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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纪初期,香港大体上还是一个渔村、渔港,像霍家那样的水上人家很多。他们以海为家,以船为家,船就是他们的居屋。那时,在香港的各个港湾里,一艘艘渔船停泊、聚集,形成一个个独特的海上村落。
有这样一句粤语俗话:“疍家鸡,见水唔饮得。”其意为水上人家养的鸡,看见水不能喝,因为一跳到水里,那就可能被水淹死。由此可知,像陆上人家的家里一样,水上人家的“住家艇”也是饲养鸡、鸭、鹅这些家禽的。具体说到霍英东幼年时期的家,其实就是一条的小舢舨。霍英东至今仍然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们一家7口人,就在船上摆炉做饭;到了晚上,就挤在一起,一个紧挨着一个地睡觉……港湾、风浪、小船、渔火、涛声,这些几乎就是霍英东全部的幼年记忆!
是否霍去病的后裔?
香港早年的水上人家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打渔为生的,另一类是帮人运载货物的。霍家就属于后者。
有一次,在番禺,我问霍英东:“你们霍家是从哪一代起到香港来的?”
想不到霍英东也从不知道:“真的,无人知,我父亲、母亲都不知道。我只知如按族谱近10代霍家的辈分排列,我是‘和茂盛发达,耀好应联兴’中的‘好’字辈。但霍英东出生时,家里人并没有以”好“字为他命名,而是起了”官泰“这个名——据说,父母起这个名的原意可能是希望儿子将来”官大“。直到霍英东结婚时,他才正式按辈分取了个名字”好钊“。至于后来行之于世的大名”英东“,则是早在他上学时就起的。但可以确认的是,至少在祖父那一代开始,霍家就从事驳运行业。他祖父名叫霍达潮,曾拥有大风帆船,来往于省港澳之间,从事货运生意。祖父死后,其父霍耀容继承祖业,继续以船为生,干驳运的活计。也就是说,至少从祖父那一辈起,霍家就落户在香港,故霍英东可谓地地道道的”老香港“。
寻根溯源,霍英东原籍广东番禺县。但是,直到1978年,霍英东决定回乡寻根拜祖时,他尚不能确认自己祖籍在何处。关于家乡,霍英东脑海中惟一的信息就是:小时候,父辈说过家乡附近有一条铁路。当时,有人说他是番禺人,亦有人指他的祖籍可能是广东三水县。后来,广州市有关方面出动一些研究广州方言的专家,对霍英东的口音进行一番鉴定,最后判定他祖籍应是番禺。
霍氏在番禺是个大户,在著名的黄埔军校以南六七公里处,有一个村庄——练溪村,坐落在珠江河畔。据史书记载,练溪村于明朝万历年间建村。因村后有一条名为“白坭涌”的小河,这小河弯曲如虹,波光闪闪如银练,故后人就把村落改名为“练溪村”。村中的民居多为砖木结构平房,聚落成为块状,只是近年村民富裕之后,才陆续改平房为楼宇。
练溪村就是霍英东的“根”。在村中,至今仍然保存着一座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的霍氏大宗祠。前些年,在番禺县境内,曾经流传这样一种说法:番禺县的霍氏家族乃西汉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后裔的一支;相传明代初年,一位远祖南下为官,来到广东,然后开枝散叶,子孙定居番禺各乡已有600多年了。
这样说来,霍英东可是霍大将军的后裔?
