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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千万别这样的吗?他们摆出这种阵仗,好像阿宽是要来提亲的。
“爸!”沈爱君跺跺脚,“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啊我也叫他们不要来啊!但是他们就一直说要来。”她阿爸讲话还带着台湾国语的口音,讲没几句话就一声“啊”。
“对啦、对啦!阿君,素偶们自己要跟来的,你别怪你阿爸。”姑姑上前来劝,阿姨们还去拉阿宽。
“阿姨!”沈爱君赶去救驾,很怕阿姨们跟阿宽胡说了什么。
“真是”烟斗“喔!”阿姨们说。
“你阿姨说什么?”阿宽听不太懂闽南语,对啦!他就是外省人的第二代。
“阿姨说你长得很帅啦!阿姨,你麦烟ㄋㄟ啦。”阿姨竟然还吃阿宽的豆腐,捏他的肌肉。
沈爱君赶紧把阿宽从“虎口”里抢救出来,末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妈凑过来说:“阿君啊!你阿爸说爱去餐厅呷饭啦!”
“餐厅?”
“嘿咩!请你ㄟ男朋友咩!”
她妈看阿宽的眼神还带著『嘿嘿嘿“的笑意,沈爱君只觉得,这一定是宴无好宴的象征,但她已来不及说不,就被簇拥着上车。
这下好了,去餐厅吃饭,席间要是家里面的人真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在公众场合她又不能拍卓子生气,她阿爸这招真高。
在车内时,沈爱君真是捏了一把冷汗,深怕家里的人提出类似身家调查之类的话。虽说她家是务农的,但好歹也是个地主,她又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爸宠她就不用说了,她是个女孩子,她妈总是担心她,深怕她一个人在外面被人给欺负了。
她家里的人没有门第观念,但如果让他们知道阿宽只是个建筑工人,那她爸妈舍得她跟阿宽交往吗?
沈爱君直到现在才想起一切的“阻碍”,不禁冷汗一直流。
她还好怕阿宽会受不了她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他;幸好他表现得满有风度的,虽听不懂闽南语,但她外公、外婆说话,他一直是嘴角含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有不耐烦的迹象。
很好、很好,沈爱君不断的点头。
如果考验只是这样,那她就放心了,因为显然的,阿宽对付这种状况是游刃有余,他应该不会生气才是。
而且,她又悄悄的看了阿宽一眼,他好像跟她妈还满有话聊的。
沈爱君才刚刚松了一口气,状况就来了,因为在用餐席间,她外公冷不防的问阿宽, “啊你是兜位人?”
“啊?”阿宽转过头询问沈爱君。
沈爱君一直跟阿宽眨眼睛。 “装作没听见就可以了。”
“阿公,伊听呒台语啦!”
沈爱君深知“哪里人”是身家调查的开端,一开口就斩断了家人的痴心妄想。
阿宽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个让她很在乎、很在乎的男人,她甚至动了结婚的念头,怎么可以让阿公坏她的好事呢!
“阿公,你呷饭啦!”沈爱君赶紧招呼着外公,还连忙夹了一块鱼肉给阿公,而且还细心的挑走了鱼骨头。
没想到防了前头的狼,防不了后头的虎,她阿爸乘机拉着阿宽说话,“你阿公的意思是说,你素住在什么地方啦?家里还有什么人啦?”
“爸!”爱君急得尖叫。“你问呷多冲啥?”
“嘿咩!你呷饭啦!”爱君的妈妈赶紧说话。
沈爱君一看,当下觉得很好感动,至少妈妈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正兀自感动之际,没想到她妈还有后续要说。
“你呒看见查某仔这泥啊紧张喔!”
“妈!”沈爱君又急得大叫。
“妈知啦、妈知啦!你针爱伊对某?阿母会腰看情形啦!”
“嘿啦、嘿啦!你阿爸问呷多,嘛是为丢你啊!爱问清楚嗯甲知伊是虾米款的人。”
“阿君啊!你放心啦!你阿爸做代志有分寸啦!卖甲你削面子啦!”
“少年仔,喝茶啦!”沈爱君的姑姑们还猛去招呼阿宽。
沈爱君的弟弟、妹妹则是围着阿宽问:“姐夫,你在哪上班?”
