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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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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上了年纪的妓院老鸨从门口龇出饥饿的龅牙。)
  老鸨
  (嗓音嘶哑地低声说)嘘!过来呀,我告诉你。里面有个黄花姑娘哩。嘘!
  斯蒂芬
  (略提高嗓音)凡是挨近水的人。
  老鸨
  (在他们背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三一学院的医科学生。输卵管咋啦?尽管长了根鸡巴,可一个子儿也不称。
  (伊迪·博德曼吸吮着鼻涕,跟伯莎·萨波尔蜷缩在一
  起。此刻拉过披肩掩住鼻孔。)
  伊迪·博德曼
  (骂骂咧咧地)接着,那家伙说:“我瞧见你在弗思富尔广场跟你那个戴睡帽的浪荡汉——铁道涂油工一道鬼混啦。”“你瞧见了又怎么样?”我说。“你这是多管闲事,”我说。“你从来也没见我跟一个有老婆的山地人勾搭过!”我说。瞧她那副德性!一个告密者!顽固得像头骡子!她自己才同时跟两个男人一道溜达呢:火车司机基尔布赖德和一等兵奥利芬特。
  斯蒂芬
  (得意洋洋地)个个都得到拯救。
  (他胡乱木手杖,瓦斯灯的晕轮便抖动起来,那光撒遍世界。一只到处觅食的白色褐斑长毛垂耳狗吼叫着,跟在他后面。林奇踢了它一脚,把它吓跑了。)
  林奇
  还有呢?
  斯蒂芬
  (回头望了望)因此,将成为人类共同语言的,乃是手势,而并非音乐或气味。这种传达手段所明确显示的不是通常的意义,而是生命第一原理,结构性的节奏。
  林奇
  黄色哲学的言语宗教学。梅克伦堡街的形而上学!
  斯蒂芬
  莎士比亚就受尽了悍妇的折磨,苏格拉底也怕老婆。就连那位绝顶聪明的斯塔基莱特人都被一个荡妇套上嚼子和笼头,骑来骑去。
  林奇
  哎!
  斯蒂芬
  不管怎样,谁需要打两次手势来比划面包和瓮呢?在莪默的诗里,这个动作就表示面包和酒瓮。替我拿着手杖。
  林奇
  让你的黄手杖见鬼去吧。咱们到哪儿去呀?
  斯蒂芬
  好色的山猫,咱们找无情的美女乔治娜·约翰逊去,走向年少时曾赐与我欢乐的女神。
  (斯蒂芬把梣木手杖塞给林奇,缓缓摊开双手,头朝后仰。在距胸部一拃的地方手心向下,十指尖交叉,若即若离。左手举得略高。)
  林奇
  哪个是面包瓮?简直不中用。究竟是瓮还是海关,你来说明吧。喏,接住你的拐棍儿,走吧。
  (他们走过去。汤米·卡弗里爬行到一根瓦斯灯杆跟前,紧紧抱住它,使劲爬上去。接着又从顶上前蹬后踹地哧溜下来。杰基·卡弗里也抱住灯杆要往上爬。一个壮工歪倚着灯杆。双胞胎摸着黑仓皇逃走。工人晃晃悠悠地用食指按住鼻翼的一边,从另一边鼻孔里擤出长长的一条鼻涕。壮工挑着忽明忽暗的号灯,从人丛中脚步蹒跚地踱去。
  (河雾宛若一条条的蛇一般徐徐蠕动过来。从阴沟、裂缝、污水坑和粪堆,向四面八方发散出污浊的臭气。南面,在朝海洋流去的河水那边,有红光跳跃着。壮工拨开人群,朝着电车轨道侧线趔趔趄趄地走去。远处,布卢姆出现在铁桥下的彼端,面庞涨得通红,气喘吁吁,正往侧兜里塞面包和巧克力。隔着吉伦理发店的窗户可以瞥见一帧综合照片,映出纳尔逊的潇洒英姿。映在旁边那凹面镜里的是害着相思病、憔悴不堪、阴郁忧伤的布——卢——姆。严峻的格拉顿从正面逼视着他——身为布卢姆的布卢姆。骠悍的威灵顿瞪着双目,吓得他赶紧走过去,然而映在凸面镜里那小猪眼睛肥下巴胖脸蛋儿、快快活活的波尔迪,逗乐的笨蛋,笑嘻嘻的,却丝毫也没让他受惊。
  (布卢姆走到安东尼奥·拉白奥蒂的门口时停下脚步。在亮晃晃的弧光灯下淌着汗。他消失了一下,俄而又重新出现,匆匆赶路。)
  布卢姆
  鱼配土豆,哎,真够呛!