当一个人功成名就,在社会上声名显赫之后,往往会有人传出这个人的远祖原来是某位历史名人,以“渲染”这个当今名人原来是名门之后。10年前,当赫赫有名的“世界船王”包玉刚(请参阅冷夏、晓笛合著的《世界船王——包玉刚传》一书)荣归家乡浙江省宁波市时,内地也盛传包玉刚原来就是宋代名臣、有“包青天”和“包公”之美名的包拯的后裔。当时,海外有不少人质疑:如此一说,缺乏依据,可能是出于政治考虑和经济需要而牵强附会。经过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的一番考证,最后证实这一说法并非虚言,包玉刚确为“包公”的后人。
言归霍英东,说他是霍去病后裔,似乎缺乏足够的史料依据。霍去病是中国历史上最受人敬仰的青年将军,他生于西汉初年的汉武帝时代。18岁时,他一马当先,率领800骑兵突进匈奴营地几百里,大获全胜。汉武帝刘彻以功论赏,封他为冠军侯。尔后,霍去病在河西战役中大胜匈奴军队,建立赫赫战功。两年后,霍去病又率10万骑兵和几十万步兵,在汉北战役中,给匈奴贵族以致命的打击,出现了“匈奴远遁,漠北无王庭”的局面,使国家更为统一。公元前117前,霍去病去世,年仅29岁。他死时,汉武帝还在祁连山造其冢像,以记其赫赫战功。
霍去病卒时只有29岁,史书上也没有记载他曾有所出;既然无所出,那何来子孙,何来后裔南下为官,又何来后人散居番禺各乡?由此可见,说霍英东是霍去病的后裔,应属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
没有鞋穿的穷孩子
我们无从考究,那些人何以要把霍英东和霍去病联系在一起?但是,可以肯定的 ,霍英东本人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附庸什么古时的名人以炫耀自己的血统和身世——以他今日的地位和名望,也够显赫的了,根本不需要靠别人来显耀自己。事实上,霍英东向来从不掩饰自己低微的身世,他时常向别人讲述他苦难的童年……
在祖父那一辈,由于拥有大风帆船,故霍家的境况应该算是不错的。但当霍英东来到这个世界时,霍家的处境已是相当困难的了。虽是水上人家,但霍家没有自己的驳运船,他父亲是租别人家的货船从事驳运生意的。驳运货物,本来收入就有限,加之要给船东一笔不小的租船费,故霍家入息甚微。好在水上人家除了吃饭糊口,基本上没有什么别的开支,所以还能马马虎虎地维持生活。
船,就是水上人家的房子;海,就是“疍家仔”生活的空间。所以,水上人家是甚少上岸上街的。可能是因为这样,也可能是因为家里穷,霍家人是从来不穿鞋的。长年累月,他们一家几口人就是打着光脚,风里来浪里去。直到6岁的时候,霍英东仍然没有穿过鞋。这个没有鞋穿的穷孩子,就在那个小艇上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一切,有些已变得很模糊,但有这样一件事,至今仍然很清晰地留在霍英东的记忆中——有一年大年初一,霍家也和所有的水上人家一样歇业过年。霍家虽然穷,但过年过节还是要给小孩子添件新衣裳的;至于鞋子呢,那就免了——因为春节他们也是在船上过的。不过,那天,难得一闲的霍父心血来潮,说要到街上逛逛。对于水上人家来说,市井坊间可是另一个世界。可能是为了“入乡随俗”,霍母特意买来一双新鞋子,给霍耀容穿上。霍父穿上鞋子,觉得很别扭,浑身不自在,而霍家大大小小也像看马戏一样,盯着父亲评头论足,嘘笑一场。霍耀容还是穿着新鞋子上岸去了。在街上游来荡去几圈后,肚子饿了,就进入一间小食店。他把鞋子一脱,光着双足蹲在板凳上。一碟米粉端上来,霍耀容大大咧咧吃完,用手擦擦嘴,双脚落地便回船上。看见父亲光着双脚回来,霍家几兄妹觉得奇怪,连忙问父亲新鞋子哪里去了?霍父一怔,才发现把鞋子遗落在小食店里,忘了穿回来,一家人于是又大笑一番。
“这不能怪父亲,因为我们水上人家向来没有穿鞋的习惯……”很多年之后,当贵为亿万富豪的霍英东向别人回忆起这件往事时,总是自我解嘲地说上这么几句。
第二章丧兄失父 霍家弃舟登陆
7岁那年,一场台风骤然间夺走了两个哥哥的生命,霍英东侥幸避过劫难。几个月后,父亲又染病身亡。当时,有不少人都说,霍家将会彻底垮下去,再也没有希望了。霍母于是带着3个孩子,弃舟登岸,在湾仔找个地方住下,开始新生活……
兄遇难父病亡
对于水上人家来说,没有鞋穿,没有漂亮的衣服穿,没有宽敞舒适的地方居住……所有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他们最大的祈望,就是出海时不要遇上台风——因为一旦遇上台风,浪摧船倾,一家人就有可能葬身大海。
