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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气子起来,听了听,方交四鼓,急忙来至包公住的屋内。只见李才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在那里打盹。又见灯花结了个如意儿,烧了多长,连忙用剪烛剪了一剪。只见桌上有个字帖儿,拿起一看,不觉失声道:“ 这是哪里来的?”一句话将李才吓醒,连忙说道:“我没有睡呀!”包兴说:“没睡?这字帖儿打哪里来的?”李才尚未答言,只听包公问道:“什么字帖,拿来我看。”包兴执灯,李才掀帘,将字帖呈上。包公接来一看,便问道:“天有什么时候了?”包兴举灯向表上一看,说:“才交寅刻。”包公道:“也该起来了。”二人服侍包公穿衣净面时,包公便叫李才去请公孙先生。不多时,公孙先生来到,包公便将字帖与他观看。公孙策接来,只见上面写道:“明日天昌镇,紧防刺客凶。分派众人役,分为两路行:一路东皋林捉拿恶庞昱,一路观音庵救活烈妇人。要紧,要紧!”旁有一行小字:“烈妇人即金玉仙。”公孙策道:“此字从何而来呢?”
包公道:“何必管它的来历。明日到天昌镇严加防范。再派人役,先生吩咐他们在两路稽查便了。”公孙策连忙退出,与王、马、张、赵四勇士商议。大家俱各小心留神。
你道此字从何而来?只因南侠离了苗家集,奔至天昌镇,见包公尚未到来,心中一想:恐包公匆忙来至,不及提防,莫若我迎将上去,遇便泄漏机关,包公也好早作准备。好英雄!
不辞辛苦,他便赶至三星镇。恰好三更,来至公馆,见李才睡着,也不去惊动他,便溜进去,将纸条儿放下,仍回天昌镇等侯去了。
且说次日包公到了天昌镇,进了公馆,前后左右搜查明白。
公孙策暗暗吩咐马快、步快两个头儿,一名耿春,一名郑平,二人分为左右,稽查出入之人。叫王、马、张、赵四人围住老爷的住所,前后巡逻。自己同定包兴、李才护持包公。倘有动静,大家知会,一齐动手。分派巳定,看看到了掌灯之时,处处灯烛照如白昼。外面巡更之人,往来不断。别人以为是钦差大人在此居住,那里知道是暗防刺客呢。内里王、马、张、赵四人,摩拳擦掌,暗藏兵器,百倍精神,准备捉拿刺客。真是防范的严谨。
到了三更之后,并无动静。只见外面巡更的灯光明亮,照澈墙头。里面赵虎仰面各处里观瞧。顺着墙外灯光,走至一株大榆树下,赵虎忽然往上一看,便嚷道:“ 有人了!”只这一声,王、马、张三人亦皆赶到。外面巡更之人,也止住步了。
掌灯一齐往树上观看,果然有个黑影儿。先前仍以为是树挺,后来,树上之人见下面人声嘶喊,灯火辉煌,他便动手动脚的。
大家一见,更觉鼎沸起来。只听外面人道:“跳下去了!里面防范着! ”谁知树上之人趁着这一声,便攥住树杪,将身悠起,趁势落在耳房上面。一伏身,往起一纵,便到了大房前坡。赵虎嚷道:“好贼!哪里走?”话未说完,迎面飞下一垛瓦来。愣爷急闪身,虽则躲过,他用力太猛,闹了个跟头。房上之人,趁势扬腿刚要迈脊,只听“嗳哟”一声,咕噜噜从房上滚落下来,恰落在四爷旁边。四爷一翻身,急将他按住。大家上前先拔去背上的单刀,方用绳子捆了,推推拥拥来见包公。
此时包公、公孙策便衣便帽,笑容满面。包公道:“好一个雄壮的勇士,堪称勇烈英雄。”回头对公孙策道:“先生,你替我松了绑。”公孙先生会意,假做吃惊道:“此人前来行刺,如何放得?”包公笑道:“我求贤若渴,见了此等勇士,焉有不爱之理。况我与壮士又无仇恨,他如何肯害我?这无非是受小人的捉弄。快些松绑。”公孙策对那人道:“你听见了?老爷待你如此大恩,你将何以为报?”说罢,吩咐张、赵二人与他松了绑。王朝见他腿上钉着一枝袖箭,赶紧替他拔出。包公又吩咐包兴看座。那人见包公如此光景,又见王、马、张、赵分立两旁,虎势昂昂,不由良心发现,暗暗夸道:“闻听人说包公正直,又目识英雄,果不虚传。”一翻身扑倒在地,口中说道:“小人冒犯钦差大人,实实小人该死。”包公连忙说道:“壮士请起,坐下好讲。”那人道:“钦差大人在此,小人焉敢就座。”包公道:“壮士只管坐了何妨。”那人只得鞠躬坐了。
