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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这个事情我应承了!”
见王柱子挺胸凸肚,一脸得色。张伟突然敛了笑容,向他问道:“柱子,你在南京城外,可是置了土地田产?”
王柱子只是负责内廷禁卫,对朝中的政务从不过问,张伟也绝不允许外臣结交待卫,是以他对前一阵子朝野纷争甚大的减租一事却并不清楚。若是别的大臣听到张伟问话,想必会心中打一个突,想上一想再来回话,他却老老实实答道:“是,这事汉王也知道?我给汉王当差这么多年,汉王待我不薄,赏赐总是头一份子。所以这些年来也攒了几个,都交给老娘好好收着。待全家大小接了过来,老娘就拿出钱来,叫我在城外买了百来亩地,这么些年的积蓄可全用完了。”
“怎么你不入股做生意,或是买条船让人给你买海外去?那可是生发更大,来钱更快。”
“汉王,咱是个粗人,只知道拿枪弄棒的。家里除我之外,也没有个顶用的男人。难不成让老娘和媳妇抛头露面的操心营运?买些土地来,每年收些租子银两,吃一口安生饭,也就是了。”
张伟听了一笑,又问他道:“你买了土地不久,我便下令所有的田主一律减租。你怎么说?”
听到此时,王柱子才听出这不是闲话家常,竟然是奏对格局。便不敢再怠慢,低着头想了一回,方答道:“回汉王,臣不敢隐瞒。您下令减租,臣并不敢埋怨。这也是汉王体衅穷人的善举,臣是赞同的。只是老娘和媳妇是女人家,只知道钱粮得的少了,到是着实抱怨过几句。被臣下训斥过几句,便也罢了。”
张伟凝神看他片刻,见他神情虽是略有不安,到也是落落大方,又素知道秉性老实,不会说慌。便向他嘉许道:“象你这么想事的,才是真有见识的。那些个随我过来的官儿们,一个个仗着官俸优厚,又有官员不准入股商行的规定,到了这边之后,竟都是大买土地田产,一个个面团团做起富家翁来!上次减租的事,虽然出面顶牛的都是旧明的士大夫,说怪话,放阴风的也都是江南的士子官绅,然则我却知道,在里面捣鬼的却尽有些台湾过来的大员!”
他咬了咬牙,怒道:“当真是昏聩!岂不知我想尽办法,不过是要百姓好过,百姓日子好过了,天下自然富庶,到时候什么事做不得?偏只看到眼前的小利,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就盯着那么点田产赋税!这也罢了,我竟听说汉军中也有将领买了田产,对我的举措颇有怨言。我已命冯锡范查了,这样的混账,查到一个就用军法杀掉一个!”
适才他杀了一个佃户,心中犹疑不忍半天,此时发起狠来,却又似千百颗人头落地也不在话下。王柱子跟在他身边多年,却知道汉王不仅仅是说说狠话便罢,前一阵子军中好几个卫尉被处死,家产抄没,全家已随着此次发配的大队前往吕宋。至于都尉果尉等小军官,被处死抄家的只怕有数十人,是以听了张伟的话,他竟没来由的连打几个冷战。
因知道此事利害甚大,也顾不上再想,忙向张伟大声道:“汉王杀的是!依着臣下的意思,全家都杀了也不为过!别人也罢了,汉军的军官哪一个不是汉王从苦海里拉拔出来的?哪一个在入汉军之前,不是穷的裤子也穿不上?俸禄拿着,军爵和赏赐得了,却只是贪心不足,杀不足惜!若是再有这样的人,臣愿意为汉王亲自操刀,砍翻他几个,这才能消了心头怒火。”
他初时只是奉迎,说到后来却也当真是勾起的怒火。这老实人原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还是张伟赏识他憨厚老实,又生的健壮有力,因将十五六岁的王柱子留在身边,延请武术名家教导他武术,又教他识字,接了他全家来台享福。这王柱子是贫家出身,却是孝顺的很。家里穷时,偶尔得了个白面饼子也要拿回家里孝敬老娘,若不是张伟,只怕不但是他老娘,就是他本人也不知道饿死在何处了。是故说到后来,却当真是愤恨之极。
张伟见他说完,胸口却仍兀自气的起伏不定,因笑道:“你也甭气。世人重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反正我有驭下手段,谁也甭想在我手里翻起浪花来。”
又顿足喝道:“去吧。我还不怎样,你到快气死。快些回了值房,安生当你的差去。”
见王柱子转身走了,张伟一笑转身,便往坤宁宫殿内行去。待抬脚进了大殿,但见数十支盘龙红烛将大殿内照的通明,暗黄的金砖被烛光映射的闪闪发光,便在这正殿当中,正摆放着由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张伟步到桌前,因见桌边正摆放着新熬好的绿梗米粥,看起来碧油油煞是馋人,因端起碗来喝上一口,又随手拿起一个宫制糕点,吃上一口。他早便饿的狠了,因这糕点做的松软可口,更勾起他的馋虫来,大口咬上几口,咕噜咕噜喝上几口米粥,将那糕点送下肚去。方转头问侍候在一旁的尚食局尚书李英爱问道:“王妃呢?怎么不见出来?”