要死了!“你们问这些做什么?”沈爱君火大的瞪了弟弟、妹妹一眼。
在家里她是老大,这些死小鬼是不要零用钱了啊?沈爱君赶紧用眼神威胁他们,要他们多吃饭、少说话。
“黑是阿爸叫我问的。”
“丢咩、丢咩!”十四岁的妹抹频频点头。
人家他们也是很委屈的ㄌㄧレㄡ。
“姐夫,我姐很凶喔!你怎么会看上她?”十七岁的弟弟还不怕死的问准姐夫这种问题。
沈爱君恨不得把手中切牛排的刀子朝弟弟射过去。
“你囝仔人呷饭,不通黑白讲话啦!”沈爱君的妈妈出来教训儿子,顿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得了。
沈爱君看得头都痛了。
阿宽,我对不起你,她在心里呐喊着,没想到他的脾气倒比地想像中的好,这个时候他不但还笑得出来,还跟她阿公、阿爸把酒言欢。
对于两位老人家的问题,他听得懂的就有问必答。
沈爱君一边应付姑姑、阿姨们,一边紧张兮兮的竖起耳朵听阿宽跟她爸的对话,她听到她阿爸问起了阿宽的职业。
沈爱君赶紧飞奔过去。“阿爸,你卖问这啦!”
“不问这,责问啥?你这囝仔真奇怪ㄋㄟ,郎阿宽呒说啥,你紧张虾米?”阿爸倒了杯热茶给阿宽。
这就是乡下人,把茶看得比酒还重要,可是,人家阿宽是不喝茶的啦──沈爱君想这么跟她阿爸说,但下一刻,
阿宽已豪气的把茶一口灌了。
啊咧!阿宽喝茶啊?她怎么都不知道?
“你太担心了,阿宽这雷囝仔比你想的还成熟。”她妈坐过来沈爱君的身边,要她别替阿宽担心。
“你阿爸针呷意伊,你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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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她才不放心呢!因为阿宽接下来就要回答她阿爸的问题了,她可以想像当她的家人听到阿宽的职业后,一片哗然的样子。
她正想跳出来说“伊是工人,不过,我针呷意伊”时,却听见阿宽跟她爸说: “我爸开了一家公司。”
“你是头家仔喔?”
“嗯!”阿宽点头。“不过公司是我爸的,我不在那里上班,我做工,在盖房子。”阿宽尽量用他那破破的台语说,尽量让阿公听得懂。
而沈爱君却傻了,因为……
呜呜呜……她好感动喔!阿宽竟然为了她说谎,骗她家人说他是“头家仔”,呜呜呜……她知道他有多讨厌人家说谎的。
只是,阿宽撒那么大的谎,要是有一天他们论及婚嫁了,那阿宽拿不出她家开出的条件该怎么办?
沈爱君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起那些有的没有的了。
她拉拉阿宽的衣摆,想要小声的告诉他,别把谎扯大了;她知道他是为她好,为了两个人的末来着想,但这谎说得不太好啦!
果不其然,马上问题就出现了。
“那,姐夫,你很有钱吗?”沈爱君的弟冷不防的跳出来问:“你会继承家业吗?你爸的公司很大吗?我如果找不到工作,可以去你爸的公司上班吗?”
“阿健,你问这个做什么?”沈爱君气得差点把弟弟掐死,为家除害。
“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很难找耶!我当然要未雨绸缪。”瞧,他倒说得挺埋直气壮的。
呜呜呜……沈爱君觉得自己真的会被弟弟给气死,他什么不好问,竟然问这个问题,要是阿宽以为她家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家庭那怎么办?
而且、而且……人家阿宽又还没开口跟她求婚。
“姐夫,那你今年会娶我姐吗?”妹妹梅子也关心这个问题。
沈爱君听了,心里又是一惊,梅子妹问这个干嘛?
她转过头,因为手没办法同时陷住两人,以便让那两个小恶魔不开口,于是她只好用脚去踢妹妹。“你不要多话啦?”
沈爱君今天真的是怕死了,一会要打这个,一会儿又要踢那个的。
她有事没事干嘛带阿宽回家,找罪受啊?
