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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太大了,是不是暂时停止攻击?”白崇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打了几十年仗,还从没有手软过,他恪守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信条,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那是他踏着敌人和自己士兵的尸骨走过来的,当然,名将也随时准备和自己的士兵一道战死,白崇禧本人也是从子弹的间隙里钻出来的!
“什么?暂停攻击?”杜聿明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深怕听错了。
“嗯,”白崇禧脸上显出歉疚而又痛苦的表情!“牺牲太大了,第五军是国军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啊!”
杜聿明似乎明白了白崇禧的心意,激动地说道:“主任,正因为第五军是国军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这也是第五军成立以来打的第一仗,不攻下昆仑关,第五军将士不但丢尽国军的脸,也无颜见委座和四万万同胞啊!”
杜聿明指着掩蔽部的那个地洞,对白崇禧道:“不攻下昆仑关,那里便将是我成仁的归宿之地!”
白崇禧的心又是一阵猛震。他脑海里倏地出现了死守滕县的王铭章,临沂苦战中的庞炳勋,张自忠,台儿庄大战中孙连仲等人那视死如归的悲壮形象,在昆仑关,他又有到了杜聿明杀敌报国的壮志雄心,他的激情象火一般燃烧着,他紧紧地抓着杜聿明的手说道:
“光亭兄,让我们同生死,共进退吧!”
昆仑关下那一大片“血湖”每一分钟都在上涨,“湖”中飘浮着树枝残叶,战死的士兵倒在“湖”边,有的象正在趴下把头伸向“湖”里饮水,有的象坐在“湖”边的青石上洗涤身上的征尘。冲沟两侧陡硝的山坡上,象滚动被伐倒的树术一般,被击死的国军士兵,纷纷滚落沟谷。昆仑关右侧的仙女山经血战被郑洞国的荣一师攻占。杜聿明用电话命令第二○○师团长高吉人,不惜代价,拿下关键的六○○高地。接着命令重炮团长朱茂真以猛烈而准确的火力支援高团进攻六○○高地,并规定步、炮协同讯号——高吉人团攻占六○○高地后,即举火为号,重团炮火力进行超越射击,压制敌人之侧射火力。六○○高地被火海淹没了一个多钟头,第五军的远射程重炮和师属榴弹炮把敌人据守的山头连续捶击,象一名巨大的拳击运动员,在对手头上,身上不分点地猛击狠打。白崇禧和杜聿明的望远镜里,除了弥漫的浓烟和闪腾的火光之外,什么也没有了。炮击停止后,高吉人团已冲上六○○高地,工事里残存的敌人挺着三八枪刺与冲上高地的国军步乓肉搏。敌我两军官兵抱成一团,拳击、扭打,从高地上不断滚落下来,纷纷溅落在郊已变得颇为壮观的“血湖”里。等工事里的最后一个敌寇被肃清时,六○○高地上早已烟散火消,攻占高地的国军士兵燃起三堆熊熊篝火,指示重炮团火力作超越射击。
接着,敌人的核心据点四四一高地被荣一师突破。白崇禧和杜聿明不禁一跃而起欢呼起来:
“昆仑关的大门被叩开了!”
第二○○师第五九九团沿蜿蜒冲沟的公路,踏着战友的尸体,越过战车的残骸,穿过那骇人的“血湖”,把第五军的军旗插上了巍巍昆仑关。
可是,白崇禧和杜聿明都还来不及享受到胜利的欢乐,昆仑关又被日寇在大批飞机的掩护下反攻夺去了。杜聿明毫不气馁,组织反攻,又把昆仑关从敌人手里夺了回来。接着,占据周围山头的敌人以火力侧击昆仑关,在大批飞机的掩护下,又一次从第五军手里把昆仑关夺了过去。敌我两支王牌军,经过一星期的血战厮杀,打成二比二平局,昆仑关下,已成尸山血海。白崇禧和杜聿明从十七日开战以来,还没有象样地睡上一觉,他们脸色憔悴,两眼深陷,嗓音嘶哑。昆仑关大战虽然比不上台儿庄大战那么大的场面,但由于地势险恶,敌我两军顽强拚搏,阵地反复易手,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由攻变守,由守变攻,几上几下,其惨烈之状则在台儿庄大战之上。
“光亭兄,你准备怎么办?”白崇禧又爬上了杜聿明在半山腰的指挥所,他说话的声音显得严厉。经过一周的战争患难与共,他和杜聿明已有了融洽的感情。
“如果不全部消灭关口四周的敌火力点,仅占领关隘,是无法立足的。”杜聿明在掩蔽部里,用蜡烛照着地图,对白崇禧说道,“我准备采用要塞式攻击法,将敌各据点分配给第一线师的各个团负责,同时攻击,逐点解决,缩小包围圈,象吃饭一样,一口一口地吃掉它!”
