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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脸蛋的耶稣·马里奥穿着紧身上衣,两条腿又细又长。他把一只手按在胸前,在歌剧《玛尔塔》中演唱着:
回来吧,迷失的你,
回来吧,亲爱的你!
牧杖与钢笔
“主教大人今儿早晨来过两次电话,”红穆雪板着面孔说。他们望着那膝盖、小腿、靴子依次消失。脖子。
一个送电报的少年脚步轻盈地踅进来,往柜台上扔下一封电报,只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自由人报》!”
布卢姆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喏,他也是咱们的救世主之一。”
他掀起柜台的活板,穿过一扇侧门,并沿着暖和而昏暗的楼梯和过道走去,还经过如今正回荡着噪音的一个个车间,一路脸上泛着柔和的微笑。然而,难道他挽救得了发行额下跌的局面吗?咣噹噹。咣噹噹。
他推开玻璃旋转门,走了进去,迈过散布在地上的包装纸,穿过一道轮转机铿锵作响的甬路,走向南尼蒂的校对室。
海因斯也在这里,也许是来结讣告的账吧。咣噹噹。咣噹。
讣告
一位至为可敬的都柏林市民仙逝
谨由衷地表示哀悼
今天早晨,已故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先生的遗体。机器。倘若被卷了进去,就会碾成齑粉。如今支配着整个世界。他这部机器也起劲地开动着。就像这些机器一样,控制不住了,一片混乱。一个劲儿地干着,沸腾着。又像那只拼命要钻进去的灰色老鼠。
一份伟大的日报是怎样编印出来的
布卢姆先生在工长瘦削的身子后面停下脚步来,欣赏着他那贼亮的秃脑瓢儿。
奇怪的是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祖国。爱尔兰啊,我的祖国。学院草地的议员。他竭力以普通一工人的身份,使报纸兴旺起来。周刊全靠广告和各种专栏来增加销数,并非靠官方公报发布的那些陈旧新闻。诸如一千XX年政府发行的官报。安妮女王驾崩等等。罗森纳利斯镇区的地产,廷纳欣奇男爵领地。有关人士注意:根据官方统计从巴利纳出口的骡子与母驴的数目一览表。园艺琐记。漫画。菲尔·布莱克在周刊上连载的《帕特和布尔》的故事。托比大叔为小娃娃开辟的专页。乡下佬问讯栏。亲爱的编辑先生,有没有治肚胀的灵丹妙剂?编这一栏倒不赖,一边教人,一边也学到很多东西。人间花絮。《人物》。大多是照片。黄金海岸上,丽人们穿着泳装婷婷玉立。世界上最大的氢气球。一对姐妹同时举行婚礼,双喜临门。两位新郎脸对着脸,开怀大笑。其中一个就是排字工人卡普拉尼,比爱尔兰人还更富于爱尔兰气质。
机器以四分之三拍开动着。咣噹,咣噹,咣噹。倘若他在那儿突然中了风,谁都不晓得该怎样关机器,那它就会照样开动下去,一遍遍地反反复复印刷,整个儿弄得一塌糊涂。可真得要一副冷静的头脑。
“喏,请把这排在晚报的版面上,参议员先生,”海因斯说。
过不久就会称他作市长大人啦。据说,高个儿约翰是他的后台。
工长没有答话。他只在纸角上潦潦草草地写上“付排”二字,并对排字工人打了个手势。他一声不响地从肮脏的玻璃隔板上面把稿纸递过去。
“好,谢谢啦,”海因斯边说边走开。
布卢姆先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假若你想领钱,出纳员可正要去吃午饭哪,”他说着,翘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领了吗?”海因斯问。
“唔,”布卢姆先生说,“赶快去,还来得及。”
“谢谢,老伙计,”海因斯说,“我也去领。”
他急切地朝《自由人报》编辑部奔去。
我曾在弥尔酒店里借给他三先令。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这是第三回提醒他了。
我们看见广告兜揽员在工作
布卢姆先生将剪报放在南尼蒂先生的写字台上。
“打扰您一下,参议员,”他说,“这条广告是凯斯的,您还记得吗?”
