反对共产党领导的”六四“动乱;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他们看到中国人民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情况下,也认识到腐败是改革开放的副产品,而且腐败的人数众多,所以他们又转而争取腐败分子为他们推翻主张公有制的社会主义制度。两次利用中国改革开放所产生的腐败分子和平演变中国政权的阴谋都可耻的失败了,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第三次,这些反动派竟然还是拿腐败做文章!”
“这次又搞出什么花样?”杨文峰问得急切,但口气里却不无嘲讽。他心里觉得好笑,忍住没有笑出来,他想,既然海内外反动派都拿腐败做文章,那为什么不干脆打击腐败制止贪污呢!但他没有打算说出来,他知道,坐在对面的那位情报局长的脑袋具有和自己脑袋完全不一样的思维方式。杨文峰担心这样简单的问题会让康伴智一时理解不过来。
“我说了,这次的花样还是围绕我们内部的贪污腐败。”康伴智说,“这次中央情报局的手段更加恶劣和可耻,当然中情局至今不承认是他们在幕后操纵。反正,在美国有一大批反华反共人士无所事事,他们随时随地愿意充当中央情报局的马前卒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发起攻势……”
“到底是什么办法?”杨文峰不耐烦地问。
“这次,他们想出的办法是敲诈勒索贪污腐败的共产党高级干部,迫使他们从内部慢慢颠覆演变共产党政权……”
“我不太明白,”杨文峰皱着眉头打断局长,“敲诈勒索?有没有搞错?这种下三滥的手法都用上了,再说,哪里那么容易敲诈勒索,又如何敲诈勒索共产党高级干部?”
“唉,这个吗,”康伴智思索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告诉你也不妨,你现在也不是外人,按说美国想敲诈我们高级干部并不容易,但这些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我们很多党政军领导干部的子女和家属都在经商,就是那些不直接经商的,收入也比普通中国人高几十倍,这些年大家都多少积累了一些财产……”
“所以,党政干部家庭财产登记至今无法实行?”杨文峰冷冷地插了一句。
“我说过,今天不谈这个,共产党又不是无产阶级,有点财产也应该嘛。好,我们还是谈国家安全这样的大事吧。”康伴智不满地盯了一眼杨文峰,“最糟糕的是,我们很多靠社会主义优越性积累了大量财产的共产党高级干部却对社会主义失去了信心,对前途充满恐惧,他们花样百出、靠各种不正当的手段和方式把财产转移到资金流出流入相对自由的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结果,你知道,这些人的经济状况、社会关系和政治背景就尽数落入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秘密档案袋里。”
“啊……”
“美国中央情报局在绞尽脑汁仍然无法和平演变我中国政府的时候,终于想起来这些档案袋,据我们后来掌握的情况,到他们开始实施敲诈勒索计划的时候,我们党和国家一级的领导,有三分之二落入了他们的档案袋,至于下面到部省一级的就更惨不忍睹,几乎十之八九都有多多少少的贪污腐败的把柄落于了中央情报局之手。当时我们把这一情况稍微一合计,连许部长也当场流出了冷汗……”
“多亏了你们,”杨文峰嘲弄地说,“要不然,美国一旦成功,我们个个省份的领导们不得纷纷宣布成为美国的一个州?”
“你这人,不能严肃点,别老讽刺嘛,听我讲。”康伴智皱了皱眉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分别找机会拿手里掌握的贪污腐败证据威胁中国高级干部,胁迫他们暗中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听美国调遣……中情局采取各个击破,互不通气的手法,按照他们手里掌握的干部数量和进行敲诈勒索的速度,不到三年,我们的高级干部中,可能为中央情报局工作的人比为我党工作的人还要多。你知道,我们当时反腐败的力度也比较大,贪污了五百万的江西省副省长胡长青都被枪毙了,那些高干看到后确实有些怕,所以,一旦中央情报局威胁他们要公开他们贪污转移到海外的资产的时候,可想而知,既然都是死路一条,他们当然会选择同美国合作的。”
“你们真不简单,要我看,这次中央情报局肯定得手。”杨文峰说。
“没有,他们这次也失败了,”康伴智脸上露出了些得意,“我们在许部长的带领下打了漂亮的一仗……”
“你们先下手为强,”杨文峰紧接着问,“把贪官污吏一网打尽了?”
“没有,不是那样的方法,那牵扯太大。”康伴智摇摇头。
“我也是说,”杨文峰脸上又恢复了嘲讽,“否则,我们现在的国家机构至少要精简一半,因为绝大部分领导人要到秦城监狱报到了。”
康伴智没有理睬他。
“我们赶紧约谈高级干部,级别高的,由许长征部长亲自去拜访。我们见面后,就把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计划透露出来,当看到约谈者非常紧张的时候,我们就给他们吃定心丸,安慰他们说:国家安全高于一切,稳定压倒一切,请他们千万放下包袱,继续改革开放,不要担心中央情报局的敲诈勒索,我们国家安全部心中有数,我们不会上中央情报局的当,也不会秋后算账……”
“我知道你们的方法了,你不用说了。”杨文峰满脸落寞地说,“这次美国人自然又一败涂地!”
