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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兄弟,我们什么也没干,求你放他出去!”吟儿边说边拉着荣庆一块儿顶着小回回的面跪下。
小回回长这么大,从来跪在别人面前,没见过别人向他下跪过。看见吟儿和乾清门三品侍卫荣庆跪在自己面前,一时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千万别说出去,这事都怨我。”吟儿见小回回不说话,一连声地求他。
“怨我。是我死乞白赖追到这儿的……”荣庆闷闷地说,“只要你放了吟儿,杀头我也认了。”
“你还算条汉子!得了,我看在吟儿姐姐份上,我就当什么也没瞧见!”其实小回回早就想好了,这事儿说不得。因为捉奸要双,抓了荣庆,吟儿也陪进去,他一直把吟儿当作自己姐姐,总不能硬将她往火炕里推啊,吟儿一听小回回说他不管这件事,当下感激地叫他好兄弟。
“还不快起来,赶紧走人啊!”小回回催着荣庆,一边告诉他,说瑞王爷领着禁军赶来护驾了,“王爷和他手下可都认识你啊!”
小回回说完一阵风地跑了。小回回一走,荣庆顿时紧张起来,跟吟儿商量着晚上就离开这儿,再三叮嘱吟儿,说晚上他来这儿接她走。吟儿心慌意乱地点点头,催他快走。荣庆依依不舍地向门外走去。他刚走到门口,光绪突然兴冲冲地走进,两人撞了个满怀。
“皇上!”荣庆愣住,慌忙跪下。
“荣爱卿,起来,快起来!”光绪兴奋地双手拉起荣庆。
光绪让吟儿关上房门,与荣庆谈起分手后的情况。荣庆向光绪一一禀报了他当天凌晨逃出皇宫后,跑到保定乡下,茶水章如何找到他,他们又一起去南方找张之洞,事败后他又怎么样跑到上海等等。光绪听他说了这些经历,沉吟了半天,然后从手上取下那只绿玉搬指,说这是他送给他与吟儿的贺礼。荣庆推让了一阵子,抵不过皇上的盛情,与吟儿两人双双跪下给光绪磕了头。
“朕替你们高兴,也算了却朕一个心愿啊!”光绪望着眼面前一对新人,非常感慨地说,心里不由得想起留在北京的珍爱妃。“不过,瑞王已经到了。他认得你。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是趁着现在天黑下来,赶紧带吟儿一起走吧!”
“谢皇上大恩。”吟儿与荣庆同声说。
为了不使目标太大,惹人怀疑。他们商量了一会,决定分头出去。荣庆先走,吟儿后走,两人在县衙门后街的土地庙前会合,然后一起逃离这儿。荣庆走后,吟儿站在那儿,看一眼皇上,除了感激,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同情,皇上身为大清国的君王,施展不了安邦定国的抱负,连自己心爱的珍妃也无法保护,到头来让慈禧害死,其实内心痛苦不言而喻。
“皇上!瑞王爷带来了珍主子消息没有?”吟儿决心要赶在自己走之前,将她看到事实真相告诉光绪,特意借着瑞王的由头将话题引到珍主子身上。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瑞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光绪激动地说。
“什么好消息?”
“珍主子她……她没有死!”光绪激动不已地告诉吟儿说:“瑞王带来情报,洋人抢了三大殿,但没进后宫,既然洋人没进后宫,珍儿也就用不着以身殉国了,是不是这个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看见光绪那满心的高兴,吟儿真想放声大哭。天真的皇上,直到现在他仍然对慈禧的话信以为真,甚至以为那早就被人推下井里,命丧黄泉的珍主子还活着,还在京城里等着他。她张大着嘴,先前想说的话再也没勇气说了。光绪见她站在那发傻,说时候不早了,催她快走。
“皇上!奴婢走了,奴婢这辈子只要有一口气,永远忘不了皇上和珍主子的大恩大德啊!”吟儿再次跪下,依依不舍地给光绪磕了头。不等她话说完,已经满脸泪水,为了不哭出声,她死死咬住牙关,浑身禁不住地抽搐。
吟儿一个人慌慌张张跑到县衙门后街的土地庙,没等站稳,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儿向她走过来,她原以为是荣庆,等那人走近,这才发现是荣庆舅老爷恩海。原来恩海作为护军的头领,随瑞王一起赶来为皇太后皇上保驾的。
“舅老爷!您……您怎么在这儿?”吟儿一脸惊讶地问。
“吟儿,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呀?”恩海埋怨地,“你也不想想,就算你和庆儿能跑得了,下一步怎么办?他已经数罪并发,要不是瑞王为了小格格压下武昌的电文,就赁他假冒皇上这一条,他爸他妈肯定满门抄斩了,连我也要栽进去。如果他带你走,这不又多一条罪状?到时候连你们家也牵累上了!”
