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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剑功站起身来,走到陆达身边,拍了拍陆达的肩膀:“我今天给你交个底,我会以退为进,推荐陆达你为朱雀军总兵。”
“均座……”
“只要英国人还要在澳门驻军,朝廷就不敢解散朱雀军,也不敢割断我和朱雀军的实际联系。”
“懂了,朱雀军真正的统领,还是均座。而且只有一个均座。”
“呵呵,陆达,你别怕,我不会怀疑你。我、你、李颖修、张兴培,练兵都监杰肯斯凯,炮兵都监板甲大白兔,行军都监肯尼夫莱特,工程都监范中流。还有即将担任连长,必要时担任营管带的乐楚名、翟晓琳、陈日天、季退思等人,将组成一个新的机构——都督府。”
“都督府?逾制啊,均座。”
“所有都督府成员,都不能对外泄密。而朱雀军的一切行动,都要由都督府作出决议。”
啊!陆达心里明白了,有了都督府这个机构,自己就别想把朱雀军拉走,楚剑功要保住自己的嫡系,自己要有什么对楚剑功不利的行动,具体指挥部队的乐楚名等人绝不会答应。
这在陆达看来很正常。但是他又疑惑的想,这不是限制了楚剑功自己对朱雀军的指挥权吗?
楚剑功接着说:“我建立都督府,倒不仅仅是为了继续掌握朱雀军,而是有了都督府,我就不用怀疑你陆达会把部队拉走,你陆达也不用疑神疑鬼,以为我不信任你。大家都可以开诚布公。”
“刚才说到哪了?喔,两千四百名未授勋的朱雀军士兵到补备兵中代理目长,那么,一千七百名守阙锐士进入讲武堂。”
“讲武堂设在哪?”乐楚名问。
楚剑功和李颖修对视一眼,突然,两人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其他人都愣了,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
“黄埔,水师老营的黄埔。”
“黄埔有什么好的?”
“风水宝地啊。别问了,天机不可泄露。好了,军事上的事情今天就到这。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人敬礼出去,李颖修把凳子拉到楚剑功对面。
“你看,部队还稳定,不如,我们直接派兵把十三行封了吧。”楚剑功说。
“封了?这二十七个行商好对付,无非抓几百人,但是他们连接起来的贸易体系,那就全打碎了,一切要从头开始。”
“贸易体系?”
“你知道十三行连接着多少小手工场吗?运输、仓储、交易,你熟吗?我跑海贸跑了八年,现在也只是把自己一家船行的情况弄清楚。”
“让张兴培去查?”
“张兴培一个江湖人,懂这个吗?话说,人到用时方恨少,现在哪去找一个真正懂得统计、分析的人呢?”
楚剑功伸了个懒腰,“那照你的意思,还是需要有人和我们合作,特别是中级行商。”
“嗯,中级行商,只要能拉动一两个人,我们就可以打进去,把十三行的虚实摸清楚。”
那中级行商在观望什么呢?
“他们对我们没信心。十三行,特别是五大家,把持海贸几十上百年了,谁也不相信他们会这么容易的就被灭了。”
“那我点了一队兵,把五大家抄了。怎么样?”
“你会吓坏他们的。你今天可以抄了五大家,明天就可以抄了中级行商,你让他们怎么安心和我们合作呢?”
“十三行中,最容易突破的是谁?”
“我想,还是张大富。”
“他儿子在朱雀军,他应该对我们还是有一点信心的。你再去找他谈谈。”
李颖修点点头,出发了。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又转回来了。
“怎么回事?”
“别提了,十三行动作真快,今天二十七家行商全去伍秉鉴家里喝茶,摆明了就是商量怎么对付我们。说不得,真的要抄了他们,大不了另起炉灶。”
“乐楚名!”楚剑功叫道,“你去找二十五连的张彪,让他请他的父亲,今天晚上到白云山大营来一趟。”
楚剑功扭头对李颖修说:“我这里四千条枪,让他开开眼,壮壮胆。”
57 恐吓
7月11日
张大富很晚才从白云山大营回到家,楚剑功对他说的话历历在目:“英夷已经打来了,以后的世道就要乱了。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军力。放眼这大清,谁的军力最强?朱雀军。把宝押在朱雀军身上,绝不会错的。”
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这广州城里,有巡抚、有藩台、有按察使,朱雀军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要是和五大家翻了脸,朱雀军又兜不住,那可怎么收拾?
