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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种同乡互助性的会馆),常常资助一些清贫的官员和沦落的士人学子。崔绍常常为了救燃眉之急迫于冻饿之苦,不得不到“南越会府”中求点帮助。在会府里结识了贾继宗,他的外表兄夏侯氏的儿子就是崔绍的女婿,所以崔绍和贾继宗交往很密,对他家很熟。大和六年,贾继宗由琼州招讨使改任康州牧(一个州的长官),就荐举崔绍到州衙里任掾属(负责文秘的官)。康州所属有个县名端溪,代理县尉陇西人李彧是前任大理寺评事景休的侄子。崔绍与李彧是的交情,处得很融洽。崔、李两家住得也很近。李彧家里养了一只母猫,常常跑到崔绍家抓耗子。南方当地有种民俗十分讨厌,别人家的猫在自己家里生崽,认为是很不吉利的事。李彧家的母猫在崔绍家生了两只猫崽,崔绍十分厌恶,就让家里的僮仆把三只猫拴在一个筐箩里,弄了些石头装在里面,又用绳子把筐口拴死,扔到了江里。不到一个月,崔绍的生身母亲荥阳人郑氏去世,按官方的规定父母去世凡有官职的必须解除职务守孝。崔绍解了官更加贫苦了,家里有好几辈的孤寡,连喝粥的钱都供不上,常常是吃了早上没有晚上的。崔绍实在没办法,就在广州一带到处游荡,向亲戚朋友们告帮。他于太和八年五月八日从康州出发,走遍了海南的几个郡,到这年的九月十日到了雷州。崔绍家里经常供奉的神像,是一字天王,已经供了两代。崔绍到雷州后,住在旅店里,当月二十四日突然得了热病,过了一夜更重了,第二天就死了。临死的时候,崔绍忽然看见两个人,一个穿黄衣一个穿黑衣,手里拿着公文对崔绍说:“我们奉阎王的命令捕你。”崔绍一开始不服,说:“我一辈子净作好事,从未做过恶,我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捉到阴间呢?”两个鬼卒大怒,说:“你杀害了三个无辜的人,被害人在阴间告了你,天帝都下了公文让阎罗王审问你,准备让你为受害人抵命呢,你怎敢自己叫屈,抗拒王命?”说罢展开手中的公文。崔绍见上面的字写得很清楚,但鬼卒不许他细看。崔绍这时心里十分害怕,但仍不知道判自己什么罪。这时,见来了一个神人,两个鬼卒赶快伏在地上叩拜。神对崔绍说:“你认识我吗?”崔绍说不认识。神说:“我就是一字天王,你家供奉我多年了,我常常想报答你。现在我知道你遭了难,所以特地来救你。”崔绍一听立刻跪伏在地下求一字天王相救。天王说:“你尽管跟我走吧,我保你不会有灾难。”说罢天王就走了。崔绍紧跟着天王,那两个鬼卒在崔绍身后押着。他们走过去的是一望无头的大道,也不知这道是通向哪里的。走了五十多里。天王问崔绍累不累,崔绍说不太累,还能勉强走二三十里。天王说,快到了。正纳闷寻思快到什么地方时,远远看见一个城门,城墙有几十丈高,门楼很高大,有两个神人把守着,他们见天王来了,都侧身站着行礼,显出很敬畏的样子。又走了五里,又看见一个城门,有四个神守着。这四个神见了天王后,也像第一个城门前的神那样行礼。再走三里多地,又有一个城门,但城门关着。
天王对崔绍说:“你先站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城去。”说罢天王就腾空从城上飞过去进了城。过了一顿饭工夫,听见城门上的大锁有了响动,城门大开,见有十个神人,天王也在中间,看他们的神色,都很忧虑恐惧。又走了一里地,又见一个城门。城里有八条街,街道十分宽阔,两边种着各种树木。崔绍认不出来是什么树。街上有很多的神人,简直数不清有多少,都站在树下。八条街中有一条街最大,顺这条街往西走,又有一个城门,门两旁各有好几十间楼房,房门都挂着帘子。街道上各种人物都很多,车、轿混杂在一起,车盖轿篷五彩缤纷。有骑马的,也有骑驴的,和人世间的街市一模一样。这个城门,没有人看守。又过了一道城门,尽是高楼,不记得有多少间,楼上的房门都挂着珠帘翠幕,看得人眼花缭乱。楼上全都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她们的衣服十分华丽,佩戴的首饰非常新奇,高贵绚丽是人世上从来没见过的。每家门上都挂着朱红的旗或银粉绘制的彩旗,旗多得数不过来。也有好几百穿紫衣服的人在城门上来来往往。天王让崔绍在城门外先站一会儿,自己先走进去了。