“他……他在哪儿?”吟儿被恩海一番说得哑口无言,问起荣庆的下落。
“他走了。”
“走了?”吟儿目瞪口呆,他不是说好在这儿等她,然后带她一块儿逃走,怎么他扔下她一个人走了。恩海告诉吟儿,说荣庆在街上撞见瑞王。瑞王当即下令将他抓起来,要不是逃得快,早就没命了。自他那次从武昌逃走,连累瑞王不说,小格格丈夫新婚大喜之日,临场逃脱的事也成了朝廷上的笑柄,瑞王很恨他。
“他就这么走了,什么话儿也没留?”吟儿几乎急得几乎要哭了。
“他让你回去安心当差。”其实他根本没见到他外甥荣庆,只是后来手下人没追上他,向他报告了当时情况。恩海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吟儿死了这条心,在宫好好当差。他觉得小格格一次又一次救过荣庆,而且真有皇上皇太后的赐婚,现在这种情况,也唯有小格格能救他,所以认定荣庆与小格格结合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不,不不,他一定还说了什么……”吟儿原先并不赞成随荣庆半道上逃跑,后来勉强被他说动,加上皇上也赞成他俩一起口离开这儿,她才下定决心跟他走的。可这会儿,他突然扔下她一个人跑了,她才觉得一个人留在这儿多么孤单。
恩海见吟儿一脸的伤心,安慰她,要她不必再等荣庆,为此耽误她前程不说,闹不好要掉脑袋。吟儿站在那儿,对方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只在心里想着荣庆。她影影绰绰觉得她和荣庆俩每到关键时刻,不知为什么总出事,不是他就是她。眼看两人就在一块儿了,偏偏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老天爷!你睁睁眼啊,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啊!
“怎么又回来了?”光绪惊讶地问。
“他走了。”吟儿一脸的无奈。
“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等你?”
“瑞王认出他,要抓他。他没办法,只得跑了。”
“瑞王自然认识他。当初就是瑞王保举他进宫的。”
“这都是命。”
“你信命?”
“奴婢信,皇上不信?”
“说不清。也信,也不信。”
“皇上,我跟他好像总没这个命。”吟儿想起她和荣庆之间的经历,心里非常沮丧。
“不会的。早晚咱们要回北京,到时候我帮你求皇太后开恩,放你早点儿出宫,你们就能团圆了。”光绪一边安慰她,一边说起他昨晚上梦见珍妃的情景。珍妃在梦中说她一切都好,果然今儿就听说洋人打进北京,居然没进后宫,珍妃因此得以幸免,这怕都是天意。
“珍主子托梦给您了?”吟儿心里一惊。
“该打!死人才叫托梦呢,珍儿她好好的,”光绪纠正吟儿。
“好好的?”吟儿神情恍惚地重复着光绪的话,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珍主子被催玉贵推下井口的惨景。珍主子落人井里,那一声“皇上,我下一辈子再伺候您!”这凄婉的哀呜由井口冲出,深深扎进她心窝。她觉得不能再对皇上隐瞒这一真相,否则太对不起珍主子。
“吟儿,珍儿在梦中告诉我,说她还住在北三所,她在那儿等着我。盼着我早早回去……我说,谁知道哪天才能回去?她说快了快了,别看现在走了背字儿,总有一天会扬眉吐气的。”光绪见吟儿盯着他两眼总走神,连忙问她听见他说话没有。吟儿连忙点点头,忍着不让眼眶里眼泪流出来。
“她又瘦了点儿,不过精神挺不错。”光绪沉湎在由梦所引发的飘渺虚幻的幸福之中,像对吟儿,更像对自己喃喃细语地说着:“她说北三所也住边了,就是天阴漏雨,房子让水泡了……”
北三所地势高,下再大的雨也淹不着啊!这分明是珍主子泡在井水里,才会托梦给皇上,想到这儿,特别见光绪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情,哇地一声哭了。
“你怎么?哭什么?该替我高兴才是呀?”光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搓着两只手。
“皇上!奴婢该死……”吟儿面向光绪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顶在地下不肯起来,全身剧烈地抽搐着,舌头在嘴巴里打着转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事儿你尽避说,哭什么?”光绪有些不高兴,觉得她不该扫他的兴。