“人家只是想知道今年过年的红包会不会多一包而已嘛!”她在存钱,打算一毕业就去日本读书。
如果姐姐真的交上一个很登得上台面的人物,那她的计画就更有希望了。“姐夫……”
梅子妹拉了把椅子坐到阿宽身边,马上像个马屁精似的猛对他献殷勤;而弟弟阿健也不遑多让,马上加入行列。
而沈爱君──她气到没力了,她一个人根本不是众人的对手,她爸这招人海战术果然高招,就是不知道吃完了这顿饭,阿宽还要不要她?
沈爱君愈想愈难过,接下来的时间,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红着眼眶猛扒饭,她觉得阿宽回去后铁定会跟她分手,呜呜呜……
爱君没想到阿宽不但不生气,在回程中还对她说她的家人真有趣。
真有趣!
是吗?他真的这么认为吗?
“那你不生气?”
“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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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他们拉着你,问你那么多问题?”她知道阿宽有多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每次他们出去吃饭,他总是拉着她到最角落的地方。
陪她吃饭是如此,逛街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专拉她去没人去的店──那里的东西既少又糟,久而久之,她就对阿宽不抱持任何希望了。
她若是要去逛街,铁定会找手帕交素谨去。
她不想为难阿宽,她想让自己轻松点──虽然,她还是好希望能跟他手牵着手一起散步。
而今天──人这么多、嘴这么杂,阿宽竟然一点都不嫌烦,还觉得她的家人有趣! 她昂起脸看着阿宽。
他回到家后已经换上休闲服,一身短衣、短裤,一派休闲模样,而且人还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休息,还是那副老样子。
沈爱君坐在他身边。
阿宽告诉她,“我知道他们是关心你,所以才会问我那么多,他们怕你遇人不淑。”瞧,他还能体谅她父母的心情呢!
沈爱君当下觉得阿宽真好。
她缩着身子偎在他的身边,回想着今天的一切,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在穷紧张;其实她的家人对阿宽很和善,并没有多加刁难他;而他也表现得落落大方,有问必答。
咦?她可以把这释意为:阿宽是为了她,所以才这么配合的吗?
想到这,沈爱君就忍不住窃笑不已。
不管是不是,总之,今天的结果还算美满,阿宽终于跟她家人见面了,那么──要命!接下来要是阿宽要她去见他父母怎么办?
喜欢穷紧张的沈爱君又开始担心了。
看来今天晚上,她又要一夜无眠了。
第九章
与真相擦肩 如果事实 超乎我的想像 却又无伤大雅 我真的不介意 就这么 与你虚晃一招 和真相擦肩而遇
没问,他一直都没问她要不要去见他父母。
沈爱君由本来的担心转为气愤,没道理他都见过她爸妈,甚至是外公、外婆了,而她却连他父母亲的面都没见到。
阿宽是不是认为她登不上台面,所以才不愿意带她去见他的父母?
这怎么可能?
沈爱君马上把这臆测甩到天涯海角,拜托!她在商社上班,是总经理秘书,外语能力不错,人也长得漂亮,不管里子、面子都有帮阿宽顾及,没道理还有地方让他挑剔的啊!
啊!莫非阿宽担心的是他爸妈?
唔~~沈爱君想了想,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工作虽不体面,但他极有自信──虽然她不知道他的自信是打哪儿来的,但在人前,他总是侃侃而谈,从来未曾表现过自卑的样子,而她就是特爱阿宽这一点。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宽为什么从没提过要她去见他父母的事?
正当沈爱君在为此事烦恼的时候,阿宽烦的却是另一回事。
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他还是找不到他在英国的同学,怎么办?真要去继承那个家吗?
而更可怕的是沈爱君那一关,藉着今天之便,他巧妙的跟她招认了他的身分,而那个小笨蛋显然还没听出来,以为他在说谎,还不停的跟他眨眼睛,显然是怕他把谎扯大了,日后会没台阶下。
沈爱君这样的反应反而让阿宽觉得忧心不已,他真不敢想像当她有一天发现他不只是个建筑工人,还是那块工地的建筑师;而且,他老爸还是幕后老板时,心里将做何感想?
或许是个想太多了,毕竟,沈爱君一直以所谓的“三高男”作为择偶条件,一个建筑工人是她人生中的意外,她爱他,所以也愿意接受他职业不高尚;但如果他真是“三高男”,岂不是更加接近她心目中白马王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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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宽是这么安慰自己啦!但他可以想见的是,当沈爱君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两个人的冲突是难免的。
她绝对会认为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