“好!”白崇禧很赞成杜聿明的要塞式攻击法的战术,他指着地图,说道,“我将派其他部队进占七塘、八塘,截断昆仑关守敌与南宁的补给线,要他们饿死、困死在山头上!”
又是一星期的血战,昆仑关之敌已成瓮中之鳖,关日周围山头的敌据点,被国军一个一个地铲除,余下的几个孤立据点,敌人仍在顽强死守,他们粮弹两缺,补给全赖飞机空投,在国军的高射炮猛烈射击下,敌人空投粮弹的飞机不敢低飞,扔下的粮食和弹药,不断落到国军阵地上。十二月二十九日,荣一师第三团攻占敌人的主要据点界首,至此敌人主要火力点全被国军消灭。三十日和三十一日,第五军连续发起猛攻,终于将昆仑关守敌全部歼灭,继台儿庄大捷之后,取得了震惊中外的“昆仑关大捷”。计昆仑关一役,共击毙敌第五师团第十二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以下官兵五千余人;生俘士兵一百零二人;缴获的山炮、野炮、轻重机枪、步枪及其他军用品和弹药堆积如山。
大后方桂林、重庆的群众又一次狂欢游行,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再一次成了抗战的民族英雄。
昆仑关大战,第五军拼搏半月,各师官兵,残存无几。损失最重的要算郑洞国的荣誉第一师。这个一万三千余人的主力师,撤离前线时,仅残余官兵七百多人,中下级军官几乎全部战死。师长郑洞国痛心疾首,如丧考妣,他亲率这七百余人的残部,来到宾阳白岩村请白崇禧检查。部队排成七行纵队,每行一百余人,官兵的脸色黧黑,消瘦,服装残破,衣不掩体,疲惫不堪,这哪象秋季演习问白崇禧在兴安界首检阅过的那个英雄的荣誉第一师?与其说他们是兵,还不如说他们是一群被坑道塌方堵在矿井里困了半个月的一群垂死矿工!白崇禧默默地和前排几名官兵一一握手,即命郑洞国率归后方整理补充。
天险昆仑关被攻下了,敌军的王牌部队第五师团被打败了,蒋介石的王牌部队第五军被打光了,只有小诸葛白崇禧才是唯一的胜利者:但是狂妄凶暴的日寇会甘心吗?睚眦必报的蒋介石会让步吗?白崇禧望着郑洞国和他远去的几百残兵,心里顿时产生一种凄凉的失落感和沉重的孤独感!
民国二十九年二月二十一日,蒋委员长由重庆飞抵桂林,当夜乘火车下柳州,于清晨八时到柳州羊角山机械化兵学校,准备主持桂南会战检讨会。桂南会战乃是一个局部的战役,何以用得着最高统帅莅临出席?原来这是蒋委员长自两年前在开封召开军事会议惩处韩复榘以来,第二次召开惩处高级将领的军事会议。在昆仑关大战前夕,他因不放心白崇禧指挥第五军,便派陈诚,李济深前来监军。可是,在整个大战中,他始终没有收到陈诚的报告。开始,他倒不着急,因为陈诚是他的最为可靠的亲信,对于执行他的命令非常坚决,丝毫不会走样。大的不说,只以一件小事为例,便足以说明问题。蒋介石自从提倡新生活运动之后,曾有一个命令,高级将领,家中皆不得雇用女佣。陈诚闻风而动,当即把家中的女佣辞了。陈诚的夫人谭祥原是宋美龄的干女儿,见家中没有女佣,生活诸多不便,曾向陈诚一再要求,雇请女佣,陈诚皆不允。后来陈诚听说他的一个副官家里偷偷雇有一名女佣,他一听大怒,喝叫那副写立即滚蛋。陈诚之忠于蒋介石,在国民党高级将领中自然无人可比。有陈诚在白崇禧身边当监军,他当然是可以放心的。不久,蒋介石便接白崇禧发来“昆仑关大捷”的电报,心里颇喜。因为昆仑关大战虽然白崇禧是总指挥,但蒋的嫡系第五军是主力。这一仗既解除了日寇对重庆和西南国际交通线的威胁,又便第五军以战胜余威能长驻桂系老其,正可谓“一石两鸟”。谁知重庆民众热烈庆祝“昆仑关大捷”不久,蒋介石突接陈诚急电报告,谓白崇禧居心叵测,严令第五军与敌寇在昆仑关死打硬拼半个多月,致使该军损失殆尽,各师官兵残存无几,最后被敌寇迁回包围,昆仑关得而复失,各军溃败,整个桂南会战彻底失败。蒋介石闻报又急又气,即电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他将赴柳州亲自主持召开桂南会战检讨会。二月二十一日蒋介石偕侍从室主任张治中,由重庆飞抵桂林,即赴柳州羊角山。
