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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甲子(二十五日),魏帝车驾到达项县,司马昭率诸军二十六万人进驻丘头。让镇南将军王基为行镇东将军,都督扬、豫诸军事,并与安东将军陈骞等人围攻寿春。王基刚到寿春,包围圈还未形成时,文钦、全怿等人从城东北凭借险要的山势,才得以率领军队突入城中。司马昭命令王基聚拢军队坚守壁垒不与敌人交战。王基屡次要求进攻,恰好吴国的朱异率领三万人进驻安丰,成为文钦的外部接应势力,诏令王基率领诸军转移占据北山。王基对诸将说:“如今包围的营垒已经坚固了,兵马也近于集中,此时只应精心整治守备力量以等待敌人突围逃跑,但是却命令我们转移兵力把守险要之地,使城内敌人得以放纵,如果这样做,即使有聪明之人,也不能很好地处理以后的战事!”于是就坚持有利的做法继续包围寿春,同时又上疏说:“如今与敌人对峙,我们就像山那样岿然不动,如果转移部队依据险要,人心就会动荡不安,对于形势有很大损害。各军都已据守深沟高垒的营盘,众心都已稳定,不可再加以动摇,这是治军的要领。”上奏章之后,回报说同意王基的意见。于是王基等人四面合围,形成里外两层包围圈,深沟高垒的防御工事非常坚固。文钦等人多次出城企图突破包围,都受到迎面还击而逃回。司马昭又派奋武将军监青州诸军事石苞统领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的轻装精锐士卒作为游动军队,以防备外面的敌兵。州泰在阳渊击败了朱异,朱异逃走,州泰在后面追赶,杀伤了敌兵二千人。
秋,七月,吴大将军大发兵出屯镬里,复遣朱异帅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解寿春之围。异留辎重于都陆,进屯黎浆,石苞、州泰又击破之。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袭都陆,尽焚异资粮,异将余兵食葛叶,走归孙;使异更死战,异以士卒乏食,不从命。怒,九月,己巳,斩异于镬里。辛未,引兵还建业。既不能拔出诸葛诞,而丧败士众,自戮名将,由是吴人莫不怨之。
秋季,七月,吴国大将军孙出动众多兵力驻扎在镬里,又派朱异率将军丁奉、黎斐等五人前去解寿春之围。朱异把辎重粮草留在都陆,进驻黎浆,石苞、州泰又击败了他。太山太守胡烈率奇兵五千人偷袭了都陆,全部焚毁了朱异的物资粮草,朱异率领剩余兵力吃着葛叶,逃归孙处;孙让朱异再次拼死出战,朱异以士卒缺乏粮食为由,不服从孙的命令。孙大怒,九月,己巳(初一),孙在镬里杀了朱异。辛未(初三),领兵回到建业。孙既不能救出诸葛诞,而且又伤亡了大量士卒,还杀戮自己的名将,因此吴人没有不怨恨他的。
司马昭曰:“异不得至寿春,而吴人杀之,非其罪也,欲以谢寿春而坚诞意,使其犹望救耳。今当坚围,备其越逸,而多方以误之。”乃纵反间,扬言“吴救方至,大军乏食,分遣羸疾就谷淮北,势不能从。”诞等益宽恣食,俄而城中乏粮,外救不至。将军蒋班、焦彝,皆诞腹心谋主也,言于诞曰:“朱异等以大众来而不能进,孙杀异而归江东,外以发兵为名,内实坐须成败。今宜及从心尚固,士卒思用,并力决死,攻其一面,虽不能尽克,犹有可全者,空坐守死,无为也。”文钦曰:“公今举十余万之众归命于吴,而钦与全端等皆同居死地,父兄子弟在江表,就孙不欲来,主上及其亲戚岂肯听乎!且中国无岁无事,军民并疲,今守我一年,内变将起,奈何舍此,欲乘危徼幸乎!”班、彝固劝之,钦怒。诞欲杀班、彝,二人惧,十一月,弃诞逾城来降。全怿兄子辉、仪在建业,与其家内争讼,携其母将部曲数十家来奔。于是怿与兄子靖及全端弟翩、缉皆将兵在寿春城中,司马昭用黄门侍郎钟会策,密为辉、仪作书,使辉、仪所亲信赍入城告怿等,说“吴中怒怿等不能拔寿春,欲尽诛诸将家,故逃来归命。”十二月,怿等帅其众数千人开门出降,城中震惧,不知所为。诏拜怿平东将军,封临汀侯,端等封拜各有差。
