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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不标古本之名,亦不显言古本、改本之是非,而皆用李光地古本之说。
故其首条曰:“文贞公以知止属志学,以静安属主敬,能虑能得属致知力行,知所先后为知本知至,此解确不可易。”其以格物为明善,不取王守仁“格庭前一竹”之说,亦不主朱子《补传》之说。《论语》如“谓之吴孟子”句及“非礼勿视”四句,虽以时文为说,而大致主於阐明义理,多所心得。《中庸》立论切实,如云:“‘鬼神之为德’章,以前说子臣弟友、妻子父母,忽然说到鬼神,似乎隐怪,不知如何接逗。曰宗庙社稷即人伦之极致处,不说到此,如何得完人伦分量?”又云:“无声臭即以无极言之亦无弊,然却落空,不如以天无心而成化言之。”又云:“无声无臭谓天命本然,莫说入於玄妙。”其宗旨可见。《孟子》一卷最简略,疑其未成之书,然总非近时讲章所有也。
△《此木轩四书说》·九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焦袁熹撰。袁熹有《春秋阙如编》,已著录。是书据其子以敬、以恕所作《凡例》,袁熹手定者十之六,以敬等掇拾残稿、补缀成编者十之四,故与所作《经说》偶有重复,然较《经说》多可取。其中强傅古义者,如《大学章句》中“常目在之”,自为所在之在,乃从《尚书》训为察。《中庸》“如鼓瑟琴”,即本诗亦但言声和耳,乃以为琴属阳,瑟属阴,喻阴阳之和。《论语》“女弗能救”,自是匡救,乃引《周礼·司救注》,解为防禁。“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自取觉世之义,乃引《明堂位》“天子振木铎”,谓夫子当有天下。“达巷党人”
本无名氏,乃因《史记》有“童子”二字,指为项橐。虽不免贤智之过,然其他皆疏理简明,引据典确。间与《章句集注》小有出入,要能厘然有当於人心。自明以来讲《四书》者,多为时文而设。袁熹是书,独能深求於学问。原《序》称其心师陆陇其,终身不名不字,而不走其门。盖志不近名,宜其言之笃实矣。
△《乡党图考》·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江永撰。永有《周礼疑义举要》已著录。是书取经传中制度名物有涉於乡党者,分为九类:曰《图谱》,曰《圣迹》,曰《朝聘》,曰《宫室》,曰《衣服》,曰《饮食》,曰《器用》,曰《容貌》,曰《杂典》。考核最为精密。
其中若深衣、车制及宫室制度尤为专门,非诸家之所及。间有研究未尽者。若谓“每日常朝,王但立於寝门外,与群臣相揖而已。既毕朝,若有所议,则入内朝。”
引《左传成公六年》“晋人谋去故绛,韩献子将新中军,公揖而入,献子从公立於寝庭”为内朝议政之证。谓“郑注《太仆》燕朝王图宗人嘉事者,特举其一隅,非谓宗人得入,异姓之臣不得入。后儒误会《太仆注》,以异姓之臣不得入路门,遂谓摄齐升堂为升路门外之堂,其实路门之外无堂”云云。今考永谓异姓之臣得入内朝,永说为是。若谓路门之外无所议,欲有所议必入内朝,则永未详考。
《鲁语》曰:“天子及诸侯合民事於外朝。”注:“言与百官合考民事於外朝也。”
又曰:“合神事於内朝。”注:“内朝在路门内。”是则路门以外之朝,天子诸侯於以合考民事,岂谓无所议耶?永又谓“《礼纬》‘天子外屏’乃树屏於应门之外,‘诸侯内屏’,乃树屏於应门之内,以内屏为在路门内者误”云云。今考《曲礼、尔雅疏》俱云诸侯内屏为在路门内,且《尔雅》曰:“门屏之间谓之宁。”
此门既据路门,则屏之内外亦自据路门内外可知。《晋语》曰:“骊姬之谗,尔射予於屏内。”韦昭《注》“树谓之屏。礼,诸侯内屏。”亦谓路门内也。《吴语》:“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又曰:“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韦昭《注》:“屏,寝门内屏也。妇人礼,送迎不出门。”据此,则诸侯之屏明在寝门内矣。《淮南子·主术篇》:“天子外屏所以自障。”高诱注:“诸侯在内,天子在外,故曰所以自障。”若诸侯亦设屏於朝门外,其何以别天子之自障乎?但考《大戴礼·武王践阼篇》:“师尚父亦端冕奉书而入,负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云下堂,则路寝也。奉书而入,则入路门也。其内有屏,则似天子亦内屏。不知《释名》曰:“罘罳在门外。罘,复也。罳,思也。