包公道:“壮士贵姓尊名,到此何干?”那人见包公如此看待,不因不由的就顺口说出来了,答道:“小人名唤项福。只因奉庞昱所差……”便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不想大人如此厚待,使小人愧怍无地。”包公笑道:“这却是圣上隆眷过重,使我声名远播于外,故此招忌,谤我者极多。就是将来与安乐侯对面时,壮士当面证明,庶不失我与太师师生之谊。”项福连忙称是。包公便吩咐公孙策与壮士好好调养箭伤。公孙策领项福去了。
包公暗暗叫王朝来,叫他将项福明是疏放,暗地拘留。王朝又将袖箭呈上说:“此乃南侠展爷之箭。”包公闻听道:“原来展义士暗中帮助。前日三星镇留下字柬,必也是义士所为。”
心中不胜感羡之至。王朝退出。此时公孙先生已分派妥当:叫马汉带领马步头目耿春、郑平前往观音庵,搭救金玉仙;又派张龙、赵虎前往东皋林,捉拿庞昱。
单说马汉带着耿春、郑平竟奔观音庵而来,只见驮轿一乘,直扑庙前去了。马汉看见,飞也似的赶来。及至赶到,见旁有一人叫道:“贤弟,为何来迟?”马汉细看,却是南侠,便道:“兄,此轿何往?”展爷道:“劣兄已将驼轿截取,将金玉仙安顿在观音庵内。贤弟来得正好,咱二人一同到彼。”说话间,耿春、郑平亦皆赶到,围绕着驼轿来至庙前。打开山门,里面出来一个年老的妈妈,一个尼姑。这妈妈却是田忠之妻杨氏。
众人搭下驮轿,搀出金玉仙来。主仆见面,抱头痛哭。原来杨氏也是南侠送信,叫他在此等侯。又将轿内细软俱行搬下。南侠对杨氏道:“你主仆二人就在此处等侯。候你家相公官司完了时,叫他到此寻你。”又对尼姑道:“师傅用心服侍,田相公来时必有重谢。”吩咐已毕,便对马汉道:“贤弟回去,多多拜上老大人,就说展昭另日再为禀见,后会有期。将金玉仙下落禀复明白,他乃贞烈之妇,不必当堂对质。拜托,拜托。
请了!“竟自扬长而去。马汉也不敢挽留,只得同耿春、郑平二人回归旧路去禀知包公。这且不言。
再说张、赵二人到了东皋林,毫不见一点动静。赵虎道:“难道这厮先过去了不成?”张爷道:“前面一望无际,并无人行。焉有过去之理。”正说间,只见远远有一伙人乘马而来。赵爷一见,说:“来咧,来咧。哥,你我如此如此,庶不致于舛错。”张龙点头,带领差役隐在树后。众人催马刚到此地,赵虎从马前一过,栽倒在地。张爷从树后转出来,便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闯死人了!”上前将庞昱马环揪住道:“你撞了人,还往哪里去?”众差役一齐拥上。众恶奴发话道:“你这些好大胆的人,竟敢拦挡侯爷不放。”张龙道:“谁管他侯爷公爷的,只要将我们的人救活了便罢。”众恶奴道:“好生撒野。此乃安乐侯,太师之子,改扮行装出来私访。你们竟敢拦阻去路,真是反了天了!”赵爷在地下,听准是安乐侯,再无舛错,一咕噜爬起身来,先照着说话的劈面一掌,喊道:“我们反了天了?我们竟等着反了天的人呢!”说罢,先将庞昱拿下马来,差役掏出锁来套上。众恶奴见事不祥,个个加上一鞭,忽的一声,俱各逃之夭夭了。张、赵追他不及,只顾庞昱,连追也不追。众人押解着奸侯,竟奔公馆而来。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015回 斩庞昱初试龙头铡 遇国母晚宿天齐庙
且说张、赵二人押解庞昱,到了公馆,即行将庞昱带上堂来。包公见他项带铁锁,连忙吩咐道:“你等太不晓事,侯爷如何锁得?还不与我卸去!”差役连忙上前,将锁卸下。庞昱到了此时,不觉就要屈膝。包公道:“不要如此。虽则不可以私废公,然而我与太师有师生之谊,你我乃年家弟兄,有通家之好。不过因有此案要当面对质对质,务要实实说来,大家方有个计较,千万不要畏罪回避。”说毕,叫带上十父老并田忠、田起元及抢掠的妇女,立刻提到。包公按呈子一张一张讯问。