  (他消失在正往下撂百叶窗的奥尔豪森猪肉店里。少顷,呼哧呼哧的布——卢——姆,气喘吁吁的波尔迪,又从百叶窗底下钻出来。两只手里各拎着一个包儿。一包是温吞吞的猪脚,另一包是冷羊蹄,上面撒着整粒的胡椒。他喘着气,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然后歪起身子,用一个包儿顶住肋骨,呻吟着。)
  布卢姆
  小肚子疼得慌。我何必这么跑呢?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慢慢腾腾地朝着点了灯的岔道走去。红灯又跳跃了。)
  布卢姆
  那是什么?是信号灯吗?是探照灯哩。
  (他站在科马克那家店的拐角处,观望着。)
  布卢姆
  是北极光,还是炼钢厂?啊,当然是消防队喽。不管怎样,是南边。好大一片火焰。说不定是他的房子哩。贝格尔灌木。我们家不要紧。(他愉快地哼唱。)伦敦着火啦,伦敦着火啦!着火啦;着火啦!(他瞥见壮工在塔尔博街另一头拨开人群穿行。)我会跟他失散的。跑!快点儿。不如从这儿穿过去。
  (他一个箭步蹿过马路。顽童们喊叫。)
  顽童们
  当心点儿,大爷!
  (两个骑车人,点燃的纸灯晃悠着,丁零零地响着铃,像游泳般地擦身而过。)
  铃铛
  丁零零,丁零零。
  布卢姆
  (脚上抽筋,直挺挺的站着)噢!
  (他四下里望望,猛地朝前一蹿。穿过朦朦上升的雾,一辆龙头撒沙车谨慎地驶来。它眨巴着巨大的前灯,沉甸甸地朝他压将过来。车顶的触轮嘶嘶地摩擦着电线。驾驶员当当地踩着脚钟。)
  警钟
  当当布啦吧喀布啦德吧咯布卢。
  (制动器猛烈地嘎嘎响。布卢姆举起那只像警察般戴着白手套的手,双腿僵直地跌跌撞撞跳离路轨。长着狮子鼻的电车司机猛地栽到驾驶盘上。他一边滑也似的驶过去,一边从轮锁与销子上面叫喊。)
  司机
  嘿,你这屎裤子,打算耍帽子把戏吗?
  (布卢姆灵巧地跳到边石上,又停下脚步。他伸出一只拿着包包的手,从脸蛋儿上抹掉溅上去的泥点子。)
  布卢姆
  原来是禁止通行。好险哪,然而这下子疼痛倒是消了,又得重新练练桑道操了。俯卧撑。还得加入交通事故保险才行。天主保佑。(他摸了摸裤兜。)可怜的妈妈的身符。鞋后跟动不动就被轨道卡住,鞋带又容易被车轮勾住。有一天在利奥纳德街的拐角那儿、,警察局的囚车把我一只鞋刮走了。第三回就灵验了。用鞋耍把戏。司机真蛮横。我本该举报他。他们太紧张了,所以弄得神经过敏。今天早晨我瞧马车里那个女人时,跟我捣乱的,兴许就是这个家伙。同一类的美人儿。不管怎么说,他的动作够敏捷的哩。腿脚不灵便了。用打趣的口吻说真心话。在莱德小巷,抽筋抽得好厉害。我大概是食物中毒吧。幸运的征兆。怎么回事呢?那也许是私宰的牛。牲口身上打着烙印。(他闭一会儿眼睛。)头有点儿发晕。每月都闹一次,要么就是另外那档子事的反应。脑袋瓜儿晕晕忽忽的。那种疲倦的感觉。我已经吃不消啦。
  噢!
  (一个不祥的人影交叉着腿,倚着奥贝恩的墙。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仿佛注射了发黑的水银。那人影从一顶墨西哥阔帽底下,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
  布卢姆
  晚上好,怀特小姐。这是什么街呀?
  人影
  (面无表情地举起胳膊作为信号)口令。马博特街。
  布卢姆
  哈哈。谢谢。世界语。再见。(他喃喃地说)是那个爱打架的家伙派来的盖尔语联盟的密探。
  (他向前迈步。一个肩上扛着麻袋的拾破烂的拦住他的去路。他朝左边走,拾破烂的也朝左拐。)
  布卢姆
  劳驾。
  (他朝右边跳去,拾破烂的也朝右跳。)
  布卢姆
  劳驾。
  (他转了个弯,侧身而行,躲到一旁,悄悄地溜过去往前走。
  布卢姆
  一直靠右边、右边、右边走。旅行俱乐部在斯蒂普阿塞德竖起了路标,是谁带来这项公共福利的呢?是由于我迷了路,给《爱尔兰骑车人》的读者来信栏写了封信,题目是《在最黑暗的斯蒂普阿塞德》。靠、靠、靠右边走。半夜里捡着破烂和骨头。更像是买卖贼赃哩。杀人凶手首先会到这种地方来,以便洗涤尘世间的罪恶。
  (杰基·卡弗里被汤米·卡弗里追逐着奔来,同布卢姆撞个满怀。)
  布卢姆
  噢!
