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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 成
宣城郡当涂民,有刘成者、李晖者,俱不识农事。尝用巨舫载鱼蟹,鬻于吴越间。唐天宝十三年春三月,皆自新安江载往丹阳郡。行至下查浦,去宣城四十里,会天暮,泊舟,二人俱登陆。时李晖往浦岸村舍中,独刘成在江上。四顾云岛,閴无人迹,忽闻舫中有连呼阿弥陀佛者,声甚厉。成惊而视之,见一大鱼自舫中振须摇首,人声而呼阿弥陀佛焉。成且惧且悚,毛发尽劲,即匿身芦中以伺之。俄而舫中万鱼,俱跳跃呼佛,声动地。成大恐,遽登舫,尽投群鱼于江中。有顷而李晖至,成具以告晖,晖怒曰:“竖子安得为妖妄乎?”唾而骂言且久。成无以自白,即用衣资酬其直。既而余百钱,易荻草十余束,致于岸。明日,迁于舫中,忽觉重不可举,解而视之,得缗十五千,签题云:“归汝鱼直。”成益奇之。是日,于瓜洲会群僧食,併以缗施焉。时有万庄者,自泾阳令退居瓜洲,备得其事,传于纪述。(出《宣室志》)
宣城郡当涂县的老百姓刘成和李晖两个人,不会耕种,经常用一条大船载着鱼和蟹,到吴越之间去卖。唐代天宝十三年春天三月,两个人从新安江载鱼去丹阳郡。走到下查浦,离宣城还有四十里天就黑了,两个人停下船,都上了岸。这时李晖要到浦岸的村舍中去,只有刘成在江上。江上浓云重迭,静悄悄地没有任何人的踪迹。刘成忽然听见船里有人连声呼喊阿弥陀佛,声音凄厉。刘成吃惊地看去,只看见一条大鱼在船舱里振动着胡须摇晃着头,在那里用人的声音呼喊阿弥陀佛。刘成非常害怕,毛发竖起,就藏身在芦苇丛中继续观察,不一会船里千万条鱼,全都跳跃着呼喊佛号,叫声振动大地。刘成惊恐万分,急忙登上船,把所有的鱼全都扔到江里去。不久,李晖回来了,刘成把事情都告诉了李晖,李晖愤怒地说:“你小子怎么胡说这些妖妄的话?”唾骂了很长时间,刘成也没有办法辩解,就用自己的衣服和资金赔偿了鱼钱。还剩一百来文钱,他就买了十多捆荻草,放在岸上。第二天,把草搬到船里准备出发,忽然觉得草木重得拿不动,解开一看,得到十五钱,还有一张纸上写道:“还你的鱼钱。”刘成更加觉得奇怪。这一天,他们在瓜洲遇到一群和尚在吃饭,刘成把这些钱都送给了和尚。当时有个叫万庄的人,从泾阳县令的职务上退休住在瓜洲,详细地听人讲述了这件事,就记录流传下来。
薛二娘
唐楚州白田,有巫曰薛二娘者,自言事金天大王,能驱除邪厉,邑人崇之。村民有沈某者,其女患魅发狂,或毁坏形体,蹈火赴水,而腹渐大,若人之妊者。父母患之,迎薛巫以辨之。既至,设坛于室,卧患者于坛内,旁置大火坑,烧铁釜赫然。巫遂盛服奏乐,鼓舞请神。须臾神下,观者再拜。巫奠酒祝曰:“速召魅来。”言毕,巫入火坑中坐,颜色自若。
良久,振衣而起,以所烧釜覆头鼓舞,曲终去之,遂据胡床。叱患人令自缚,患者反手如缚。敕令自陈,初泣而不言,巫大怒,操刀斩之,刲然刀过而体如故。患者乃曰:“伏矣!”自陈云:“淮中老獭,因女浣纱悦之。不意遭逢圣师,乞自此屏迹。但痛腹中子未育,若生而不杀,以还某,是望外也。”言毕呜咽,人皆悯之。遂秉笔作别诗曰:“潮来逐潮上,潮落在空滩。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肠断腹中子,明月秋江寒。”其患者素不识书,至是落笔,词翰俱丽。须臾,患者昏睡,翌日乃释然。方说,初浣沙时,有美少年相诱,因而来往,亦不自知也。后旬月,产獭子三头,欲杀之。或曰:“彼魅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不如释之。”其人送于湖中,有巨獭迎跃,而没之。(出《通幽记》)
唐代楚州白田县有个女巫叫薛二娘,她自称奉金天大王法令,能够驱除邪魔恶鬼。城里人都很崇拜她。有个姓沈的村民,女儿得了魅病发狂,有时损伤自己的身体,有时能够踩在火上或进入水里去,并且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象人怀孕一样。父母很害怕,请薛二娘来治疗。薛二娘来了之后,在屋里安排好祭坛,让患者躺在坛内,旁边挖了个大火坑,上面烧着一口大铁锅。女巫穿着华丽的衣服打鼓跳舞,奏乐请神。不一会神来了,观看的人连连拜谢。巫师洒酒祈祷说:“快点把妖孽叫来!”说完,巫师走到火坑中坐下,神色自若,过了好一会,才拍拍衣服站起来,把烧热的铁锅戴在头上边打鼓边跳舞,唱完了才离开火坑,然后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呵叱患病的人自己把自己捆起来,患病的人果然背过手去象被捆住一样,又命令她自己陈述。刚开始,病人只是哭,不说话,巫师很生气,拿起刀来砍她。