庞昱因见包公方才言语,颇有护他的意思,又见和容悦色,一味的商量,心想:“ 必要设法救我。莫若我从实应了,求求包黑,或者看爹爹面上,往轻里改正改正,也就没了事了。”
想罢说道:“钦差大人不必细问。这些事体,俱是犯官一时不明做成,此时后悔也是迟了。难求大人笔下超生,犯官感恩不尽。”包公道:“这些事既已招承,还有一事。项福是何人所差?”恶贼闻听,不由的一怔,半晌答道:“项福乃太守蒋完差来,犯官不知。”包公吩咐:“带项福。”只见项福走上堂来,仍是照常形色,并非囚禁的样子。包公道:“项福,你与侯爷当面质对。”项福上前,对恶贼道:“侯爷不必隐瞒。一切事体,小人已俱回明大人了。侯爷只管实说了,大人自有主见。”恶贼见项福如此,也只得应了是自己派来的。包公便叫他画供。恶贼此时也不能不画了。
画招后,只见众人证俱到,包公便叫各家上前厮认。也有父认女的,也有兄认妹的,也有夫认妻的,也有婆认媳的,纷纷不一,嚎哭之声不堪入耳。包公吩咐,叫他们在堂阶两边听候判断。又派人去请太守速到。包公便对恶贼道:“你今所为之事,理应解京。我想道途遥远,反受折磨。再者,到京必归三法司判断,那时难免皮肉受苦。倘若圣上大怒,必要从重治罪。那时如何辗转?莫若本阁在此发放了,倒觉得爽快。你想好不好?”庞昱道:“ 但凭大人作主,犯官安敢不遵。”包公登时把黑脸放下,见虎目一瞪,吩咐:“请御刑!”只这三个字,两边差役一声喊,堂威震赫。只见四名衙役将龙头铡抬至堂上,安放周正。王朝上前,抖开黄龙套,露出金煌煌、光闪闪、惊心落魄的新刑。恶贼一见,胆裂魂飞。才待开言,只见马汉早将他丢翻在地。四名差役过来,与他口内衔了木嚼,剥去衣服,将芦席铺放,恶贼那里还能挣扎,立刻卷起,用草绳束了三道。
张龙、赵虎二人将他抬起,走至铡前,放入铡口,两头平匀。
此时,大汉王朝黑面向里,左手执定刀把,右手按定刀背,直瞧座上。包公将袍袖一拂,虎项一扭,口说“行刑”二字,王朝将彪躯一纵,两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将恶贼登时腰斩,分为两头一边齐的两段。四名差役,连忙跑上堂去,各各腰束白布裙;跑至铡前,有前有后,先将尸首往上一扶,抱将下去。
张、赵二人又用白布擦抹铡口的血迹。堂阶之下,田起元主仆以及父老并田妇村姑见铡了恶贼庞昱,方知老爷赤心为国,与民除害,有念佛的,有趁愿的,就有胆小不敢看的。
包公上面吩咐:“换了御刑,与我拿下。”听了一个“拿”字,左右一伸手,便将项福把住。此时,这厮见铡了庞昱,心内已然突突乱跳,今又见拿他,木由的骨软筋酥,高声说道:“小人何罪?”包公一拍堂木,喝道:“你这背反的奴才!本阁乃奉命钦差,你擅敢前来行刺。行刺钦差即是叛朝廷,还说无罪?尚敢求生么? ”项福不能答言。左右上前,照旧剥了衣服,带上木嚼,拉过一领粗席卷好。此时狗头铡已安放停当。将这无义贼行刑过了,擦抹御铡,打扫血迹,收拾已毕。
只见传知府之人上堂跪倒,禀道:“小人奉命前去传唤知府,谁知蒋完畏罪自缢身死。”包公闻听道:“便宜了这厮。”
另行委员前去验看。又吩咐将田起元带上堂来,训诲一番,不该放妻子上庙烧香,以致生出此事,以后家门务要严肃,并叫他上观音庵接取妻子;老仆田忠替主鸣冤,务要好好看待他;从此努力攻书,以求上进。所有驮轿内细软必系私蓄,勿庸验看,俱着田忠领讫。又吩咐父老:“各将妇女带回,好好安分度日。本阁还要按户稽查花名,秉公放赈,以纾民困,庶不负圣上体恤之鸿恩。”众人一齐叩头,欢欢喜喜而散。老爷立刻叫公孙策打了折底看过,并将原呈招供一齐封妥,外附夹片一纸,请旨补放知府一缺,即日拜发,赍京启奏去了。一面出示委员稽查户口放赈。真是万民感仰,欢呼载道。
一日,批折回来,包公恭接。叩拜毕,打开一看,见朱批甚属夸奖:“至公无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