司马昭说:“朱异不能到达寿春,不是他的罪过,但吴人却杀了他,这是想以此来安抚寿春的将士而坚定诸葛诞守城的意志,让他仍然盼望着救兵。如今应加强包围,防备他们突围逃跑,而且要想方设法使他们判断失误。”于是到处放风行反间之计,扬言说:“吴国救兵就要到了,魏国的大军缺乏粮食,要分散派遣病弱的士卒到淮北去吃那里的粮食,看形势围攻不会太久了。”诸葛诞等人更加放宽心任意吃粮,没过多久城中粮食告乏,而外边的救兵仍然未到。将军蒋班、焦彝,都是诸葛诞的心腹主谋之人,此时对诸葛诞说:“朱异等人率众多兵力前来而不能进城,孙杀掉朱异而回到江东,表面上是以发救兵为名,内里实际上是要坐等成败。如今应趁众人之心还能稳定,士卒愿意效力,集中力量拼死命攻其一面,尽管不能获全胜,仍有可能保全部队实力,如果空坐这里死守,是没有出路的。”文钦说:“您如今率领十余万士卒来归附于吴国,而我与全端等人都与您共同居于死地,我们的父兄子弟都在江南,即使孙不想来,而主上及其亲戚又怎么肯听他的呢?而且魏国没有一年是没事的,军民都很疲惫,如今他们围守我们一年,内变就将兴起,为什么我们要舍弃这里而想冒着危险侥幸一战呢?蒋班、焦彝仍坚持劝他,文钦十分恼怒。诸葛诞要杀掉蒋班、焦彝,二人非常害怕,十一月,他们背弃诸葛诞越过城墙来投降。全怿哥哥的儿子全辉、全仪在建业,与家内之人发生争执,就带着母亲率领部曲数十家来投奔魏国。此时全怿与其兄之子全靖以及全端之弟全翩、全缉都领兵在寿春城中,司马昭采用黄门侍郎钟会的计策,秘密地替全辉、全仪写了书信,并让全辉、全仪的亲信之人送入城中告诉全怿等人,说:”吴国朝廷恼怒全怿等人不能击败包围寿春的敌兵,而想要杀尽诸将的家属,因此跑出来归顺魏国。“十二月,全怿等人率领手下兵将数千人开城门出来投降,城中的人十分震恐,不知怎么办好。诏令任命全怿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全端等人的拜官封职各有差等。
'6'汉姜维闻魏分关中兵以赴淮南,欲乘虚向秦川,率数万人出骆谷,至沈岭。时长城积谷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及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之,以拒维。维壁于芒水,数挑战,望、艾不应。
'6'蜀汉的姜维听说魏国分出关中的兵力去支援淮南,想乘虚攻向秦川,于是就率领数万人出骆谷,到达沈岭。当时长城一带积存的粮食很多,而守兵很少,征西将军都督雍州、凉州诸军事司马望和安西将军邓艾就进兵占据了那里,以抵挡姜维。姜维筑营垒于芒水一带,多次出来挑战,而司马望、邓艾不应战。
是时,维数出兵,蜀人悉苦,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之曰:“或问往古能以弱胜强者,其术如何?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常多慢,处小有忧者常思善;多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句践恤众,以弱毙强,此其术也。或曰:曩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项羽与汉约分鸿沟,各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已定,则难动也,率兵追羽,终毙项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曰:当商、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者难拔,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及秦罢侯置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易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于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博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彼皆传国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不能谋之矣。”