臣将请事,於此复重思之。”又曰:“萧墙在门内,萧,肃也。将入於此,自肃敬之处也。”《论语》孔安国《注》:“萧墙,屏也。”则门内萧墙亦通名屏。
崔豹《古今注》:“罘罳,屏之遗象。行至门内屏外,复应思惟。”则门内之墙,《古今注》又名曰罘罳,天子外屏,乃《释名》所云门外罘罳也。《大戴礼》所云“负屏”,则又《古今注》所云门内罘罳也。《古今注》又谓西京门阙殿舍前皆有罘罳,盖天子非若诸侯内屏,门内堂前,亦宜有隐蔽之处,故路门内外俱有屏。证诸《大戴礼》、《释名》等书,最确凿。今永谓天子屏在应门外,则未知所据。考《三辅黄图》,汉未央宫拟於路寝。《五行志》未央宫东阙,所以朝诸侯之门,则拟於路门。罘罳在东阙外,则天子外屏在路门外,汉时犹存遗制。
《觐礼》:“侯氏再拜稽首,出自屏南,适门西,遂入门左。”则庙门外有屏也。
《管子》:“明日皆朝於太庙之门。”则庙门外之朝宁与路门外之朝宁同。天子庙门外之朝宁有屏,则路门外之朝宁亦当有屏,故可以庙门例路门也。郑氏於《觐礼》引“天子外屏”为证,实有精义。而永必易之,仍不若依郑之为得也。
然全书数十百条,其偶尔疏漏者不过此类,亦可谓邃於三《礼》者矣。
△《四书逸笺》·六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程大中撰。大中字拳时,号是庵,应城人。乾隆丁丑进士。是编采辑诸书之文与《四书》相发明者,或《集注》所已引而语有舛误,或《集注》所未发而义可参订,皆为之笺其出处。其与《集注》小异者,则为《附录》。其他书中所载四子书文与今本异者,则为《附记》。第六卷中则专考《四书》人物遗事。
又杂事数十条,别为《杂记》。援据颇极详明。中如“束带”一条,不引《玉藻》“肄束及带,勤者有事则收之”之文;“朋友死,无所归”一条,引《白虎通》而不引《檀弓》“夫子曰:生於我乎馆,死於我乎殡”之文;“廛无夫里之布”
一条,《集注》止引《载师职》,而此不引《闾师职》“凡无职者出夫布”之文以补之:未免疏漏。至《杂记》内因《论语》有“梦周公”一语,遍引尧、舜、禹、文诸梦事,如《梦书》、《六帖》皆为引入,亦稍涉泛滥。然词皆有据,虽不能与阎若璩《四书释地》并驾齐驱,较张存中之《通证》、詹道传之《纂笺》,要无所让也。
──右“四书类”六十三部,七百二十九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四书》定於朱子《章句集注》,积平生之力为之,至垂没之日,犹改定《大学》“诚意”章《注》,凡以明圣学也。至元延祐中用以取士,而阐明理道之书遂渐为弋取功名之路。然其时经义、经疑并用,故学者犹有研究古义之功。
今所传袁俊翁《四书疑节》、王充耘《四书经疑贯通》、詹道传《四书纂笺》之类,犹可见其梗概。至明永乐中,《大全》出而捷径开,八比盛而俗学炽。科举之文,名为发挥经义,实则发挥注意,不问经义何如也。且所谓注意者,又不甚究其理,而惟揣测其虚字语气以备临文之摹拟,并不问注意何如也。盖自高头讲章一行,非惟孔、曾、思、孟之本旨亡,并朱子之《四书》亦亡矣。今所采录,惟取先儒发明经义之言,其为揣摩举业而作者则概从删汰。惟胡广《大全》既为前代之功令,又为经义明晦、学术升降之大关,亦特存之,以著明二百馀年士习文风之所以弊。盖示戒,非示法也。)
卷三十七 经部三十七
○四书类存目
△《苏评孟子》·二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旧本题“宋苏洵评”。考是书《宋志》不著录。孙绪《无用闲谈》称其论文颇精,而摘其中引洪迈之语在洵以后,知出依托。则正德中是书已行矣。此本为康熙三十三年杭州沈季云所校,其子心友刻之。然无所谓洪迈语者,岂经绪指摘,故削之以灭迹耶?抑并非孙绪所见之本,又伪本中之重佁耶?宋人读书,於切要处率以笔抹。故《朱子语类》论读书法云:“先以某色笔抹出,再以某色笔抹出。”吕祖谦《古文关键》、楼昉《迂斋评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谢枋得《文章轨范》、方回《瀛奎律髓》、罗椅《放翁诗选》始稍稍具圈点,是盛於南宋末矣。此本有大圈,有小圈,有连圈,有重圈,有三角圈,已断非北宋人笔。