却说蒋介石抵羊角山后,略进早餐,然后在一座两层的小楼里休息,准务出席会议。也许蒋介石一行的行踪被日本人发现了,当他刚上楼脱下衣服躺到床上去,只听得一阵“工工工”的声音传来,他开始还不知道这是柳州防空司令部发出的空袭警报,因为武汉和重庆等地的警报,都是“呜呜鸣”叫的,唯有柳州的警报是敲钟为号。侍从室主任张治中闻警,即由楼下奔上楼去,与侍从副官一起把蒋委员长从床上唤起来,然后迅速护卫到附近一个小小的岩洞里躲避。这个岩洞略经改建过,高一丈许,深也是一丈许,张治中和蒋介石躲在最里边,十几名侍从副官一齐趴在洞口的地下,为蒋委员长筑起一道“人墙”。敌机已经飞临柳州上空,黑鸦鸦的一大片,它们盘旋一圈,_却不轰炸柳州市区,径直飞到羊角山蒋委员长的住所附近,以九架一批,一批接一批地俯冲扫射、投弹。蒋介石蹲在那小小的岩洞里,才喘了几口气,便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烈的气浪带着令人窒息的硝烟直扑洞里。洞口贬溅的尘土碎石,把那十几名趴在地上的侍从副官全部掩埋了。蒋介石感到呼吸困难,他觉得自己象被装在一个大的闷罐子里,正被人从外面摔打着,一会儿有人把这只闷罐子高高举起,狠狠摔在一个斜坡上,闷罐子在飞快地滚动着,撞击着、摇荡着……空袭进行了约莫半个多钟头,轰炸停止,敌机遁去,趴在洞口的那十几名侍从副官,一个个地抬起头来,直抠着耳朵里的尘土。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那解除警报的“工——工——”声音传来,侍从副官们才把被折腾得头昏脑胀的蒋委员长从洞里边搀扶出来。
回到那座小楼上,蒋介石洗手、揩脸、喝水、喘气,张治中上来请示:
“委座,今天的会议是否准时召开?”
“准时开会!”蒋介石毫不犹豫地答道。
桂南会战检讨会,在羊角山下一个大地洞里举行。十几盏雪亮的汽灯吊在洞顶,发出吱吱吱的响声,使地洞里显得青亮而阴森。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军委会政治部部长陈诚、战地委员会副主任李济深、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奉命参加桂南会战的各集团军总司令、军长、师长及桂林行营主管人员百余人,已经静悄悄地在地洞里正襟危坐,等着蒋委员长前来主持会议。
白崇禧心情沉重地坐在前排的位置上,那副架在鼻梁上的无边近视眼镜的镜片,被头上汽灯的冷光照得折射出两片微微摇曳的光圈,使人无法看清他那双平素自负而又锐利的眼睛。当他接到蒋介石要来柳州主持召开桂南会战检讨会的电报时,脑海里立时浮现出两年前开封会议惩处韩复榘的场面来。不幸得很,桂南会战白崇禧先以昆仑关大捷开始,最后日寇南支派遣军增派援军在钦州湾登陆,以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从南宁向邕宾公路推进;另以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经蒲庙、刘圩向永淳方向推进,先头部队以一个骑兵联队开路,击破国军在邕江南岸的警戒线后,随即在永淳渡河,经伶俐,向宾阳急进,实行大包抄迂回。白崇禧总指挥在宾阳白岩村闻报大惊,急调叶肇的第二十七集团军由高田向甘棠截击永淳北岸之敌,但是叶肇临危不进,高田距甘棠仅五十华里,日寇迂回部队竟得通过。日寇迂回部队的骑兵,行动极为迅速,很快逼近宾阳。杜聿明的第五军与敌第五师团在昆仑关反复较量后,显然将强敌击败,夺回了昆仑关,但是该军已消耗殆尽,连预备队都早已打光了。白崇禧此时手头无兵可调,只得命令杜聿明负责收容前方溃退下来的部队后撤。日寇袭占宾阳之后,回攻昆仑关,重又夺回天险,国军兵败如山倒,桂南会战终于失败了。
白崇禧带着幕僚随从,狼狈奔回迁江扶济村,手握尚方宝剑的陈诚早已在村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