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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也回军加入战斗,滇桂军两万余人围住李易标的数千敢死队冲杀。沈鸿英在后督战,亦令他率的一团精兵投入战场。铁路两侧,刀飞血溅,状极惨烈。沈鸿英坐在他的专车上,用望远镜观战,见两军胶着混战,正派人去催北洋军邓如琢的第十二混成旅迅速南下增援。不料,忽听来人报告,英德、清远、韶关一带均发现敌军,北洋军一时不能南下增援。沈鸿英听了大吃一惊,深怕后路被断,急令他的专车倒行,向韶关方向退去。正在指挥沈军拼杀的李易标,见沈老总跑了,自己又被数倍敌军围困,知战局断无转机,便率领百十人突出重围,经连平,走龙川,星夜投奔在潮梅一带的陈炯明旧部林虎去了。
却说沈鸿英乘火车逆行退回韶关,当车室黎洞站前一险要地段时,前头车厢呼隆一声突然窜出轨外,沈鸿英一头撞在车厢内壁上,他惊叫一声“不好!”那车厢便倾倒在路旁的岩壁下。他并没被撞昏过去,用手摸着额头上一块青紫的大包,定了定神,便由卫弁扶出车厢之外。只见他的专车脱轨翻倒在右侧,左侧却是悬崖绝壁,底下是奔腾咆哮令人目眩的北江,沈鸿英瞪着大眼,那舌头伸出老长,不断叫着:
“好险!好险!老天保佑,还有世界!”
第十五回 分道扬镳 黄绍竑暗中挖墙脚 纵横捭阖 白崇禧初识李宗仁
却说黄绍竑接到白崇禧和陈雄的来信后,只是回了封“密切注视沈鸿英动向,速报。”的简短密函,便整天闭门不出,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抽的全是由印度进口的高级大烟,那两只眼睛整日都在亢奋的状态之中。不久,白崇禧和陈雄又来信了,报告沈鸿英在广州新街就任北洋政府委的广东督军,派其悍将李易标率军突然进攻广州,包围滇军总司令部,彻底暴露了他背叛孙中山大元帅的面目,眼下,孙大元帅和滇军总司令杨希闵正在火线上督战,讨伐沈鸿英的叛乱。黄绍竑接信,立即从烟榻上奋然而起,扔掉烟枪,给白崇禧和陈雄写了一封“我下梧州,即来一晤”的密函,当天便带着几名卫士,骑马到玉林找李宗仁去了。
到了李宗仁的司令部,副官告知,旅长到教导大队去了。黄绍竑问了教导大队的地点,便带着卫士,策马而去。
教导大队那地方,原是清朝年间的校场,地势平坦,是一处练兵的好场所。黄绍竑到得那里,只见在一块新辟的操场上,二百余名行伍出身的班、排长横列两行,在看李宗仁教授骑术。李宗仁骑着一匹枣红马,那马奔驰如飞,踏出一串长长的烟尘,李宗仁双手扶住马鞍,将身体倒立在疾驰中的马背上。跑了一阵,他吱地收拢身子,藏身在马的侧背,一只脚踏在马橙上,从腰间拔出手枪,以马背作掩体,进行快速射击,只听得百步之内放置的几枚瓦罐“砰砰”发出破裂粉碎之声,那些学兵们不禁发出一阵喝彩声。黄绍竑看了,也由衷地赞叹道:
“这个李猛仔,真有两下子!”
李宗仁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忽然发现黄绍竑带着几名卫士站在操场边上,李宗仁忙将马交给马夫,朝黄绍竑走来。
“季宽。”李宗仁喊道。
“德公,有件大事,想跟你商量。”黄绍竑道。
“好,回司令部去谈。”李宗仁看着黄绍竑那蜡黄的脸和满腮的胡须,忙规劝道:“季宽,我看你气色不大好,烟,还是不抽的好吧!”
李宗仁和黄绍竑并肩走在一起,无论是气质和体形都成鲜明的对比。李宗仁身材壮实,黑红的四方脸膛,走起路来,军靴着地有力,步子迈得方正。黄绍竑身材瘦削,脸色蜡黄,颧骨突出,腮上胡须浓密,走起路来,步子轻飘无力,使人一看便知是位十足的瘾君子。
“德公,你劝我不抽烟,可我的部队,困守容县,不死不活,这日子你叫我怎么过?”
到司令部里,刚一坐下,黄绍竑便向李宗仁诉起苦来。李宗仁亲自为黄绍竑沏了杯茶,用眼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你怎么想呢?”