南尼蒂对着那则广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希望七月里登出来,”布卢姆先生说。
工长把铅笔朝剪报移动。
“等一等,”布卢姆先生说,“他想改动一下。您知道,凯斯,他想在上端再添两把钥匙。”
这噪音真讨厌。他听不见啊,南南。得有钢铁般的神经才行。兴许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工长掉过身来,好耐着性子去倾听。他举起一只胳膊肘,开始慢慢地挠他身上那件羊驼呢夹克的腋窝底下。
“就像这个样子,”布卢姆先生在剪报上端交叉起两个食指比划着。
让他首先领会这一点。布卢姆先生从他用指头交叉成的十字上斜望过去,只见工长脸色灰黄,暗自思量他大概有点儿病。那边,恭顺的大卷筒在往轮转机里输送大卷大卷的印刷用纸。铿锵锵、铿锵锵地闹腾吧。那纸要是打开来,总得有好几英里长。印完之后呢?哦,包肉啦,打包裹啦,足能派上一千零一种用场。
每逢噪音间歇的当儿,他就乖巧地插上一言半语,并在遍体斑痕的木桌上,麻利地面起图样。
钥匙议院
“您瞧,是这样的,这儿有两把十字交叉的钥匙。再加上个圈儿,字号写在这儿:亚历山大·凯斯,茶叶、葡萄酒及烈酒商什么的。”
对他的业务,最好不要去多嘴多舌。
“参议员,您自己晓得他的要求。然后在上端,把钥匙议院这几个铅字排成个圆圈。您明白吧?您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
工长把挠个不停的手移到下肋部,又悄悄地挠着那儿。
“这个主意,”布卢姆先生说,“是从钥匙议院得来的。您晓得,参议员,是曼克斯议会。这暗示着自治。从曼岛会引来游客的,您瞧,会引人注目的。您能办得到吗?”
也许我可以问问他“voglio”这个字该怎样发音。可要是他不晓得,那只不过是把他弄得很尴尬而已。还是不要问为好。
“我们能办到,”工长说,“你有图案吗?”
“我可以弄来,”布卢姆先生说,“基尔肯尼的一家报纸上登过。他在那儿也开了一家店。我跑一趟去问问他就是了。喏,您可以那么办,再附上一小段,引起注意就成了。您知道通常的写法是:‘店内经特许供应高级酒类,以满足顾客多时的愿望’什么的。”
工长沉吟了片刻。
“我们能办到,”他说,“每隔三个月让他跟我们续订一次合同吧。”
这时,一个排字工人给他送来一份软塌塌的毛样。他一声不响地开始校对。布卢姆先生站在他身边,听着机器发出的震响,望着那些在活字分格盘旁一声不响地操作着的排字工人。
缀字校正
他自己非拼写得准确无讹不可。校对热。今天早晨马丁·坎宁翰忘记给我们出他那个拼写比赛的难题了。“看一个焦虑不安的行商在墓地的墙下,测量一只削了皮的梨有多么匀称所感到的无比困惑,是饶有趣味的。”有些莫名其妙,对不?把“墓地”一词加进去,当然是为了“匀称”。
当他戴上那顶大礼帽时,我本该说声谢谢。我应该扯一扯旧帽子什么的。可不,我本来可以这么说:“看上去还跟新的一样哩。”倒想看看他脸上会有什么反应。
吱。第一部印刷机那最下面的平台把拨纸器吱的一声推了出来,上面托着第一撂对折的报纸。它就这样吱的一声来引起注意,差不多像个活人了。它竭尽全力来说着话。连那扇门也吱吱响着,在招呼人把它关上。每样东西都用各自的方式说话。吱。
著名的神职人员
不定期的撰稿者
工长突如其来地把毛样递过来说:
“等一下。大主教的信在哪儿呢?还得在{电讯报}上重登一遍。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人在哪儿?”
他朝周围那一部部只顾轰鸣却毫无反响的机器望了望。
“先生,是蒙克斯吗?”铸宇间一个声音问道。
“嗯。蒙克斯在哪儿?”
“蒙克斯!”
布卢姆先生拿起他那份剪报。该走了。
“那么,我把图案弄来,南尼蒂先生,”他说,“我知道你准会给它安排个好位置。”
“蒙克斯!”
