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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邯郸仓促起事,赵王人选没定准,主政大臣也没定准,何以稳定大局?大局不稳,赵国必亡!以目下赵国格局,郭开要保存赵王与自己权位不失,便得全力支持边军抗秦,至少不会给抗秦大战设置陷阱。末了,李牧拍着帅案慷慨激昂道:“目下之局,不举事尚能全赵,举事则必然亡赵!整肃赵国,只能在战胜秦军主力之后!”
元老党的特使对李牧的论断做了激烈指斥,说秦国大军正陷于对韩泥沼,秦军决不可能一战灭韩;当此之时,正是赵国廓清朝局的最好时机;若不趁此时机尽早动手,待秦军真正灭韩之后攻赵,有郭开一班狐群鼠辈搅扰,赵军不能全力抗击秦军,赵国才是真正的亡国之危!在李牧与特使的激烈争辩中,边军大将们第一次出现了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想武安君竟能寄望于郭开,夫复何言!”
特使愤愤然作鄙夷之色,撂下一句使李牧极为难堪的话走了。
第一次,脸色铁青的李牧无言以对。
此间牵涉的一个轴心,是双方对郭开的评判。李牧很明白,郭开绝不是忠直良臣。李牧之所以主张此时不能起事,只是预料郭开不会以牺牲李牧与边军为代价而自灭赵国。毕竟,只有李牧与边军保住了赵国,郭开赵迁才能继续在位当道。李牧相信,郭开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李牧认定的方略是:只有再次大败秦军主力,真正换来一段平定岁月,才能整肃赵国内事。然则,不管李牧内心如何清楚,此时都难以辩白了。李牧嗅到了一种气息:只要牵涉到郭开,无论如何辩解,都不可能说服赵国元老与边军大将。
李牧沉默了,元老党的宫变谋划自然也暂时搁置了。然则,种种关于李牧的离奇流言却风靡了邯郸,吹到了各大战国。“李牧拥兵自重。”“李牧与郭开荣辱与共,结成了一党。”“李牧报郭开两次举荐之恩,要助郭开自立为赵王!”“李牧素来不尊王命,这次要独霸赵国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面对种种流言,李牧大笑间满眶热泪:“赵人之愚,恒不记当年长平大战之流言哉!”
此时,郭开又一次亲自带着大队犒赏车马来了。
事先,郭开预报赵王书令:李牧抗秦辛劳有功,加封地一百里。李牧闻报大怒,非但没有举行军宴,连郭开见也不见,便将特使车马轰出了边军营地。饶是如此,流言依旧,李牧也日益为朝野公议所疑。郭开却一如既往,隔三岔五总是亲自来犒赏李牧,且每次都是大张旗鼓。李牧不见,郭开便将绣有赵王褒奖词与郭开一党颂词的大旗遍插鹿砦之外,将大量财货牛羊王酒小山般堆积营门。一面面“功盖吴白”、“大赵干城”、“新朝砥柱”之类的红锦大旗竟日飞扬,一座座肉山酒山整日飘香,引得路人侧目议论蜂起,整肃如山的边军营地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混乱景象。一个是淫虐丑行已经昭著朝野的君王,一个是掌控荒淫君王的大阴奸佞,两人垂青李牧,剽悍的赵人如何不愤愤然作色?
恰在纷乱之时,赵国北部代郡代郡,赵国郡之一,大体在今日内蒙古南部、山西北部、河北西北部的于延水、治水流域。又突发异常大地动!
代郡二十余县房屋大半坍塌,最宽地裂达一百三十余步。紧接着旱灾大起,瘟疫流行,耕地荒草摇摇,代郡陷入空前大饥馑。天灾骤发,郭开一班执政人物不闻不问,依旧每日算政弄人。赵迁王室更是日日沉溺荒诞恶癖,一令不发,一事不举,听任饥民流窜燕国辽东与茫茫草原。不期然,一首民谣迅速在赵国流传开来:“赵为号,秦为笑。以为不信,视地之生毛!”民谣飞传之外,赵国又生出一则流言:乾坤大裂,上天示警,主赵国文武两奸勾连乱国!这文武两奸,任谁解说都昂昂然指为郭开与李牧。
流言飞到大军幕府,李牧连连冷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数十年来,李牧率边军常驻云中边地,背后的代郡便是其坚实后援。李牧边军与云中、代郡边民素来融洽无间,护持牧民更是口碑巍然。今边民大灾,李牧安能坐视?此时,虽然李牧主力大军因南下对秦作战,已经移驻上党郡东北部的东垣东垣,赵国城邑,今河北石家庄东北地带。要塞。然李牧一得消息,顾不得种种流言,立即派出飞骑羽书,下令云中大营全力救治代郡灾民。与此同时,李牧紧急上书赵王,请开邦国府库赈济灾民!可是,李牧的特使根本没有见到赵王,只在王城偏殿好容易找到了郭开。至此,郭开终于真相毕露,对李牧特使冷冷撂下寥寥几句:“武安君要救灾民立声望么?好。然则,得他自己来说。李牧一日不与老夫同道,休求老夫成他功业!”事态至此,赵国元老们倍感窝火,一口声将灾劫乱象归结为“姑息养奸,国成大患!”谁在姑息养奸?元老们却不明说。如此更引得流言纷纭。一时间,李牧竟成了朝野侧目的乱国者。
李牧愤怒了!