“我想要一个名义,向外发展。”黄绍竑坦率地说道。“我有位堂兄,现在沈鸿英处做秘书,经他向沈鸿英的参谋长邓瑞征保荐,同意任命我为沈部的第八旅旅长,邓瑞征要我将部队开往梧州待命。”
李宗仁听了先是暗吃一惊,转而对黄绍竑的坦率又感到欣慰,毕竟黄绍竑没有不辞而别,这一则是感激李宗仁在困境中收容了他,二则亦示黄绍竑心地坦荡。但是,李宗仁怎能把黄绍竑放走呢?他好不容易才收得这几百人枪,且黄绍竑,夏威等人又是保定军校学生,这支部队经过千里转战磨练,战斗力较强,部队基础甚好,在目今广西混乱的局势中,这是一副不小的本钱啊!
“季宽,你的想法我甚为赞同,声但是时机尚不成熟。目下,孙中山、陈炯明、沈鸿英几股势力正在广东较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此时贸然以几百支枪投奔沈鸿英,是相当危险的。”李宗仁看着黄绍竑,接着说道,“且沈鸿英为人反复无常,又残忍好杀,多为两粤人士所不齿。他此次举兵叛孙,乃犯上作乱,不得人心,我看他必败无疑。因此我认为任何人的委任都可以接受,唯独沈鸿英的委任不宜接受。”
“德公,你为我着想,情,我领了。”黄绍竑那双眼睛象两只钢珠一般,既冷又硬,与抽鸦片烟时亢奋的神色迥然两样。“我刚才说过了,我不过是要借个名义呀,我并非真的要去投奔沈鸿英,我晓得沈鸿英此次叛孙是要失败的,我的目的是要趁沈鸿英战败时袭取梧州。因此,任何人的委任我都要考虑,唯独沈鸿英的委任我无须考虑。”
“太危险了!”李宗仁摇头说道,“季宽,目下两粤局势如此动荡,我们发展的机会多得很。我想,只要我们把部队训练好,时机一到,便可挥师而进。我一心办教导大队,正是要加紧训练下级军官,养精蓄锐,待机大举。”
黄绍竑见李宗仁如此说,也不再辩论争执,只是默默地从腰上解下手枪往李宗仁面前一放,冷冷地说道:
“德公,请允许我辞去军职,解甲归田!”
李宗仁对黄绍竑此举颇感诧异,本想再作劝说,但他的目光和黄绍竑那钢珠似的眼珠内射出的冷光相遇时,知道事已不可为。他脑海中迅速闪出几个对策:将黄绍竑扣留,把他的部队缴械?李宗仁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黄绍竑一不叛乱,二不投敌,三不抗命;准其辞去军职,另行任命第三团团长?李宗仁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因为黄绍竑到底是个不受羁磨的干才,挽留不易,不如成全他向外发展的志向,异日或能收到表里为用之功。想到这里,他将黄绍竑放在桌面上的手枪,连皮带一起重新系到黄绍竑旅的腰上,情真意切地说道:
“季宽,大概你还记得,我委托你胞兄天泽持函到廉江城去等候你时,曾有一句话带给你,我当时对天泽兄说,请转告季宽,如果他不愿意将部队开来玉林与我合作,我愿赠送他一笔军饷,何去何从,由他自决。”
黄绍竑点了点头,表示他胞兄天泽确曾将李宗仁这句话向他转达过。
“冒险犯难固是青年革命军人之本色,至于向外发展进取的原则,我更是绝对赞成的,你还有什么要求需要我帮助的,请一并说出来吧!”李宗仁诚恳地说道。
心中感激之情,顿时涌上黄绍竑那蜡黄的颧骨突出的脸膛。他仍坦率地说道:
“德公,感谢你看得起我。在我未曾取得梧州之前,一切饷项费用请你仍然照发,万一我失败时,请你设法收容。”
“好!”李宗仁拍着黄绍竑那瘦削的肩膀,笑道:“将来局面拉大了,可别忘了我这个李大哥呀!”