“可怜珍主子她……她已经升天了!”吟儿趴在地下泣不成声。
“住口!你,你咒她?!”光绪恼怒地喝断她。
“奴婢该死!您打死奴婢吧。”吟儿的脑袋在地上碰出沉闷的响声。
“你?!……”光绪愤怒地捏紧拳头,举起胳膊。正如他没说完的话卡在嗓门眼里,那只高高举起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最终突然收住,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胸口上,由憋紧的喉头挤出一声悲怆的喊叫。
慈禧和光绪的车队进了山西地界后,各路赶来护驾的人马越来越多,队伍也越来越大,路也越走越慢了。
自从慈禧听瑞王说八国联军攻人北京后,没有进入内宫的消息,老太后一方面庆幸那些价值连城的国宝幸免于洗劫一空的命运,同时又为自己编出珍妃为国殉难的谎话感到担心,既然洋人没进宫,珍妃投井身亡的说法就站不住脚了,将来怎么跟光绪交待,又怎么跟宫中其他后妃们交待?
晚上,老太后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心里总也抛不掉珍妃这块心病。半夜里,她做了个恶梦,见珍妃浑身是水地站在她床前,她吓得大叫,值夜的吟儿偏偏不知死哪儿去了,慈禧壮着胆子从床上坐起,大声叱责,要珍妃走开。珍妃根本不理她这一套,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露出半边灰自的脸一声不吭地站那儿,两眼死死盯着慈禧。
慈禧大叫一声,从恶梦中醒来。她趴在床边直喘气,惊魂未定地四下打量,一边叫着吟儿的名字。
这些天路上实在太累了,吟儿靠坐在墙根上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听见老佛爷叫她,慌忙答应着从地上爬起,向慈禧床边走去。
“老佛爷!奴婢来了。”
“珍儿!”慈禧惊恐地瞪着一双老眼,伸手推开吟儿。
“您看见谁了?”吟儿听她叫珍妃,吓得回过头,顺着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什么也没发现,“没人呀?”
“你……你追到这儿来了?你想干什么?”
吟儿站在那儿不敢上前。她心想,老佛爷一定是梦游,就像二年前在储秀宫里梦游中见到秀子姑姑,这会从她语气中看,肯定是梦见珍主子了。吟儿轻轻叫着慈禧,说老佛爷,您不用怕,我是吟儿。
“别别……别过来。”慈禧伸出胳膊不让吟儿靠近,好言好语地说,“回去我一定给你念七七四十九天经,好好发送你。这也不能全怨我,我哪儿知道洋兵没进内宫啊!”
李莲英听见慈禧睡房里传出动静,慌忙领着小回回匆匆赶来。李莲英一进门,便跑到床前,一叠声地问出了什么事。一见李莲英,慈禧像遇到救星,抓住他双手指着吟儿说她是什么人?
“奴婢是吟儿呀。”吟儿慌忙说。
“不不,你不是。”慈禧瞪着两眼连连摇摇头。
“老佛爷!错不了,她是您身边的吟儿,”李莲英知道老佛爷准又是梦游了,边说边从小回回手中取饼纱灯,照着吟儿那张脸。
盯着吟儿看了半天,慈禧突然轻声一笑:“真是吟儿,我又做梦了。”
慈禧今天不亮就醒了。吃了宫府送上的点心,喝了上好的茶,接着便让人点了一袋烟,自个儿对着长烟管吹起来。自从离开北京,她是头一回抽这种水烟袋。这种烟袋没宫中的长管,因此不能让宫女捧在手上,只得自己动手才能抽上烟,她抽着烟,想着前天夜里梦见珍妃的情景,心里有些后悔,似乎不该这么处置珍妃,要是在饭菜里放点什么,让珍妃死在冷宫,决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相反,要是人们知道珍妃是她下令投入水井的,尽管别人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骂她下手太狠毒。
慈禧越想越觉着这一步棋走得不高明。
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夹着女人的哭声。一听这这哭声她就知道准是隆裕皇后。她这位内侄女有鼻炎,哭起来嗡嗡的,鼻腔里发出一种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