可要是不答应楚剑功和李颖修,死心塌地的和五大家站在一边,想想朱雀军的四千虎贲,五大家真的有胜算吗?即使楚剑功不秋后算账,可这机会就白白溜走了。
张大富思来想去,直到天边发白,也没有睡着。正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家人在边上叫他“老爷,老爷。”
张大富被人吵了瞌睡,抄起枕头就扔了过去:“死性的,半夜吵什么?”
“老爷,伍秉鉴和卢文锦两位老爷都来了,正在厅堂等着您呢,他们两位,不好不见啊。”
听到伍秉鉴的名字,张大富一个机灵,惊醒了,下人已经打来了热水,张大富草草洗漱了一下,就迎了出去。
请坐奉茶之后,伍秉鉴开门见山:“听说令郎容貌俊美,风流倜傥,张老板不妨请令郎出来,让我们这些伯父辈见见。张老板你的家业,迟早要交到令郎手上的嘛。”
喔!张大富心下雪亮:这是摊牌来了,张彪在朱雀军又不是什么秘密,何必今天专程跑来。
“犬子身在朱雀军,一般就住在大营里,很少回家。”
“哎呦,在朱雀军呐。那可赶紧要他出来吧。朱雀军要倒霉了。”卢文锦说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张老板,直说了吧,我们今儿,就是专门来劝你的。十三行,身后站的可是徐藩台。徐藩台亲口告诉我,朱雀军要倒霉了。看在十三行同气连枝的份上,我们特来劝一劝你。”
“徐藩台说的?朱雀军不是刚刚立了功吗?”
“是啊,立了功,功高震主啊。朝廷怎么会让这样一支强军让楚剑功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掌握呢?徐藩台说,他在朝中的密友,已经送了信来,楚剑功蹦跶不了几天了。楚剑功的老师林则徐也是自身难保。”
“张老板,我劝你,还是赶快让令公子回来,不要和朱雀军裹在一起。”
张大富以为自己听明白了,楚剑功、李颖修窜起太快,惹了朝廷猜忌。朝廷要拆散朱雀军。而且,林则徐还保不了他们。
卢文锦说道:“张老板,你知道吧,当年你们这一批后起的行商,都是从我们五大家手里拿的单子,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吧。”患难之交,言下之意,就是张大夫这一批中级行商就是他们五大家提起来的。
伍秉鉴像说相声一样,接着话头:“其实李颖修也是一样,他的李氏船行,也是靠了卢老板的扶植,才发展起来,现在却是翻脸不认人了。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张老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啊。”
总算说道正题了。伍秉鉴和卢文锦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给张大富打气,让他完全割断和朱雀军的关系。
“十三行,二十七家行商,只要同仇敌忾,就任谁也打不散,广州海贸,还是我们的天下。我听说,和洋人定的条约,海贸还要扩大。光靠我们五大家,怕是忙不过来啰。张老板你年富力强,想不想做大行商?”这是诱之以利。
好说歹说,张大富总算送走了伍秉鉴和卢文锦。他现在越发犹豫了。如果朝廷要收拾朱雀军,那楚剑功抗得住吗?
朝廷到底会怎么处置朱雀军?
“有确切消息吗?”白云山大营里,李颖修关切的问。
楚剑功说:“我们在京师的消息来源太少了。耆英、林大人、伊里布三人联袂回京面圣,现在走到哪了,我们都还不知道。”
“如果耆英的想法不变,用提升陆达的方法来分化朱雀军,削你的兵权,我们用都督府的形式来约束陆达,应该是可行的。如果陆达确确实实站在我们一边。”
“可惜林大人,是待罪之身,帮我们说不上话。”
“你说十三行倚仗的是什么?徐藩台?我们要扳倒徐藩台,伍秉鉴等人就没话了吧。”
可如何扳倒徐藩台呢?布政使啊,可是有上奏权的人,和广东巡抚也是大小相制。而李颖修和楚剑功都是道台,巡抚怡良的态度又不明朗。
“拖欠商款,激变番邦,这个罪名怎么样?”