这位赵国的武安君忍无可忍,先公开以军书形式通告朝野,严词斥责郭开一班执政大臣视民如草芥荒政误救,申明若再迟延救灾,边军决不坐视!之后,李牧又立即将自己封地的赋税粮草全数交给代郡府库赈济灾民。李牧如此两举,其一在断然将自己与郭开分割开来,其二则欲带动元老开私家府库赈济灾民,对赵王郭开施加强大压力,以图稳定赵国边民不使外流。
然则,李牧没有料到,赵国局面却因此而更加神秘莫测。
边民倒是不再疑惑李牧,一片赞誉如浪潮般涌起,无不将李牧视为大赵长城。春平君为首的元老们却对李牧真正地冷淡了,疏远了。虽然,每位元老都迫不得已拿出了一些粮草以全颜面,但对李牧这种作为,却大大的不以为然。春平君密使通过司马尚告知李牧说:“君之行,徒解其表也,唯沽尔名也!老夫等欲扶国本,安能与君同道哉!”
赵国的元老势力与李牧,终于分道扬镳了。
其时,李牧正忙于筹划对秦决战,听罢司马尚转述,苦笑一番,疲惫得连折辩的心力也没有了。此时,郭开人马却是另一番作为:在李牧明发军书之后,郭开非但没有一言做公然辩解,反倒派出几拨大吏连番赶赴代郡救灾。虽然,救灾大吏们最终也没有给边地灾民带去急需的财货粮草,反而是蝗虫般将灾区再度吃喝洗劫了一番。然则,郭开毕竟是以王命名义轰隆隆出动救灾。李牧既没有时日出动精悍人马查究真相,又不能在此时举事除奸,原本可以借重的元老势力也形同路人,无论郭开们如何玩弄伎俩,李牧都无力回天了。
李牧不知道的是,恰恰在这个关节点上,郭开与他结下了生死冤仇。
郭开屡经试探,多方查勘,终于认定李牧是一个无法以眼前利害动其心的人物。也就是说,郭开认定李牧再也不可能成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既然如此,李牧便只能是郭开的对手。在赵国,郭开不畏惧元老势力,却深深畏惧手握重兵而又无法笼络的李牧。自李牧军书通告朝野,公然指斥郭开,郭开一党便开始谋划对付李牧的种种手段了。郭开们最大的顾忌,是元老势力与李牧的结盟。若赵氏元老死力支撑李牧,李牧在元老势力支撑下突然起事宫变,郭开与赵迁准定一齐陷入灭顶之灾。
恐惧之下,郭开没有慌乱,精心思谋了几则流言,下令心腹们大肆传播。郭开心腹心有疑虑,深怕引火烧身,郭开阴阴道:“流言者,试探手也。查彼之应对,决我之方略。若李牧与元老果真不为流言所动,而断然起事,老夫只有最后一条路:挟持赵迁北逃,勾连匈奴以谋再起!”一班心腹心悦诚服,遂全力四出,大肆散布种种流言。
郭开的第二手棋是,通过韩仓操弄淫乱成性的转胡太后着意勾连春平君。韩仓大展其长,多次以赵王密召为名,将春平君接进柏人行宫与盛年妖娆的转胡太后大行淫乱。期间,韩仓不惜重操故伎,也胡天胡地地混插其中,引得春平君大呼快哉快哉。如此卧榻林下之余,侍女内侍们种种关于李牧秘密进出柏人行宫的悄声议论,也不经意地流入了春平君耳中。春平君大疑,遂在狎弄韩仓时多方盘诘,韩仓却始终只笑颜承欢,却不置可否。春平君又在林下与转胡太后野合时,多方谈及李牧以为试探,孰料这位太后咯咯长笑道:“便是那武夫如何,岂比君之长矛大戟哉!”这位欲图在赵国大局中翻云覆雨的春平君笃信卧榻密语,由是认定:李牧已经是赵迁郭开的秘密支柱,断断不可共举密事。元老势力与李牧的分道扬镳,其源皆在此也。
不多时日,郭开得军中亲信密报:春平君元老们与李牧完全分道,李牧没有任何起事谋划,边军大将们也隐隐多有裂痕。郭开兴奋难以自抑,仰天一阵大笑:“天意也!天意也!老夫独对李牧,大业成矣!”
