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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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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卢姆
  (身穿斯文加利式的皮大衣,交抱双肘,前额上垂着拿破仑式鬈发。他双眉紧皱,念着腹语术的驱邪咒文,用老鹰般锐利的目光凝视着门。然后僵直地迈出左脚,右臂顺着左肩滑下来,用咄咄逼人的指头在空中迅速地一划,做了老练的师傅的暗号。)不管你是谁,我借着法术命令你:走,走,走!
  (穿过外面的雾,传来一个男子边咳嗽边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布卢姆的表情变得松弛了。他一只手插迸背心,安详地摆好姿势。佐伊将巧克力朝他递过去。)
  布卢姆
  (一本正经地)谢谢。
  佐伊
  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给!
  (从楼梯上传来坚定的脚步橐橐声。)
  布卢姆
  (接巧克力)是春药吗?艾菊与薄荷。可这是我买的呀。香子兰是镇静剂呢,还是?能够增进记忆。光线混乱,连记忆都混乱了。红色对狼疮有效。颜色能够左右女人的性格,倘若她们有性格的话。这黑色使我难过。为了明天,吃喝玩乐吧。(他吃起来。)淡紫色也对口味产生影响。可已经过了那么久啦,自从我。所以觉得那么新鲜。春。那个教士。准会来的。晚来总比不来强。我在安德鲁斯试试块菌吧。
  (门开了。贝拉·科恩,一个大块头老鸨走了进来。她身穿半长不短的象牙色袍子,褶边上镶着流苏。像《卡门》中的明妮·豪克那样扇起一把黑色角质柄扇子来凉快一下。左手上戴着结婚戒指和护圈。眼线描得浓浓的。她长着淡淡的口髭,那橄榄色的脸蛋厚厚实实,略有汗意。鼻子老大,鼻子、是橙色的。她戴着一副绿玉的大坠子。)
  贝拉
  唉呀!我浑身出着臭汗。
  (她环顾一对对男女。然后,日光停在布卢姆身上,一个劲儿地端详着他。她手中那把大扇子不住地朝她那热腾腾的脸、脖子和富富态态的身躯上扇着。她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发出锐利的光。)
  扇子
  (起先迅速地,接着又缓慢地挥动。)喔,结过婚的。
  布卢姆
  是的。并不完全,阴错阳差的……
  扇子
  (先打开一半,然后一边阖上一边说)太太当家。夫人统治。
  布卢姆
  (垂下两眼,怯懦地咧嘴笑着)可不是嘛。
  扇子
  (折叠起来,托着她左边的耳坠子)你忘记我了吗?
  市卢姆
  没。哦。
  扇子
  (阖拢,斜顶着腰肢)你原先梦想过的她,就是我吗?那么,她和他是在你跟咱们相识之后吗?我现在是所有的女人,又是同一个女人吗?
  (贝拉走过来,轻轻地用扇子拍打着。)
  布卢姆
  (畏缩)好厉害的人儿。她看到了我眼中那种睡意,那正是使女人们着迷的。
  扇子
  (轻轻拍打着)咱们相遇了。你是我的。这是命运。
  布卢姆
  (被吓退)精力充沛的女人。我非常渴望受你的统治。我已精疲力竭,心灰意懒,不再年轻了。我像是手持一封尚未投递的信函,上面按规章贴着特别的邮资,站在人生这所邮政总局所设的迟投函件邮筒前。按照物体坠落的规律,门窗开成直角形便导致每秒钟三十二英尺的穿堂风。这会儿我感到左臀肌的坐骨神经痛。这是我们这个家族的遗传。可怜亲爱的爸爸,一个鳏夫,每逢犯病就能预知天气的变化。他相信动物能保暖。冬天他穿的背心是用斑猫皮做里子的。快死的时候,他想起大卫王和舒念的故事,就跟阿索斯睡在一起。他去世后,这条狗也一直忠于他。狗的唾沫,你大概……(他退缩)啊!
  里奇·古尔丁
  (挟着沉重的文件包,从门口经过)弄假成真。在都柏林说得上是最实惠的。足可以招待一位王爷。肝和腰子。
  扇子
  (轻轻拍打)什么事都得有个结局。做我的心上人吧。现在。
  布卢姆
  (犹豫不决)现在就?那个避邪物我不该撒手。雨啦,曝露在海边岩石上的露水里啦。到了我这把年纪,竟还闹了那么个过失。所有的现象都是自然的原因造成的。
  扇子
  (慢慢地朝下指着)你可以动手了。
  布卢姆
  (朝下望去,瞧见她把靴带松开了)咱们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扇子
  (迅速地朝下指着)你非动手不可。
  布卢姆
  (既有意,又忸怩)我会打地道的黑花结。是在凯利特的店里当伙计,管发送邮购货物的时候学的。熟练着呢。每个结子都各有各的名堂。我来吧。算是尽一片心意。今天我已经跪过一回啦。啊!