康伴智点点头,脸上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难以掩饰的得意。
“不过,这和许部长的儿子被害有什么关系?”
杨文峰话音刚落,情报局长的脸色就阴了下来。过了好几分钟,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们内部出了叛徒。”
“啊,出了叛徒?”杨文峰惊讶地小声重复道。
“严格说也不算是内部,因为他是外派干部,当时派遣到美国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期间,也怪我们放松了对他的政治思想教育,他潜移默化地接受了十年美国新闻电视和反华媒体的洗脑宣传,到最后竟然认为中国要发展要强大要和平崛起的话,就必须废除共产党一党专制,必须实行西方式的民主,他还特别痛恨贪污腐败,当然我自己的推测这可能和他长期外派在美国,自己没有机会贪污腐败有关,如果他有机会,他就不会这么强烈反对了……”
突然发现自己的讲话不妥,康伴智打住了。又过了一会,才开口。
“我们后来始终没有发现他从什么时候叛变的,我们只是怀疑,中央情报局敲诈勒索中共高干的阴谋就是他协助中央情报局制定的,你想,美国那帮人,就算多给他们两个脑袋,也想不出这样的毒计呀。但是,不管他什么时候叛变的,我们可以确定,当我们迅速瓦解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敲诈勒索计划后,他跳了出来,偷偷向美国中央情报局密告了许部长儿子的所在……”
“许部长的儿子?”杨文峰惊讶地问,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一阵胀痛,差一点流出了眼泪。
“许部长的儿子也在美国。”康伴智说完,连忙解释道:“不过,你不要误会,许部长的儿子改名换姓到美国留学完全是自力更生,自食其力,那孩子很争气,事情发生前,他还在一个中餐馆擦盘子。”
杨文峰迷惑地扫了办公室一眼,好像周围很陌生似的。他什么也没有说。
“恼羞成怒的中央情报局接到这个情报后,好像捞到了一根稻草一样,许长征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就准备拿许部长的儿子开刀。在他们的想象中,许部长的儿子一定是住在海边或者山上的小别墅里,出入开着德国的奔驰或者宝马,家里请的是白人保姆,星期六和星期天就在唐人街鱼翅酒家和色情俱乐部消磨时光——他们以前看到在美国的几乎每一个中共高干的子女都是这样,所以就想当然地认为国家安全部许部长的公子也好不了多少。按照他们的设想,只要找到许公子,拍几张照片,威胁许部长。如果许部长不从,他们就让他儿子的豪华生活照片在西方各大报纸曝光……唉,没有想到,这次他们又是机关算尽!当他们找到许部长儿子的时候,那孩子正在洗盘子……这些美国佬不相信,他们开始跟踪,认为总有一天会找到证据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获得了叛徒叛变的有关情报,通过使馆的同志,我们通知到许部长的儿子,让他尽快返回中国。那孩子当时由于路费不够,想再多洗一个星期的盘子,结果出事了!”
杨文峰满脸关切,随即感觉到太阳穴的痛楚又一次袭来。
“那个叛徒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唆使了几个亡命之徒,竟然要绑架许部长的儿子。”
“啊,真过分,他们想干什么?”杨文峰忍住疼痛,气愤地说。
“许部长只有这一个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杨文峰,你我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清楚,谁活着不是为了子孙后代,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特别是我们中国人就尤其如此,那位叛徒是中国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虽然美国中央情报局并不完全赞成他的绑架方案,但他还是孤注一掷、一意孤行了。结果,许部长的公子在歹徒来绑架自己时,跳下公寓楼,驾车逃走。在追逐的过程中,许部长的儿子出车祸死了,那孩子当时才二十一岁……”
来自两边太阳穴的胀痛已经扩散到脑海深处,杨文峰痛苦地低下头。如果说先前他一直带着嘲讽的心情,那么这心情已经一扫而去;如果说他先前还怀疑为什么这样腐败的政权还能够“稳定”的话,那么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
“杨文峰,你没事吧?”
杨文峰用两手挤压着两边太阳穴,过了一会才抬起头,两眼竟然霎那布满了血丝。
“我没事。”他声音微弱地说,忍着难忍的头疼。“你救了许部长的命,”康伴智声音里充满了感情,“没有许部长,我们国家早就……你不知道自己为这个国家做了多大的贡献。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今后你肩膀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希望我们能够并肩作战,我、我也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康伴智说着,伸出手在杨文峰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杨文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闪过一阵沉重的迷茫和痛苦。
五
“主席,他救了我的命。”
“我看得出,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