其评语全以时文之法行之,词意庸浅,不但非洵之语,亦断非宋人语也。
△《孟子解》·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旧本题“宋尹焞撰”。案陈振孙《书录解题》载尹氏《论语解》十卷、《孟子解》十四卷,徽猷阁待制河南尹焞彦明绍兴中经筵所上。《孟子解》未成,不及上而卒。赵希弁《读书附志》则谓焞於绍兴初再以崇政殿说书召。既侍经筵,首解《论语》以进。继解《孟子》,甫及终篇而卒,邢正夫尝刻於岳阳泮宫。其书世罕传本,故朱彝尊《经义考》注曰“已佚”。此本出浙江吴玉墀家,莫知其所自来。每章之末,略赘数语,评论大意,多者不过三四行,皆词义肤浅,或类坊刻史评,或类时文批语,无一语之发明。焞为程氏高弟,疑其陋不至於此。又书止上、下二卷,首尾完具,无所阙佚,与十四卷之数亦不相合。殆近时妄人所依托也。
△《孟子发题》·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施德操撰。德操字彦执,海昌人。以病废不能婚宦,坎壈而殁。此书所述《孟子》七篇之旨,大意谓孟子有大功四:一曰道性善,二曰明浩然之气,三曰辟杨墨,四曰黜五霸而尊三王。皆圣人心术之要,而孟子直指以示人者。其前后反覆,不外此意。张九成门人尝取附九成《横浦集》末,鋟版以传。今析出存目於《经部》,庶不没其名焉。
△《或问小注》·三十六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朱子撰”。宋以来诸家书目皆不著录,诸儒传朱子之学者亦无一人言及之。康熙壬午,始有陈彝则家刻本,称明徐方广所增注。越二十年壬寅,郑任钥又为重刻,而附以己说,并作《后序》。反覆力辨,信为朱子书。如卷首载朱子《与刘用之书》及《序》四篇,《晦庵集》中不载,则以为集中偶佚。《年谱》不记作此书,则以为《年谱》遗漏。书中多讲时文作法,则以为制义始王安石,朱子亦十九举进士,必善时文。连篇累牍,欲以强词夺理。至如解《中庸》“其至矣乎”一节,“道之不行也”一节,皆剽《四书大全》所载双峰饶氏语;“射有似乎君子”一节,全剽《四书大全》所载新安陈氏语,伪迹昭然,万难置喙,则以为《大全》误题姓名。其偏执殆不足与辨。又既称此书作於《集注》之后,而《孟子》“万物皆备於我矣”一章,乃於第三条下附记曰:“此条系《语类》说,第八条系《或问》说,前辈多疑此为未定之说,在《集注》之前,信哉!”
是《小注》又在《集注》前矣,不亦自相牴牾耶?所载《中庸》原《序》,称淳熙己酉冬十月壬申。考《宋史·孝宗本纪》,是月有庚子、壬寅二日。使庚子为朔,则下推三十二日为壬申,使壬寅为晦,则上推三十一日为壬申,均不得在十月。《文献通考》载朱子之言曰“《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相应,又无工夫修得”云云,是《或问》尚未暇改,何暇又作《小注》?陈振孙《书录解题》又曰:“《论语通辑》十卷,黄榦撰。其书兼载《或问》,发明妇翁未尽之意”。使朱子果有此书,榦亦何必发明乎?其为近人依托无疑。王懋竑《白田杂著》有是书《跋》,称任钥刻是书后,自知其谬,深悔为汤友信所卖。并称《序》及诸论皆友信之笔,任钥未尝寓目云。
△《四书问目》(无卷数,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旧本题曰“考亭朱元晦先生讲授,门人云庄刘爚、睦堂刘炳述记”。前有永乐壬寅其九世孙刘文《序》,称:“《四书问目》世所传者,《四书大全》、朱子《文集》内载数条而已。近於亲表教授程蕃家求得《论语》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