  (贝拉略提起衣据,摆好架势,把蹬着半高腰靴的胖蹄子和穿丝袜的丰满的骹举到椅边。上了岁数的布卢姆腿脚僵硬,伏在她的蹄子上,用柔和的手指替她把靴带穿出穿进。)
  布卢姆
  (温柔地咕哝着)我年轻时候做的一个心爱的梦,就是在曼菲尔德当上一名替人试鞋的伙计。克莱德街的太太们那缎子衬里的考究的小山羊皮靴简直小得出奇,令人难以置信。我为那靴子扣上钮扣,把带子十字交叉地一直系到齐膝盖,那就别提有多么快活啦。我甚至曾每天去参观雷蒙德的蜡人,欣赏妇人脚上穿的那种巴黎式蛛网状长筒袜和大黄茎般光滑的脚趾尖。
  蹄子
  闻闻我这热腾腾的山羊皮气味吧。掂掂我这沉甸甸的份量。
  布卢姆
  (十字交叉地系着活扣儿)太紧了吧?
  蹄子
  你要是弄不好,可就汉迪·安迪,我朝你的要害处踢上一脚。
  布卢姆
  可别像那个晚上在义卖会的舞会上似的,穿错了眼儿。倒楣。穿到她——就是您说的那一位——的鞋扣环里去了……当天晚上她遇到了……好啦!
  (他系好了靴带。贝拉将脚撂到地板上。布卢姆抬起头来。她那胖脸,她的两眼从正面逼视着他。他的目光呆滞,暗淡下来,眼皮松弛,鼻翼鼓起。)
  布卢姆
  (嗫嚅着)先生们,听候各位的吩咐……
  贝洛
  (像怪物小王那样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用男中音说)不要脸的狗!
  布卢姆
  (神魂颠倒地)女皇!
  贝洛
  (他那胖嘟嘟的腮颊松垂下来。)通奸的臀部的崇拜者!
  布卢姆
  (可怜巴巴地)硕大无比!
  贝洛
  贪吃大粪的人!
  布卢姆
  (半屈膝)庄严崇高!
  贝洛
  弯下身去!(他用扇子拍打她的肩膀)。双脚向前屈!左脚向后退一步!你会倒下的。正在倒。手扶地,趴下!
  布卢姆
  (眼睛往上翻,表示仰慕,边闭眼边大叫)块菌!
  (随着一声癫痫性的喊叫,她趴了下来,呼噜呼噜直喘,喷着鼻子,刨着脚跟前的地。然后双目紧闭,眼睑颤动,以无比娴熟的技巧把身子弯成弓形,装死躺下。)
  贝洛
  (头发剪得短短的,紫色的肉垂了下来。剃过的唇边是一圈浓密的口髭。打着登山家的绑腿,身穿有着银钮扣的绿色上衣和运动裙,头戴饰有公赤松鸡羽毛的登山帽。双手深深插进裤兜,将脚后跟放在她的脖颈上,嘎吱嘎吱地踩着。)脚凳!让你知道一下我的份量。奴才,你的暴君那灿烂的脚后跟骄傲地翘立着,闪闪发光。你在这王座前叩拜吧。
  布卢姆
  (慑服,颤声说)我发誓,永远不违背您的旨意。
  贝洛
  (朗笑)天哪!你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哪。我就是那个决定你这贱人的命运、要你就范的鞑靼人!老儿子,我敢打赌,要是不能把你收拾出个样子,就情愿请大家喝一通肯塔基鸡尾酒。你敢顶撞我一下试试。那你就穿上运动服浑身打着哆嗦等挨一顿脚后跟的惩罚吧。
  (布卢姆钻到沙发底下,偷偷从缘饰的缝隙间窥伺。)
  佐伊
  (摊开裙裾,遮住布卢姆)她不在这儿。
  布卢姆
  (阖上眼睛)她不在这儿。
  弗洛莉
  (用长衫藏起布卢姆)贝洛先生,她不是故意的。老爷,她会放乖的。
  吉蒂
  不要对她太凶狠啦,贝洛先生。老爷,您准不会的。
  贝洛
  (用好话引逗着)来呀,好乖乖,我有话跟你说,亲爱的,我不过是训斥你两句罢了。咱们说点儿知心话吧,心肝儿。(布卢姆胆怯地探出头来。)这才是个好姑娘。(贝洛粗暴地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硬往前边拽。)我只是为你好,才想在那个又软和又安全的地方来整治你一下。你那嫩屁股怎样啦?哦,宝贝儿,我只不过轻轻儿地爱抚一下。开始准备吧。
  布卢姆
  (快晕过去了)可别把我劈成两半……
  贝洛
  (狂暴地)笛子吹奏起来的当儿,我要让你像努比亚奴隶似的,把套鼻圈、用老虎钳来夹、打脚掌、吊钩、鞭打的滋味,全都尝个够。这回可叫你赶上啦。我得让你至死也忘不了我。(他额上暴起青筋,脸上充血。)每天早晨我先进一顿包括马特森的煎肥火腿片和一瓶吉尼斯黑啤酒的讲究的早餐,接着就跨在你的背上,只当那是铺了绒垫的鞍子。(他打个嗝。)然后,我一边读《特许饮食业报》,一边吸着证券交易所的高级雪茄烟。我很可能会叫人在我的马房里把你宰掉,把你的肉用扦子串起来,涂上油,放在马口铁罐里,烤得像乳猪似的又松又脆;配上米饭、柠檬或蘸着醋栗酱,津津有味地吃它一片。够你受的吧。
  (贝洛拧布卢姆的胳膊,把她摔个仰八脚儿。布卢姆尖声呼叫。)
  布卢姆
  别这么残忍,护士!别这么样!