在《辛丑合约》中有一个条款,就是连本带利支付六十万英镑的商欠。货到而不付款,欠债……本来是很常见的商业纠纷,但是,李颖修决心发挥一下。
“如果没有商欠,英夷就不能得到道德上的制高点,而对我大清劳师远征,没有道德上的制高点,就无法在英夷国内得到足够的支持。”李颖修在条呈上写道。
李颖修在这里,把英国人发动战争的借口写成了“追缴商欠”,反正,道光和列位大人也不知道英国是什么样的。
要向怡良解释英国国会的煽动程序,但直接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很容易了,而这正因为徐藩台暗地指使和支持,十三行拖欠商款。
楚剑功还不理解李颖修这样的用意:“怡良看到这样的条呈,会怎么反应呢?把徐藩台抓起来?巡抚没这个权力吧。”
“是的,同为封疆大吏,怡良只能上折子参徐藩台。”
“他会上折子参徐藩台吗?”
“参照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来看,会的。”
在另一个时空,鸦片战争后期开始,清廷就在为战败找替罪羊。林则徐妄开边衅,发配伊犁。邓廷桢备战不利,发配伊犁。琦善谈判辱国,斩监候。伊里布谈判辱国,革职。奕经、奕山,丧师辱国,发配边疆。颜伯涛,问罪。虽然在另一个时空,这些处罚后来都逐步撤销了,但道光寻找替罪羊的意图却表露无遗。
在这一个时空,从已经发生的历史上,道光处断方法未变,那么他一定会找替罪羊的。
广东作为边衅首开的地方,一定要找一只替罪羊。有可能是林则徐,但万一不是呢?身为在官场多年的老官僚,深知道光习性的广东巡抚怡良,会如何自保呢?
“你设想得很好,怡良把徐藩台找出来做替罪羊,但是,万一怡良不这么做,或者朝廷不接受怡良的说法呢?”
“那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怡良两不相帮就够了。在朝廷的圣旨到来前,给我们一段空窗期,让我们从容布局,就够了。”
“我们对徐藩台下手,也是以这个理由吗?”
“另一条,你还记得去年,我说炮台建设,有一百万两白银去向不明吧?”
“是徐藩台下的手?”
“不一定,但是,要找出这笔钱的去向,就必须查封藩库,封了藩库的帐。你是南洋兵备道,防务的事情,是你当管。”
楚剑功心神领会。
当天晚上,李颖修就把条陈交给了怡良。而楚剑功上了另一份条陈,说朱雀军军费不足,有大约一百万两没有到帐。请怡良大人严查,不然,朱雀军军心不稳。
第二天,怡良就把楚剑功找去了。
“剑功啊,你和李颖修是好友,你们两人各自上了条陈,一个说徐藩台激变番邦,另一个说他贪污军饷。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置徐藩台于死地?”
楚剑功低头不语。
“唉,剑功,本院是很爱惜你的。你学会官场手段,也是必然。只是你不该给本院耍这些手段。你是林大人的门生,本院和林大人相交甚深,和你至少是……忘年交吧。何必耍这种手段。”
楚剑功没想到怡良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看这两份条陈,你和李颖修都没做过官哪。哪有这样罗织罪名的,这不是给人马脚,让人翻案吗?”
啊?
“剑功啊。我告诉你,要扳倒一个人,就要办成铁案,不然被人死灰复燃,你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怡良大人是怎么了,真想教导我怎么做官?楚剑功迷惑了。
“就你们这两份条陈,要是我送交朝廷,立马就是一个御下不严,纵容党争。别说你们,就是我可能也要闭门思过啊。还可能牵连到林大人。小子,你们真是太嫩了。”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把条陈撤回来?”
“广东开衅的责任,关军门战死的责任,一定要有人来担。以后,广东还要仰仗朱雀军。”
“哪里哪里,是朱雀军仰仗大人。”
怡良摆摆手,“林大人,深为士绅敬仰,又是你的老师,和本院也甚是投缘。一个小小的藩台……这两份条陈,先放在我这里,好吗?”
“可是,”楚剑功和怡良解释,要执行《辛丑和约》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