一个阴云密布大雨滂沱的暗夜,庞煖赶到了大军幕府。
李牧看着浑身透湿的庞煖,惊愕得一时无言。庞煖不做任何客套,慨然一拱手道:“武安君,庞煖今来,最后一言,愿君慎谋明断:目下情势,君已孤立于朝,上有无道之君大阴之臣,下有王族元老内军大将,君纵有心抗秦,一军独撑安能久乎!其时,大将军纵然不惜为千古冤魂,大赵国一朝灭亡,宁忍心哉!为今之计,在下与一班将军愿与大将军同心盟誓:抛开春平君,请大将军主事,以雷霆之势一举擒拿赵迁郭开,共推公子嘉为赵王抗秦!挽救赵国,在此一举,愿武安君明断!”李牧尚在愣怔之中,庞煖一挥手,六员水淋淋的大将大踏步进帐,齐齐拱手一句:“我等拥戴武安君主事!武安君明断!”
李牧良久默然,石柱般伫立在幕府大厅。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大厅骤然雪亮。庞煖与大将们清楚地看见,素称铁石胆魄的李牧脸颊滚下了长长两行泪水。空旷的聚将厅肃然寂然,庞煖与将军们再也不忍说话了。长长的沉默终于打破,李牧对庞煖深深一躬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秦赵大决在即,李牧宁愿死在烈烈战场,不愿死在龌龊莫测之泥潭。”
庞煖与大将们走了,脸色如同阴云密布的夜空。
至此,李牧这位赫赫名将,在赵国朝野几乎完全陷入了孤立。
正在此时,紧急军报接踵传来:秦军主力大举攻赵!
四、王翦李牧大相持
赵王迁七年,秦王政十八年夏末,秦国主力大军压向赵国。
秦军主力以王翦为统帅,分作三路开进:北路,由左军大将李信与铁骑将军羌瘣率八万轻装骑兵,经秦国上郡上郡,战国秦郡,大体今日陕北延安榆林区域。东渡离石要塞,过大河,以太原郡为后援根基压向赵国背后;南路,由前军大将杨端和率步骑混编大军十万,出河内郡河内郡,战国末期秦郡,大体今日黄河北岸之中段区域,东部有安阳重镇。,经安阳北上直逼邯郸;中路,由王翦亲率步骑混编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出函谷关经河东郡进入上党山地,向东北直逼驻扎井陉关的李牧主力。
三路主力之外,秦军还有更北边的一支策应大军,这便是防守匈奴的九原郡蒙恬大军。秦王嬴政给蒙恬军的策应方略是:在防止匈奴南下的同时,分兵牵制赵国边军云中郡大营,以使赵国边军的留守骑兵不能南下驰援李牧。
大军出动之前,秦军在蓝田大营幕府聚将。在穹隆高阔的幕府大厅,王翦用六尺长的竹竿指点着巨大的写放山川写放山川,几类后世之仿真沙盘。写放,战国用语,意为临摹放大或缩小。秦灭六国,写放六国宫室于北阪。,对分兵攻赵的意图解说道:“我军三路,尽皆精兵。三路无虚兵,三路皆实兵!反观之,则三路皆虚兵,三路无实兵!如此部署图谋何在?在赵之国情军情也!人言秦赵同源。赵国之尚武善战,不下秦国!赵国之举国皆兵,不下秦国!秦赵大决,便是举国大决,无处不战!今我军三路进击,再加九原郡蒙恬大军居高临下策应,堪称四面进兵。如此方略,是要逼得赵国退无可退,唯有决战!唯其如此,秦王特书告诫我全军将士:对赵一战,务戒骄兵,务求全胜!”
“务戒骄兵!务求全胜!”举帐肃然复诵。
“此次大决,不同于长平大战。”明确部署总方略后,王翦肃然正色道,“不同之处在三:其一,庙堂明暗不同。长平大战之时,秦赵庙堂皆明,秦赵两方都是人才济济。此次大战则秦明而赵暗,赵王昏聩荒淫奸佞当国。其二,国力军力不同。长平大战时,秦赵双方国力对等,军力对等。此次大战,秦国富强远超赵国,后援根基雄厚扎实;秦军兵员总数亦超越赵国,攻防器械、甲胄兵器、将士战心等等,亦无一不超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