  贝洛
  (拧着)再来一遍!
  布卢姆
  (尖叫)哦,简直是活地狱啊!我浑身疼得发狂!
  贝洛
  (大喊)好哇!凭着扭屁股跳跳蹦蹦的将军!这可是六个星期以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混蛋!别耽搁我的工夫。(他掴了她个耳光。)
  布卢姆
  抽噎地诉说)你打我啦。我要去告你……
  贝洛
  按住这家伙,姑娘们,我要跨在这家伙身上。
  佐伊
  对。踩这家伙吧!我给你按住。
  弗洛莉
  我来按。别那么贪心。
  吉蒂
  不,我来。把这家伙借给我。
  (妓院厨娘基奥大妈在门口出现。她满脸皱纹,胡子花白,系着满是油垢的围裙,脚穿男人的灰绿相间的短袜和生皮翻毛鞋,裸露着通红的胳膊,手里攥着一根巴满生面的擀面杖。)
  基奥大妈
  (凶狠地)我能帮上忙吗?
  (众人抓住布卢姆,紧紧按住。)
  贝洛
  (咕哝一声,一屁股坐在布卢姆那仰着的脸上,一口口猛喷着雪茄烟,揉着胖胖的小腿。)我晓得基廷·克莱被选作里奇蒙精神病院副院长啦。顺便说一句,吉尼斯的特惠股份是十六镑四分之三。我真是个笨蛋,竟没把克雷格和加德纳同我谈起的那一股买下来。真是倒楣透顶,他们的。可是那匹该死的没有希望赢的“丢掉”,居然以二十博一获胜了。(他气冲冲地在布卢姆的耳朵上掐灭雪茄烟。)那只该死的混帐烟灰缸哪儿去啦?
  布卢姆
  (受尽折磨,被屁股压得透不过气来。)唉!唉!禽兽!残酷的家伙!
  贝洛
  叫你每隔十分钟就央告一次。乞求吧。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祈求吧。(他攥起拳头,然后把臭哄哄的雪茄烟夹在指间,表示轻蔑地伸过来。)喂,吻一吻。两样都吻。(他迈开一条腿,跨坐在布卢姆身上,像骑士那样用双膝紧紧夹着布卢姆,厉声喊。)驾!骑上木马摇啊摇,摇到班伯里十字路口。我要骑着这家伙到埃克里普斯的有奖赛马场上去。(他把身子弯向一边,粗暴地攥住坐骑的睾丸,喊着。)嗬!向前冲呀。我要照正规方式训练你。(他像是跨坐在木马上似的,在鞍上蹦蹦跳跳。)小姐碎步款款行,马夫驾车快步走,老爷骑马直奔跑,奔跑,奔跑、奔跑。
  弗洛莉
  (指指贝洛)该让我骑了。你已经骑够啦。我比你先开的口。
  佐伊
  (拽拽弗洛莉)我。我。你还没够吗,吸血鬼!
  布卢姆
  (奄奄一息)不行啦。
  贝洛
  唔,我还没够呢。慢着。(他屏住气。)混帐。喏。这只塞子快要崩掉了。(他拔掉屁股后头的塞子,然后,扭歪着脸,放个响屁。)接着!(重新塞好)是啊,天哪,十六镑四分之三。
  布卢姆
  (浑身淌满汗水)不是男人。(嗅着。)是个女人哩。
  贝洛
  (站起来)别这么三心二意的。你所梦寐以求的,终于实现啦。从此,你不再是男人,却真正属于我了,并被套上了轭。这会儿穿上你的惩戒服吧。你得脱掉你那男人衣服,明白吗,鲁碧·科恩?你要穿上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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