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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不假思索地说:“您是要再培养一个卫青,一个霍去病!不过皇上,那李广利是个杀猪的,恐怕……。”张汤对李夫人家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哈哈哈哈!杀猪的怕什么?朱买臣的老婆杀猪,她能将男人给休了,那是女中豪杰;李广利既能杀猪,就敢杀人。张爱卿,朕得到了卫夫人,同时就得到了卫青、霍去病。如今朕又得到了李夫人,上天还会赐给朕一个李青,李去病。张爱卿,你相信朕的话吗?”
张汤瞪大眼睛:“相信,相信。”
武帝看了他一眼,便将话题一转。“张爱卿,说到朱买臣,朕倒有一事问你。”
张汤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皇上,您说,张汤俯首聆听。”
武帝想了想,先说出第一件事来:“朱买臣和三位长史说,你与丞相一道,克扣治河的钱财到先皇寝陵买地置业,是有此事吗?”
张汤大惊:“皇上!那地是丞相的儿子李更买下的,微臣对此不敢妄图!”
武帝站了起来。“可有人克扣治河经费,大河决口迟迟堵不住,此事你知道吗?”
张汤也站了起来:“皇上,臣正要向您报告此事!臣已经掌握了李蔡儿子李更的口供,他和办理治河物资的人串通一气,将三百万个上等草包换成劣质草包,这小子从中得到了四百五十万缗,全部用来买地建宅啦!”
武帝听此,不禁拍案大怒“大胆!”。稍一沉吟,武帝向张汤说道:“朕念李广为国捐躯的份上,让这李蔡做了宰相,没想到他不仅没能耐,还会如此贪赃枉法!张汤,这李蔡是你推荐的,但你今天能如实说出,对朕还算忠心。朕限你三天之内将李蔡父子买地建宅,侵占先皇陵地的事实查清楚,向朕秉告!”
张汤跪地磕头:“臣遵旨!臣这就去查!”说完起身便走。
武帝手一抬:“且慢。”
张汤回过头来:“皇上,还有事?”
武帝冷笑一声。“朕听说,你府上有个男宠,叫吴陪龙?”
张汤不由心头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下来。他急忙向武帝跪下,大叫冤枉:“皇上,冤枉啊!臣有几个胆子,敢养男宠?皇上,臣对天起誓,臣的身边,决无此人!”
武帝想了一想,说道:“张汤,朕已叫三位长史去查核此事,若是真有其人,我看你还是现在给朕说明了好。吴陪龙,这个名字,朕倒好像曾经听说过!。”
张汤又磕一个响头:“皇上,臣的家中,二十多年来,只有一个鲁谒居,从来都没有什么吴陪龙!皇上,念微臣在您身边忠心服侍的二十年,请您相信微臣吧!”
武帝将信将疑地说:“好吧,张汤,朕暂且相信你。不过,朕先要警告你:朕作为一国之君,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也未能为所欲为!朕曾有个韩嫣,可他让太后给杀了。朕还有一个董偃,又让东方朔给逼着杀掉了。这种事连朕都没那个福份,谁要是敢在朕都做不成的事上尝试尝试,朕决不会轻饶他!”
张汤再磕三个响头:“皇上放心,三位长史在臣的家里,要是真的查获吴陪龙,臣就听凭皇上处死!”
武帝这才挥了挥手:“好吧!”
(五)
金马门内。卫青来看东方朔。他见东方朔正拿着那本《五行书》在桌子上画符,而珠儿则在一旁掷那个四方的砖头。卫青对珠儿的手中的小玩意儿特别感兴趣,便趁她不备,抢到手中,看个不停。
珠儿翘起小嘴:“还大将军呢!拿人家的东西,都不给了!”
东方朔从手边又拿出一个,扔给珠儿。嘴中却说:“哟!你不得了啦!卫青兄弟,看这小丫头,自从皇上说给她撑腰,她就神乎其神了,连你这个大将军都敢说!”
卫青笑了笑,对东方朔说:“兄长,我觉得蟹儿更像他妈;这丫头,脾气和秉性才像他爹。”
东方朔点点头:“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珠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什么不错?我才不像我爹呢!你看他,要么整天拿着书本,要么拿几根草棍、铜钱,只顾想,只顾想的。我要像我大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卫青大笑。“哈哈!兄长,这下好玩了,珠儿还要学她大妈,长大了,别说你受不了,皇上也没办法!”