“哦,先生。”
每隔三个月,续订一次合同。我先得去吸口新鲜空气。好歹试试看吧。八月见报吧。是个好主意:在巴尔斯布里奇举办马匹展示会的月份。旅游者会前来参加展示会的。
排字房的老领班
穿过排字房时,他从一个戴眼镜、系了围裙的驼背老人身边走过。那就是排字房的老领班蒙克斯。他这辈子想必亲手排了许多五花八门的消息:讣告、酒店广告、讲演、离婚诉讼、打捞到溺死者。如今,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我敢说,这是个处世稳重、一丝不苟的人,银行里多少总有些积蓄。老婆做得一手好菜,衣服洗得干净。闺女在客厅里踩着缝纫机。相貌平庸的简,从不惹是生非。
逾越节到了
他停下脚步,望着一个排字工人利利索索地分字模。先得倒过来读。他读起来快得很。这功夫是练出来的。穆纳格迪·克里特怕。可怜的爸爸曾经拿着{哈加达}书,用手指倒指着念给我听。逾越节。明年在耶路撒冷。唷,哎呀!经过漫长的岁月,吃尽了苦头。我们终于被领出埃及的士地,进入了为奴之家。哈利路亚。以色列人哪,你们要留心听!上主是我们的上帝。不,那是另一档子事。还有那十二个弟兄,雅各的儿子们再就是羔羊、猫、狗、杖、水和屠夫。然后,死亡的天使杀了屠夫,屠夫杀了公牛,狗杀了猫。乍一听好像有点儿莫名其妙,其实再探究一下就会明白,这意味着正义:大家都在相互你吃我,我吃你。这毕竟就是人生。这活儿他干得多快啊。熟能生巧。他像在用指头读着原稿似的。
布卢姆先生从那咣噹咣噹的噪音中踱出,穿过走廊,来到楼梯平台。现在我打算一路搭电车前往。也许能找到他吧。不如先给他挂个电话。号码呢?跟西特伦家的门牌号码一样:二八。二八四四。
只再挪一次,那块肥皂
他走下露天的楼梯。是哪个讨厌鬼用火柴在墙上乱涂一气?看上去仿佛是为了打赌而干的。这些厂房里总是弥漫着浓烈的油脂气味。当我呆在汤姆隔壁的时候,就老是闻到这种温吞吞的鳔胶气味。
他掏出手绢来搌了搌鼻孔。香橼柠檬?啊,我还在那儿放了块肥皂呢。在那个兜儿里会弄丢的。他放回手绢时取出肥皂,然后把它塞进裤后兜,扣上钮扣。
你太太使用哪一种香水?我还来得及乘电车回家一趟。借口说忘了点儿东西。在她换衣服之前,瞧上一眼。不。这儿。不。
抽冷子从《电讯晚报》的编辑部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声。我知道那是谁。怎么啦?溜进去一会儿,打个电话吧。那是内德·兰伯特。
他踅了进去。
爱琳,银海上的绿宝石
“幽灵走来了,”麦克休教授嘴里塞满饼干,朝那积着尘埃的窗玻璃低声咕依。
迪达勒斯先生从空洞洞的壁炉旁朝内德·兰伯特那张泛着冷笑的脸望去,尖酸地问:
“真够呛,这会不会使你的屁股感到烟薰火燎呢?”
内德·兰伯特坐在桌子上,继续读下去:
“再则,请注意那打着漩涡蜿蜒曲折地哗哗淌去的泪泪溪流与拦住去路的岩石搏斗,在习习西风轻拂下,冲向海神所支配的波涛汹涌的蔚蓝领国;沿途,水面上荡漾着灿烂的阳光,两边的堤岸爬满青苔,森林中的巨树那架成拱形的繁叶,将荫影投射于溪流那忧郁多思的胸脯上。怎么样,西蒙?”他从报纸的上端望着问,“挺出色吧?”
“他调着样儿喝酒,”迪达勒斯先生说。
内德·兰伯特边笑边用报纸拍着自己的膝盖,重复着:
“忧郁多思的胸脯和蒙在屁股上的繁叶。真够绝的了!”
“色诺芬俯瞰马拉松,”迪达勒斯先生说,他又瞧了瞧壁炉和窗户,“马拉松濒临大海。”
“行啦,”麦克休教授从窗旁人声说,“我再也不想听那套啦。”
他把啃成月牙形的薄脆饼干吃掉,还觉得饿,正准备再去啃拿在另一只手里的饼干。
咬文嚼字的玩艺儿。吹牛皮,空空洞洞。依我看,内德·兰伯特准备请一天假。每逢举行葬礼,这一天就整个儿被打乱了。人家说,他有势力。大学副校长——老查特顿是他的伯祖父或曾伯祖父。据说眼看就九旬了。也许报馆为这位副校长的噩耗所写的短评老早就准备好了。他简直就是为了刁难他们才活得这么长。说不定他自己倒会先死哩。约翰尼,替你伯父让路吧。赫奇斯·艾尔·查特顿阁下。每逢该交租金的日子,老人就用他那颤巍巍的手给他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