张伟自废除太监制度后,因知内宫不可能一直无人。思来想去,便决意以女官制度来代替几千年来的太监制度。在后宫设尚官、尚仪、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局,各设尚书署理事物。这些女官各有品级、供给,由她们分別管理礼仪、人事、法规、财务、衣食住行等等各项宫廷事物。这六局下分二下四司,什么司记、司宝、司依、司赞等等;又设内史院,召入才学皆优的女官入充,帮助张伟整理文案,做一些文字上的佐杂工作。如此这般,就以宫女仆妇将太监完全取代,不必再担心内廷无人。这些宫女中位高权重的,能接触机密文件者,一律不准出宫,亦不准交结外官,若有需要联络外务,则由下层的粗使仆妇传话,不准夹带,不准传递私话,是以到也不担心她们能够干涉朝局。至于女官们自身的争权夺利,明争暗斗,张伟一古脑儿交给了柳如是管理,他却是懒得烦这个神了。
这尚食局的尚书乃是负责整个内宫的膳食,下有司膳、司茶等司归她统制,因御制膳食甚是重要,是以她在这坤宁宫内随侍,见张伟与柳如是并张伟长女喜欢何样膳食,那一天是何口味,便一一记将下来,吩咐膳房准备。这女孩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原是江南某士绅人家的厨娘之女,那士绅犯了国法,被张伟抄拿全家,她与其母正彷徨间,因见内宫招用懂得膳食的宫女,便一横心报名入宫,以自身特长博得了柳如是赏识,命她做了这尚食局的尚书,居然也成了宫职五品的官员,际遇之奇,却是她想也未曾想过的了。
此时张伟问话,她忙敛眉低头,轻声细语的答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在东暖阁内召见尚衣局的尚书绵霞姐姐,汉王若是要立时召见,奴婢这便过去传命。”
张伟看她一眼,见她低头垂首,声音细若蚊鸣,便忍不住笑道:“你到真是大家子出来的。听说你在原本的主人家只是居于后世,帮着你母亲调制食物,当真是一个外人不见。此时让你做这个尚书,手下管着这么些人,到真是难为你了。”
见她将头又低上几分,白皙滑嫩的脸庞上泛起细细的红晕,俯仰之间,上身原本就挺傲的胸部却又更显挺拔。张伟盯着看了几眼,忙咳了两声,收回了心猿意马,吩咐道:“进去问着王妃,还吃饭不吃了?她便是不吃,肚里的孩儿也得吃饭。什么要紧的事,要说这么久。”
李英爱被他盯的全身发毛,正巴不得有这么一声,忙福了一福,应诺一声,便转身往东面宫室行去。
她一转身,却又是一阵香风扑鼻。张伟暗叹一声,心道:“老子若是古人,只怕今晚就要这小娘皮伺寝了。”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得那东暖阁内传来柳如是的说话声,隐约间仿佛却是在骂人。这柳如是一向待人宽厚,又知道张伟不肯折辱下人,是以待宫女仆妇们一向亲切,并不以王妃的身份欺人,是以此时听她在内殿骂人,张伟一时间诧异莫名,忙站起身来,几步追上那李英爱,路过之时,忍不住在她手上摸了一把,只觉得光柔细滑,手感甚好。
见她一脸惊惶,他肚里好笑,却是脚步不停,急忙入内。甫一入内,便见那尚衣局的尚书跪伏于地,正抱着柳如是的腿低声哭泣。柳如是却气的满脸通红,胸前起伏不定,显是怒气未息。她不久就要临盆,张伟与她说话都是带着小心,此时见她气的非同小可,忙上前抚住她肩,劝道:“这绵霞平素看起来到也老实,怎么竟然敢顶撞你。你也别气,此刻命她出去,明儿再理论不迟。”
又向那绵霞喝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王妃这么生气?快些出去!明儿待王妃气消了,再来请罪。”
那绵霞如蒙大赦,急忙碰了几个响头,向张伟道:“原是奴婢的不是,不合侍候的不好,惹的王妃生气,下回再也不敢了。”
说罢便待起身离去。张伟正欲再劝柳如是,却见她柳眉倒竖,喝道:“你还敢虚言狡辩!汉王面前,你也敢撒谎!”