东方朔笑着说:“好在她是个女孩儿。”
珠儿却不干:“女孩儿怎么啦?女孩儿也要学剑!爹爹,你从小就答应我的,不教哥哥学剑,要教我!你不能反悔,反悔了我告诉皇上!”
东方朔只好笑着应承:“哈哈哈哈!爹不反悔,爹爹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
说了一阵子,卫青突然止住了笑容,一脸的严肃。
“兄弟,出了什么事情?”东方朔知道卫青前来,必有事情。
卫青说:“兄长,不瞒你说,自从霍去病死后,长公主疯了,皇后在宫里真是度日如年啊!皇上根本就不到钟粹宫去。可是前天,皇上突然发了一道旨,封次公主为阳石公主,要将子夫的二女儿嫁给阳石侯!”
“哪个阳石侯?”
“还不是当年公车令韩不识的儿子,叫做韩其食的!”
东方朔听说是韩不识的儿子,倒也没什么反感,便应了一声:“父命君命,都不可违,公主那就从命呗!”
不料卫青说:“兄长,你不知道,那二丫头比起长公主来,可是任性的很。她今年十九岁了,按说应该出嫁了,可他说什么也不愿嫁给阳石侯!”
“那她想做什么?”东方朔吃了一惊。
“她喜欢公孙敬声!”卫青说到这里,将手一摊。
“哪个公孙敬声?”东方朔同样不知道这个名字。
“公孙敬声,便是公孙贺和我大姐生的大儿子!”
东方朔这回楞了。卫次公主怎么和长公主一样,又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哥?这也难怪,公主们除了表哥外,还能认识别的男孩子么?何况公孙贺是大行令,他的家就住在宫门口,孩子出入宫门,无人阻拦呢?
卫青见东方朔不说话,便又叹了口气。“皇上知道这事,很是生气,他不仅不改变主意,还叫来姐夫公孙贺,让他给公孙敬声赶快娶妻。大行令是个老实人,当然不会违命,当天便与那个张次公定了亲,要公孙敬声于近日迎娶张家女儿,以断了阳石公主的念头。”
“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别管他们吧!”东方朔摇了摇头。
卫青却露出一脸的难为情来:“兄长有所不知。那阳石公主从小就特别任性,皇后的话很少听得进去,而且还整天拉着太子给她遮风挡雨。我是担心,这个二丫头一旦惹得皇上大怒,便会牵连太子,甚至牵连子夫的!”
“兄弟,还是让我们相信皇上吧,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东方朔也将两手一摊。
其实东方朔的心中,也对此事深感不安。
廷尉府中。桑弘羊一大早便来到府中,堵住了张汤,要求他放了颜异。
张汤客客气气地把桑弘羊请到一边,笑着说:“桑大人,当初本廷尉给你推荐的人,你居然一个不用。这会儿,也有你求我的时候?”
桑弘羊只求放人,也便不与他计较。“张大人,请恕在下年轻无知,冒犯了您老人家。”
张汤突然说:“桑大人,你要我放了颜异,可他是皇上点的钦犯,我没那么大的权利放他。”
桑弘羊却坚持道:“张大人,皇上都说了,一个月内审完,有罪定刑,无罪释放。今天颜异正好被你关了整一月,请大人告知,颜异罪定何处?如无罪可定,请大人放他出来,桑弘羊这里正急需用人。”
张汤大笑:“哈哈哈哈!桑大人,你真是记数神童。这日子记得比我还准!我知道你要用人,要给皇上筹粮收税。可这颜异,恐怕……。”
桑弘羊吃惊地问:“什么?难道你已将他……”
张汤却要缓和气氛:“别急,别急。在没有定罪之前,我不会杀死他。”
桑弘羊争执道:“那你……。”
张汤却另有理由:“桑大人,今天皇上让我办另一件大案要案,颜异的事,得往后拖几天!”
桑弘羊急了:“什么案子,能比颜异的事还重要?”
张汤更为得意:“哈哈哈哈!说出来,吓死你!”突然脸一沉:“桑弘羊,三天之后,皇上开恩,你来领人;皇上不开恩,你来领尸!”
桑弘羊生气地说:“张大人,你未免太过分了!”