这时那两个鬼卒领崔绍来到一座大厅堂上,让他先见一见王判官。到了大堂前,穿着绿袍的王判官走下台阶和崔绍相见,很热情的接待了他,并向崔绍施礼回拜,问寒问暖,还问一路的辛苦,并请崔绍走上大堂和他一齐坐下说话,还让人泡茶。过了半天,王判官才看着崔道:“你还没有生吧?”崔绍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很惊慌。王判官解释说:“阴间忌讳说‘死’字,所以把死叫作生。”说罢就催人快上茶,茶端上来以后,王判官说:“这茶你不要吃,因为它不是人世间的茶。”崔绍正犹豫问,有个穿黄衣的人提了一壶茶来,判官说:“这才是阳间官家用的茶,你可以放心喝了。”崔绍喝了三杯茶以后,判官就带他去见阎王,手里拿着一张公文,也不经通报,就进了阎王大殿。崔绍看见阎王正和一字天王对面而坐,天王问阎王说:“我就是为这个人来向你求情的。”阎王说:“有苦主上诉,尽管崔绍没有亲手杀人,但是他亲口下了命令,让别人把受害人杀死在江里的。”天王命人传被崔绍杀害的人上堂。这时有十几个穿紫衣的鬼卒应声出了大堂,不一会儿有一个人,穿着色彩斑烂的紫袍,手里拿着笏板,笏板下有一张状纸,领着一个女人上了堂,女人后面还跟着两个孩子,这三个人都是猫头人身。那女人穿淡色裙子黄衫子。两个孩子中一个女孩穿着同样的衣服,一个男孩穿着黑衫。三个告状的在大堂上哭号不止,说崔绍无缘无故地杀害了他们母子。这时天王对崔绍说:“你赶快答应为他们抄经书作功德,使他们超度!”崔绍由于又慌又怕,竟一时想不起人间常念的佛经都有什么名目,只记得有一部《佛顶尊胜经》,就忙向那三个猫鬼许愿说为他们各自抄写一卷经文。刚许完愿,那三个告状的猫鬼就消失了。阎王和一字天王就让崔绍从台阶下走上堂来坐下,崔绍忙向阎王拜谢,阎王也施礼回拜。崔绍非常谦恭地说:“我是一个凡夫俗子,犯了罪又有苦主控告,是不该得到宽恕的,没想到还能生还,这都是大王的恩德,大王还这样降尊向我还礼,使我实感不安有愧啊!”阎王说:“您的事已经处理完了,就快回人间吧。死生是完全不同的两界,你是活人,所以我不敢接受你的拜礼。那么,你是谁家的子弟呢?”崔绍说出自己的姓氏、族系给阎王,阎王说:“你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我和你还是亲家呢。我就是马总,人世间的马仆射。”崔绍一听立刻站起来说:“马仆射的养子磻夫,就是我的妹夫啊。”阎王问磻夫现在何处,崔绍说他和磻夫分别很久了,只知道他家住杭州。阎王又说:“这次捕你到阴间你不要责怪我,我是奉了上天的命令审你的案子,现在放你还阳吧。”说着回头问王判官道,“崔公现在什么地方歇息?”王判官说:“就在我的府里安置。”天王说:“很好。”崔绍又问阎王,“大王在人间时,德高望重,官位颇尊,现在应该归入天界,成为仙家。以你这样高贵的身份,怎么竟在阴司作官呢?”阎王笑着说:“我这个官职也来之不易啊。我的前任是杜司徒。他对我马总特别赏识,所以才推荐我担任了这个阴司的主官,这不是随随便便想当就能当得上的。”崔绍又问,“那杜司徒又换了谁的官职呢?”阎王说:“杜司徒是换的李若初来作大王的。因为李若初为政过于严酷不够宽厚,所以上帝才认为他不宜于长期任阎君,就让杜司徒换了他。”崔绍又说:“我偶然到阴间来一趟也不容易,还想请问大王,我听说冥府有阳间官吏的名册档案,我没有什么才能,又身患疾病,回到人间也不敢奢望升官了。然而我还有些亲友,我想知道一下他们的禄数,不知行不行?”阎王说,“别人是绝对不许看的,然而看在你我是亲戚的情分上,特别照顾你一下吧。不过我提醒你千万记住,不许有丝毫泄露。