  (吓了一跳,大腿发软,停了下来。汤米和杰基就在那儿,当场失去踪影。布卢姆双手持包,轻拍着怀表袋,装笔记本的裤兜,装皮夹子的裤兜,那本《偷情的快乐》、土豆和香皂。)
  布卢姆
  可得当心扒手。小偷儿惯耍的花招:撞你一下,顺手就摸走你的包。
  (一只能叼回猎物的狼狗,鼻子贴地嗅着,踱了过来。一个仰卧着的人影打了个喷嚏。出现了一个弯腰驼背、留着胡子的人。他身着锡安的长老所穿的那种长袍,头戴有着深红流苏的吸烟帽。玳瑁框眼镜一直耷拉到鼻翼上。鼻歪嘴斜的脸上是一道道黄色毒药的斑痕。)
  鲁道尔夫
  今天你是第二次浪费半克朗银市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决不可跟那帮异教徒醉鬼们混在一起。瞧,你就是攒不住钱。
  布卢姆
  (将猪脚和羊蹄藏在背后,垂头丧气地抚摩着温吞吞的和冰冷的脚肉和蹄肉。)是的,我明白,爹。
  鲁道尔夫
  你在这儿干些什么名堂啊?你没有灵魂吗?(他伸出虚弱的秃鹫爪子,抚摩着布卢姆那沉默的脸。)你不是我儿子利奥波德吗?不是利奥波德的孙子吗?你不是我那亲爱的儿子利奥波德吗?就是那个离开父亲的家,也离开祖先亚伯拉罕和雅各的上帝的利奥波德吗?
  布卢姆
  (惶恐地)大概是的,父亲。莫森索尔。这就是他的下场。
  鲁道尔夫
  (严厉地)那天晚上,你把宝贵的金钱挥霍了一通,喝得烂醉如泥,被他们护送回家。那帮流浪汉究竟是你的一些什么人?
  布卢姆
  (身着年轻人穿的一套时髦的蓝色牛津服装,白色窄肩背心,头戴褐色登山帽。怀里是一块绅士用的纯银沃特伯里牌转柄表,佩着一条缀有图章的艾伯特双饰链。半边身子满是厚厚一层泥巴。)是越野赛跑的选手,父亲。我就那么一回。
  鲁道尔夫
  一回!从头到脚都是泥。手上还划破了个口子。会患破伤风的。他们会要你命的,充满生气的利奥波德。对那帮家伙你可得当心啊。
  布卢姆
  (懦弱地)他们问我敢不敢比比短跑。道路上净是泥,我跌了一跤。
  鲁道尔夫
  (轻蔑地)不务正业的异教徒。你那可怜的母亲要是看见了该怎么说!
  布卢姆
  妈妈!
  艾琳·布卢姆
  (她手里斜端着蜡台,出现在楼梯栏杆上端。头戴哑剧中贵妇人戴的那种下巴上系带子的头巾式软帽,身穿寡妇吐安基那种有衬架和腰垫的裙子;衬衫钮扣钉在背后,袖子是羊脚型的;戴着灰色露指长手套,配以有浮雕的玉石胸针。盘成辫子的头发用绉网罩起。她吃惊地尖声嚷叫。)噢,神圣的救世主,这孩子给糟践成什么样子啦!快给我嗅盐。(她撩起一道裙褶,在那铅灰色条纹衬裙的兜儿里摸索。从兜儿里掉出一只小药瓶、一枚“天主羔羊”、一只干瘪的土豆和一个赛璐璐玩偶。)圣母圣心啊,你到底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布卢姆嗫嚅着,两眼垂下,开始把那两个包儿往鼓鼓囊囊的兜儿里塞,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
  声音
  (尖锐地)波尔迪!
  布卢姆
  谁呀?(他急忙弯下腰去,笨拙地搪开什么人打过来的一拳。)有何贵干?
  (他抬头看。眼前出现了一位亭亭玉立、身着土耳其装束的美女,旁边是几棵枣椰树的蜃景。丰腴的曲线将她那猩红色长裤与短上衣撑得鼓鼓的,开叉儿处露出金色衬里。她系着一条宽幅黄色腰带,脸上蒙着白色——夜间变为紫罗兰色——面纱,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和黑亮的头发。)
  布卢姆
  摩莉!
  玛莉恩
  什么呀?亲爱的,打今儿起,你招呼我的时候,就叫我玛莉恩太太吧。(用挖苦口吻)可怜的小丈夫,叫你等了这么半天,脚都冰凉了吧?
  布卢姆
  (调换了一下双脚的位置)不,不,一点儿都不。(他极其激动地呼吸着,大口大口地吞进空气。有多少话想问,有多少希望,为她的晚餐备下的猪脚,要告诉她的事,解释,欲望,简直着迷了。一枚硬币在她前额上闪烁着。她脚上戴着几枚宝石趾环。踝部戴着纤细的脚镣。她身旁是一只骆驼,缠着塔楼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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