当时,姜维屡次出兵征战,蜀人愁苦不堪,中散大夫谯周作《仇国论》以讽谏说:“有人问古代能以弱胜强者,他们的方法如何?曰:我听说,处于大国地位而无祸患者常常多有轻慢,处于小国地位而有忧虑者常常想着向善;怠轻之事多就会出现内乱,想着向善就能使国家安定,这是普遍的道理。因此周文王善于养民,就能以少取多;句践能够抚恤众人,就能以弱胜强,这是他们的方法。有人说:以前,项羽强而汉高祖弱,互相交战,后来项羽与汉高祖约定中分天下以鸿沟为界,各归本土生息养民,张良认为民心一旦安定,就难以再发动,于是率兵追击项羽,终于消灭了他。难道一定要像文王那样行事吗?回答说:在商、周之际,王侯世代尊贵,君臣之分久已稳固,人民已习惯于专心事其君上;深深扎根的东西难以拔除,依托稳固的东西难以迁移。在那个时代,即使是汉高祖又怎能靠持剑策马而夺取天下呢?到秦朝废弃分封侯国设置郡守之后,百姓被秦朝的苦役搞得疲惫不堪,天下已经土崩瓦解,或者每年换个君主,或者每月换个主公,如同鸟兽般惊恐不安,不知所从,于是豪强们并力争夺天下,如狼似虎地撕裂分割,迅速搏杀者所获就多,行动迟缓者就被吞并。如今我们与古代都是经历改朝换代而流传的国家,既不是秦朝末年天下鼎沸纷争的时代,实际上却有六国并立称雄的形势,因此可以行文王之事,难以有汉高祖的作为。百姓的疲劳就是产生骚动不安的前兆;在上位的骄慢而在下位残暴,就会出现土崩瓦解的形势。谚语说:‘射箭如果屡次不中,不如慎重瞄准之后再发射。’因此有智谋的人不为蝇头小利而动心,不为似是而非的情况改变常态,时机成熟以后再行动,形势适宜以后再举兵,所以商汤、周武的军队不用再次战斗就能取胜,实在是因为重视人民的劳苦状况而能审时度势。如果竟然竭尽武力滥用征伐,出现了土崩瓦解的形势,又不幸遭遇危难,那么即使有有智谋的人也将不会有挽回局势的谋略了。”
三年(戊寅、258)
三年(戊寅,公元258年)
'1'春,正月,文钦谓诸葛诞曰:“蒋班、焦彝谓我不能出而走,全端、全怿又率众逆降,此敌无备之时也,可以战矣。”诞及唐咨等皆以为然,遂大为攻具,昼夜五六日攻南围,欲决围而出。围上诸军临高发石车火箭,逆烧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伤蔽地,血流盈堑,复还城。城内食转竭,出降者数万口。钦欲尽出北方人省食,与吴人坚守,诞不听,由是争恨。钦素与诞有隙,徒以计合,事急愈相疑。钦见诞计事,诞遂杀钦。钦子鸯、虎将兵在小城中,闻钦死,勒兵赴之,众不为用,遂单走逾城出,自归于司马昭。军吏请诛之,昭曰:“钦之罪不容诛,其子固应就戮;然鸯、虎以穷归命,且城未拔,杀之是坚其心也。”乃赦鸯、虎,使将数百骑巡城,呼曰:“文钦之子犹不见杀,其余何惧!”又表鸯、虎皆为将军,赐爵关内侯。城内皆喜,且日益饥困。司马昭身自临围,见城上持弓者不发,曰:“可攻矣!”乃四面进军,同时鼓噪登城。二月,乙酉,克之。诞窘急,单马将其麾下突小城欲出,司马胡奋部兵击斩之,夷其三族。诞麾下数百人,皆拱手为列,不降,每斩一人,辄降之,卒不变,以至于尽。吴将于诠曰:“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既不能克,又束手于敌,吾弗取也。”乃免胄冒陈而死。唐咨、王祚等皆降。吴兵万众,器仗山积。
'1'春季,正月,文钦对诸葛诞说:“蒋班、焦彝认为我们不能出城而走,全端、全怿又已率众投降,这正是敌人没有防备的时机,可以出城一战了。”诸葛诞和唐咨等人都认为很对,于是就大力准备进攻的器具,连续五六个昼夜进攻南面的包围,想要突破重围而出。包围圈上的魏国诸军站在高处发射石车火箭,迎面烧破敌方的进攻器具,箭石像雨一样泻下,死伤者遍地,流血充满堑沟,诸葛诞等又被迫返回城中。城内的粮食越来越少,出城投降者有数万人之多。文钦想让北方人都出城投降以节省粮食,留下他与吴国人一起坚守,但诸葛诞不同意,从此两人之间互相怨恨。文钦平时就与诸葛诞有矛盾,只是因为反对司马昭的想法相同而结合,事态紧急了就愈加互相猜疑。文钦进见诸葛诞商量事情,诸葛诞就杀掉了文钦。文钦之子文鸯、文虎领兵在小城中,听到文钦的死讯,就想带兵去为父报仇,但众人不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