如果你有一点泄露,就会变成哑吧,一辈子不能说话了。”崔绍又问,“不知道我已故的父亲是仍在阴间还是已经转世了呢?”阎王说:“他现在阴司任职。”崔绍哭着请求说:“我想和先父见上一面,不知允许不允许?”阎王说:“他已经去世多年了,按规定不能让你们见面了。”崔绍只好站起来告辞了阎王,由一字天王送崔绍到王判官的府宅里,一看,厅堂里的铺陈摆设的食用物品都像人间一样。王判官领着崔绍来到一个厅廊下,那里又有一个楼房,判官领他进了门,只见满墙都是金榜和银榜,上面开列着人间官员贵人的姓名。凡是为将相的,名字都列在金榜上,将相以下的官员都列在银榜上。还有一块很长的铁榜,上面列的是州、府、郡县的官员姓名。崔绍看到的这三块榜上的人都是在世的官员,如果去世了,名字就没有了。王判官对崔绍说:“看看就可以了,千万回去后别向人说榜上人的官职。已经在位的说了尚不要紧,还没任命的,千万不能泄漏,否则就犯了刚才阎王对你的警告。世上的人如果心地善良积德行善,就必会得到善报。如果作恶,那阴司惩罚恶人的法度是非常严厉的。”崔绍在王判官那里停留了三天,看到一早一晚警戒很严,每当有什么重大事情就会敲击好几百面大鼓,但不吹号角。就问判官说:“阴间的各种事都和人间一样,唯有这光敲鼓不吹号角,是什么原因呢?”判官说:“这是因为号角声很像龙吟的原因。龙是金精,金精就是阳气的精华。而阴曹地府是最阴的地方。这最阴的地方,是绝不能听到最有阳气的声音的。”崔绍又问王判官,“听说阴间有地狱,不知这地狱在哪里呢?”判官说:“地狱的名目不少,离这里不远。罪人按他们罪过的大小分别进入各种地狱。”崔绍又问这里的城市怎么那么繁华,城里人怎么那么多,判官说这里是阴间的王城,繁华热闹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崔绍又问,“王城里人多似海,难道其中就没有犯罪的吗,他们怎么不入地狱呢?”判官说,“能够在王城里居住的人,都是罪很轻的人,不该入地狱。
他们在这里等待机会,一旦有转世的机会,就会随着他们身份的高低而转世托生了。“崔绍没死之前,有一个宋州的院官叫田洪,职务是评事,由于获罪被流放到康州住了两年,和崔绍是邻居,两家几辈人都互有交往处得很融洽。崔绍离康州出发去海南时,田洪还平安无事,崔绍离康州半月后,田洪就得病死了。因为崔绍还没回人间,所以根本不知道田洪的死讯。这次崔绍被捉到阴间,竟意外地遇见了田洪。两个人相见之后,都痛哭起来。田洪对崔绍说:”自和你分别以后,不到十天我就死了,不知你怎么也突然来到阴间呢?“崔绍说:”我被阎王传来查问我年轻时的一件事,事情已处理完了,现在就放我回人间。“田洪说,”我有一件小事,想办托你料理一下。我本来没有儿子,收养了外孙郑氏的儿子做我的儿子,已经成为事实了。但没想到我到了六十岁上自己得了个儿子。现在我被阴司捕来,就是因为怪罪我夺取别人的儿子给自己传代,以异姓人做为子嗣,又不让外孙归回自己本族。现在我正为这件事被追查的很紧,希望你回到人世后,想方设法替我传个信给我的儿子,让他赶快让郑氏的儿子归回他的宗族吧。“接着又求崔绍给康州的贾使君捎个信,就说:”我田洪在垂老之年被流放到边远的海南,贾使君对我情意深重,事事帮助我,我死后,又料理我的灵柩北归的事,使我的儿子能扶柩回故土把我安葬,使我的家眷不至于困留在荒凉的僻壤穷乡。贾使君这样做,自然是出于仁者的一片热诚,但我田洪这样一个鄙陋的俗人实在是担当不起,就是我如今在九泉之下,也是愧恨终日,觉得无力报答贾使君于万一啊!“说罢,田洪和崔绍痛哭着告别。崔绍在判官府上住了三天,王判官说:”你该回家了,不可长时间停留在阴间。“一字天王要和崔绍一同回去,阎王送了出来。天王的行李非常多,加上开道的和随仆们,把整条街都堵塞了。天王驾着一座小山自己走,阎王吩咐给崔绍一匹马当坐骑,送到城门外,阎王下马拜别天王,天王却坐在山上没下来,只是和崔绍一同和阎王拜别。崔绍跪拜行礼,阎也行了礼,就上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