站起身来,用手指指着绵霞,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张伟见她气的手抖,两眼中似有泪花,因知道柳如是脾气甚好,以前在台湾时便常受奴仆下人的闷气,吃了亏却是不肯说,只暗自生气。当日若不是庄妃大玉儿,还不知道如何。忙又道:“来人,将这绵霞拉下去,打二十小板,以为惩戒!”
外殿自有侍候的宫娥宫婢,其中不乏健壮有力者,专司此职。听了张伟命令,外面便有几个仆妇应了,带了绳子便欲进来绑人。
那绵霞泫然欲泣,向张伟行了一礼,凄然道:“奴婢得罪了王妃,罪不容赦。这便下去领罚就是。”
张伟正看的不忍,却又听柳如是喝道:“慢着!”
他心中生气,忍不住向柳如是道:“有完没完?打了板子就是了,何苦和下人为难。你便是不在意自个儿身子,也得为腹中的孩儿着想。”
柳如是一听,原本就是气极的人,更加受了刺激,一时间竟气的头晕起来,身子软软的身后面卧榻上倒去。到是张伟见机的快,急忙将她扶住。她这么多年,由花船上入张伟的将军府邸,充做通房丫头,又以卑贱之极的身份为夫人、王妃,因惧怕人议论,一直以宽厚待人,便是受了欺付,也从不敢有所抱怨。生恐传将出去,于自已名声不好,比如与人争执,只怕外面一议论,便立时说她是娼妇出身,品行有亏。是以这么多年,甚少发火,也从不与人争吵。此时这种场合,她言辞不利,辩说不通,竟致被张伟说上一通。两人是恩受夫妻,张伟又比她大上许多,是以从不肯拿重话说她,这一番到是头一回,到也难怪她承受不住。
她气极了,到又想起当年在秦准河畔花船上看到的姐妹们与嫖客斗嘴说笑时的情形。那些妓女哪一个不是快嘴快心,刁嘴恶舌的?柳如是自小在船上长大,克制了这么多年,此时到被张伟勾起火起。因将张伟一把推开,向着那绵霞冷笑道:“我原是肯饶人的人。平素绝不肯与你们为难,便是有些不到的地方,我睁眼闭眼也就过去了。想不到我一心慈,你们却越发的上头上脸了!”
见那绵霞仍做出一副怯生生受了委屈的模样,柳如是却不再着急,只慢慢坐回卧榻之上,向她慢条斯理问道:“你既然说你并没有私意,只是为着汉王着想。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宫外消息,又如何敢在宫内四处散播传话,你是何居心?”
见绵霞面色苍白,开始有些不安,柳如是却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向她道:“你不答,我来替你答。”
她端起细瓷盖碗,轻轻啜了一口,又向她道:“你抵死不肯认账,只道是和几个相好姐妹说了,还让我交出见证,与你当场对证,当真笑话!你打量我治不了你么?”
因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向那绵霞扔去,向她喝道:“拿去看看,这是什么!”
那绵霞拿起一看,却见是自家地契,心中一时明白过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东西竟如何会落在柳如是手里。心中一时惶急,想要分辩,却是无辞可答。只觉得身上慢慢软了,竟是瘫倒在地。
柳如是见她如此,方觉得心里畅快许多,又笑道:“我适才是心软,给你一个自新机会。岂不料你竟是如此惫赖,竟在这里和我玩滚钉板?你收了犯官家属的贿赂,拼了命的给他们说情,撞木钟,又在宫里妖言惑众,你有几条命?!”
那绵霞已是被她治服,忙跪地叩头道:“奴婢知罪,请王妃饶命。可怜奴婢家中贫寒,不合贪图人家钱财,做了这些违禁之事。请王妃念在奴婢辛苦服侍一场,饶奴婢这一回。”
又向张伟哀哀求告:“请汉王恕罪!”
见张伟呆着脸不做声,绵霞知道求他无用,忙又在地上膝行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