那个时候,由于科技落后,没有什么台风预报,出海的船民只能凭经验观天色、测风云。没有一丝海风,天气闷热之时,台风可能快将来临,船民就划着小船到避风塘躲风避浪。但正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光凭感觉和经验往往是不能准确预测天气之变化的,于是出海遇到台风的事时有发生。每当这个时候,船民只好忍痛把悬挂风帆的桅杆砍掉,听天由命,任由船只在茫茫的大海中飘荡,只求船只不翻沉,但很多时候还是逃脱不了船翻人亡的命运。
台风,是水上人家最大的“克星”。
据史料记载,1923年夏天,也就是霍英东出生之后一两个月间,一场大台风袭港,隆生轮船、英潜艇L19号及其它三艘轮船在台风中沉没海底,损失惨重;另外,还有不少像霍家一样的水上人家,在这场台风中遭受船翻人亡的灭顶之灾。那次台风袭港之时,霍家的艇仔正停泊在风平浪静的避风塘里,所以避过了这一场灾难;可是,7年之后的另一场大台风,却无情地使霍家家破人亡。
那是1930年8月的一天,少年霍英东正在海边和一些小朋友打野壕。突然间,狂风四起,暴雨倾盆而下,霍英东连忙朝他们家的艇仔停泊的地方跑去。眼前的一切,把年少不经事的霍英东吓呆了:港湾里一片狼藉,船只在风浪里上下颠簸、左右摇晃,有些倾倒海中,有些桅断帆破。他母亲披头散发 ,紧紧地抱着一根残橹,跪在岸上对着大海嘶声哭号;而不远处的海面上,他熟悉的那只艇仔正被大浪抛上荡下……
台风来时,霍英东两个兄长正在船上干活,因一时来不及避风躲浪而随翻侧的小船掉落海里;他母亲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被风浪吞噬。而霍英东,幸好当时不在船上,逃过了这场劫难。当别人把霍英东的母亲扶起来时,她早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霍英东不知如何是好,他拉着母亲的手,也禁不住失声痛哭。
霍英东的父亲霍耀容原先身患淋巴癌,久治不愈,颈部溃烂。经不起失子的沉重打击,霍耀容的身体越来越差,以致卧病不起。据霍英东回忆:“家里很穷,没钱医治,只能买些草药服用。我母亲听人讲田螺能把颈部的浓血化掉,就买来田螺,用布包着敷在父亲的颈脖上,但这种方法并不见效,父亲的病一天天恶化。其实,患这种病当时怎能有得救?也就是我两个哥哥遇难后几个月,我父亲就停止了呼吸。当时,我的一位堂叔见到我父亲断了气,急得连忙拍打父亲的背部,以为这样可以使父亲苏醒过来,但都是枉然的。”
当时,家里没有钱,霍家不能好好安葬父亲,只能草草地把父亲埋葬在青衣岛的一块荒坡上。
那一年,霍英东才7岁。丧兄失父,他除了像大人一样伤心哭啼之外,根本不知道这将会给霍家、给母亲、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当时,有不少人都说,霍家将会彻底垮下去,再也没有希望了。霍英东那时还有一个9岁的姐姐和一个5岁的妹妹,他母亲一个妇人是很难撑起这个家的。当霍英东在事过多年之后,向我回忆起这些陈年往事时,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无限唏嘘:“我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那么绝?死了两个哥哥,又死了父亲……”
霍英东出人头地之后,越发怀念他的父亲。他常想:若父亲健在那有多好,我可以让他与母亲一样享享清福!很多年后,有人给霍英东送来一张已经残旧、发黄的照片,是香港帆船体育协会的一张会员合照,霍耀容也在这张合照中。照片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霍耀容棱骨分明的轮廓和清瘦的面容。霍英东视这张照片为至宝,他叫人把照片放大,制作多张珍藏。我曾经问他,对父亲还有什么印象?霍一时说不上,沉吟一会儿,才如数家珍般忆道:“我父亲,没读过书,连照片都没有一张,后来别人送来的那一张,就是我父亲惟一的一张照片,且还是合照。当时我觉得好奇怪,怎会找到这样一张相?他是水上人家,平时不大理我们的。我记得,我和他很少讲话,他也没有带我们去玩过。父亲喜欢划龙船,另外还经常跟一些水上人玩纸牌。我们家的小艇多数是泊在筲箕湾和香港仔……”
之后,有一次,霍英东又无意中谈起他的父亲:“最穷时,我父亲都送我上‘卜卜斋’(私塾)读书。我记得,‘卜卜斋’就在我家隔离,第一天,还是父亲背着我去求学的,那天的拜师仪式极为隆重,父亲用一把葱和几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