张汤却阴阳怪气地说:“哟嗬──桑大人要发脾气!回你的大农令府去,我廷尉府可由不得你!别以为你给皇上筹粮收税有多了不起。我知道你是个大才,可我张汤也不是小才!你是皇上的敛财之才,我是皇上的治狱之才。你要的是平民百姓的钱粮,我要的是不守规矩人的性命!你依税法行事,我以法律行事。看起来我比你凶,比你狠。其实,你和我一个样。你把天下人的血汗钱统统征来,供皇上修皇宫,扩疆土,也是整天都在勒着天下百姓的脖子。我勒犯人的脖子,大家都看得见,我光明磊落!可你勒的是老百姓和商人的脖子,你是慢慢地将人勒死,杀人不见血!”
桑弘羊张口结舌起来:“……张大人,我不与你争论……我今天是为颜异的性命而来,难道说他的性命就这么轻易地被玩弄于你的股掌?那么不值钱?”
“哈哈哈哈!桑大人,谁的性命值钱?我张汤的命值钱吗?我的命,也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你想救颜异?你让他变成神仙,变成太岁星,变成东方朔!那样,我保证皇上永远不会杀他!做不了东方朔,当不了神仙,谁的性命都不安全!”
桑弘羊没想这么多:“这……”
张汤更是精神倍增:“桑大人,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张汤比你大几岁,告诉你一句心里话。这年头,只有自己的性命值钱。别人的命,都是狗屎!”
桑弘羊气得脸色发白。“你……!”
张汤并不止住,他还带着一点教训的口吻:“实话告诉你,桑大人,我不放颜异是有原因的,因为有人想要暗杀我。我倒要看看,后边指使的人到底是谁。你就不要往这里边钻了!”
桑弘羊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汤对赵禹说:“送客。我还有天字第一号的案子要办呢!”
天色已晚。金马门内,东方朔与卫青还在聊天。
卫青说:“兄长,听说闽越和南越的军队,都打了胜仗。”
东方朔说:“汉家的军队,除了匈奴还是个对手外,其余的,没人挡得住。”
卫青却问:“要是皇上再派人西征,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东方朔答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等张骞回来后,再议不迟。”
此时有人在金马门外大叫:“东方朔,东方朔!”
东方朔和卫青走出小院,只见朱买臣急得满头是汗。
东方朔忙将他请进屋中。“朱大人,是不是杀猪的老婆又找来了?”
朱买臣不与他开玩笑:“东方大人,卫大将军!如今这事,比杀猪婆可要恶多了。”
卫青问:“什么事,让朱大人如此紧张?”
东方朔问道:“看样子,朱大人是钓着大鱼喽?”
朱买臣得意地说:“对!还不止一条!”
东方朔边问边递过水去::“除了张汤,还有谁?”
朱买臣接过水笑道:“东方大人,也有您想不到的事情!”他坐下来,喝了口水,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不是大河决口子了嘛?”
“是啊,李蔡去堵了哇!”东方朔说。
“问题就在这里!李蔡在那边堵决口,却让他儿子李更在长安置地盖房。那李更与张汤勾结,居然以次充好,硬是从堵河的草包里头挤出了六百万,把先帝陵墓边上的一块好地给买下来,正在盖房子!”
卫青大惊:“他们也太无法无天啦!”
朱买臣却有点幸灾乐祸:“东方大人,这下子,两条狗一块儿拴。今天皇上派我去查这事儿,一打听,那片地眼下归禁卫军管,是霍光的地盘。霍光那里我不熟,您和卫大将军去说话就管用了!”
卫青却不愿多管:“朱大人,你就依法行事,这类事情,卫青不便插手。”
朱买臣不解:“为什么?”
卫青直言:“朱大人,李广将军的死与我有关,李敢又是被霍去病射杀的,李家的事,我不能再留下口实给世人!”
朱买臣觉得他说得有理,便转向东方朔。“那,东方大人,这惩恶扬善的事,你要帮我啊!”
东方朔却说:“朱大人,你依法办事,我当然要相助。可是我总觉得,你是在找机会给主父偃报仇;还有,张汤当年与田鼢害死了你的恩人窦婴,你也要给窦婴报仇。这事我恐怕也不便插手。”
朱买臣两种复仇心理被东方朔一下子揭穿,心中很是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