“只要德公不忘记我黄绍竑是你的部下就行了!”黄绍竑举手向李宗仁敬礼,告辞走出了司令部,带着卫士,骑马赶回容县去了。
黄绍竑回到容县后,把早、午两次鸦片烟都减掉了,只有到了晚上才抽一顿晚烟。可是,在考虑作战计划的时候,他才感到兵力拮据不够使用,他要夺取梧州,要对付的是一个整师的敌人,而且现时坐镇梧州,指挥西江战事的又是沈鸿英的参谋长,人称“智多星”的邓瑞征,此人多谋善断,不好对付。因此黄绍竑想以六、七百支枪去夺取梧州这个战略要地,打败邓瑞征那一师精锐人马,正如李宗仁所说的那样确实“太危险了!”但黄绍竑又偏偏是个敢冒险的人,而且眼下袭取梧州的确是最好的时机,他决心不放过这个机会。
向李宗仁借兵么?他否定地摇了摇头,李宗仁虽然迫不得已放他出去发展,但绝不会再借给他一兵一卒的,因为在李宗仁眼中,他这次冒险是毫无把握的,李宗仁在玉林是想坐大,怎能把血本拿出去跟他冒险!黄绍竑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哪里能弄到一兵一卒的办法。恰恰这时,他派往梧州沿江一带去搜集情报的人回来报告,沈鸿英被孙中山赶出了广州,已退往韶关。孙中山派季济深率粤军第一师和海军内河舰队沿西江而上,追击西路沈军,目下李济深正指挥粤军围攻肇庆沈军,沈鸿英在西、北两江自顾不暇,均感吃紧。黄绍竑接到探报人员的报告不久,沈鸿英又派人送来了委任黄绍竑为他的第八旅旅长的委任状,并命令黄部早日开往梧州归邓瑞征指挥,增强沈军在西江一带的防线。原来,黄绍竑有位堂兄现时正在沈鸿英幕中任秘书,黄绍竑为了袭取梧州,特通过堂兄向沈鸿英活动,骗取了沈的信任,获得了沈部第八旅旅长的委任状。沈鸿英因感西江吃紧,手头正无兵可调,此时黄绍竑来投,正是雪中送炭,便令黄部立即开赴梧州助战。黄绍竑一看,已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对于自己的决心,他是毫不迟疑和动摇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是从来不择手段的。现在,他决定再冒一次险——挖李宗仁的墙脚!在李宗仁的部属中,黄绍竑认为能下手的只有俞作柏和伍廷飏这两个营。俞作柏敢作敢为,而且勇敢善战,又一向对李宗仁在玉林死守中立的做法不满,伍廷飏则和黄绍竑是容县同乡,平时感情较为接近。因此黄绍竑从决定瞒着李宗仁,将这两营人马私自拉走,至于后果如何?李宗仁会怎样对待他?这些问题他都不管,正如他这次冒险袭取梧州一样,是胜是败,结果如何,他是不考虑的。他觉得,只有冒险,才是他生命的动力!
黄绍竑连夜秘密赶到俞作柏部驻地北流县,将他向梧州发展的计划向俞作柏说了,并问他愿不愿一起去干。俞作柏也是早已感到困守北流闷得发慌,因此经黄绍竑一说即合,表示要瞒着李宗仁跟黄绍竑到梧州去捞世界。从俞作柏那里出来,黄绍竑顺道又找着了伍廷飏,他又对伍廷飏如此这般一说,伍廷飏也表示愿跟他出去发展。黄绍竑回到容县整顿好部队,便秘密向梧州进发,又派人通知俞作柏和伍廷飏,率队跟进。黄绍竑的三个营和俞、伍两营便秘密进到了梧州上游二十里的戎圩。
却说这夫李宗仁照旧在教导大队教授骑术,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在教场上飞驰,那马跑得四蹄生烟,快如的卢。李宗仁也追着战马飞跑,只见他一忽儿跃上马背,一忽儿翻身下马,一忽儿又跃上马背,连续上下十数次,面不改色,气也不喘,直把那些学兵们看得呆了。正在这时,他的副官惊慌地跑到教场上来,一把拉住缰绳,报告道:“旅长,不好了!”
李宗仁见状,急忙跳下战马,喝斥那副官:“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黄绍竑团长,把俞作柏和伍廷飏两营一齐拉走了!”
“叭!”地一声,李宗仁猛挥马鞭狠狠地抽了他的爱马一鞭,那匹枣红马滚圆的屁股上立时现出一条血痕,那马委屈而痛苦地长嘶一声,却并不脱缰而去,只是眼泪汪汪地望着李宗仁。季宗仁两眼冒火,四方脸绷得象块钢板,牙巴骨在使劲地搓动着,上牙和下齿之间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脸色吓人。在这位副官的眼中,他还是第一次见一向宽容厚道的李宗仁发这么大的火气。但副官此时是理解他的心情的,这事放在谁的头上不会发火呢?副官继续报告道:
“第一团团长李石愚,第二团团长何武,营长钟祖培、陆超、尹承纲等人已到司令部集议厂对黄绍竑、俞作柏、伍廷飏的分裂背叛行为,众皆怒愤,一致要求武装讨伐,绝不可宽容忍让!”
李宗仁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把马鞭扔给马夫,扭头便往司令部走。回到司令部,营长以上军官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李宗仁了,只有参谋长黄旭初正在他负责开办的玉林军政干部教练所里给干部们授课,没有赶来。李宗仁看了部下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