刀騞然而过,可是身体还象原来一样,患病的人这才说:“我服了”,又说:“我是淮河中的一只老水獭,因为看见那女子浣纱而喜欢上她,没想到遇上了圣明的巫师,请允许我从此隐藏踪迹。只是心疼挂念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生下来,如果能够生下来之后不杀死它们,把它们还给我,这是我的非份之想。”说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人们都怜悯它。她又拿起笔来作了一首离别诗说:“潮来逐潮上,潮落在空滩。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断肠腹中子,明月秋江寒。”那得病的女子平时并不识字,到这时下笔书写流利,词句华丽。不一会,患病的人,就昏睡过去了,第二天才苏醒过来。这时他才说:“刚去浣纱的时候,有个美少年来引诱我,于是我们就开始互相来往,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十个月后,女子生下三只小水獭,本想杀死它们,可是有的人说:“那个妖魅尚且守信用,我们是人难道还不讲信用吗!不如放了它们。”于是那个人就把三只小水獭送到湖里去,有个大水獭跳跃着迎上来,背着小水獭沉没到水里去了。
赵平原
唐元和初,天水赵平原,汉南有别墅。尝与书生彭城刘简辞、武威段齐真诣无名湖,捕鱼为脍。须臾,获鱼数十头,内有一白鱼长三尺余,鳞甲如素锦,耀人目精,鳍鬣五色,鲜明可爱。刘与段曰:“此鱼状貌异常,不可杀之。”平原曰:“子辈迂阔不能食,吾能食之矣!”言未毕,忽见湖中有群小儿,俱著半臂白袴,驰走水上,叫啸来往,略无畏惮。二客益惧,复以白鱼为请,平原不许之,叱庖人曰:“速斫脍来。”逡巡,脍至。平原及二客食方半,风雷暴作,霆震一声,湖面小儿,脚下生白烟,大风随起。二客觉气候有变,顾望三里内,有一兰若,遂投而去。平原微哂,方复下箸,于时飞沙折木,雨火相杂而下,霆电掣曳,天崩地拆。二客惶骇,相顾失色,谓平原已为齑粉矣。俄顷雨霁,二客奔诣脍所,见平原坐于地,冥然已无知矣。二客扶翼,呼问之,良久张目曰:“大差事,大差事!辛勤食脍尽,被一青衫人,向吾喉中拔出,掷于湖中。吾腹今甚空乏矣!”其操刀之仆,遂亡失所在,经数月方归。平原诘其由,云:“初见青衫人于电火中嗔骂,遂被领将,令负衣袱。行仅十余日,至一处,人物稠广,市肆骈杂。青衣人云:‘此是益州。’又行五六日,复至一繁会处,青衫人云:‘此是潭州。’其夕,领入旷野中,言曰:”汝随我行已久,得无困苦耶?今与汝别。因怀中取干脯一挺与某,云:‘饥即食之,可达家也。’又曰:‘为我申意赵平原,无夭害生命。暴殄天物,神道所恶。再犯之,必无赦矣?“平原自此终身不钓鱼。
(出《博物志》)
唐代元和初年,天水赵平原在汉南有座别墅。有一次他和书生彭城人刘简辞、武威人段齐真到无名湖去捉鱼吃。不一会就捉住了几十条鱼,其中有一条白鱼长三尺多,鳞甲象白色的锦缎,光彩夺目。鳍分五色,鲜明可爱。刘简辞和段齐真说:“这条鱼的样子很不寻常,不要杀死它。”赵平原说:“你们太迂腐了,你们不吃我吃。”话未说完,忽然看见湖里有一群小孩,全都穿着露出半截胳膊和腿的白色衣裤,在水面上奔跑,来来往往地叫喊着,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两个客人更加害怕,又替白鱼说情。赵平原不答应他们,呵叱厨师说:“快些做熟了送来。”不一会,做好的鱼送了上来,赵平原和两个客人刚吃一半,突然狂风骤起雷声大作,雷响第一次,湖面上奔跑的小孩脚下生出白烟,大风也随着刮起来。两个客人看到气候发生变化,回头望见三里之内,有座寺庙,就跑去避雨。赵平原微笑着有点瞧不起他们,正要再动筷子吃鱼的时候,砂石飞起,树木折断,大雨和雷电交加,好像要天塌地陷一样。两个客人惊慌害怕,相顾失色,以为赵平原已经变成粉末了。不一会雨过天晴,两个客人跑到吃鱼的地方,看见赵平原坐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两个人将他扶起来,呼叫着问他。过了很久,他才睁开眼睛说:“办了一件大错事!办了一件大错事!辛辛苦苦地把鱼吃光了,却被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我的喉咙里取出来,扔到湖里去了,我的肚子现在仍然是空空的。”他那个拿刀做菜的仆人,也不知哪里去了,过了好几个月才回来。赵平原问他原因,仆人说:“开始时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在电火中抱怨并辱骂我,然后他命令我背着衣服包,带着我走了十多天,来到一个地方,人物众多,集市中摊床一个挨一个,穿青衫的人说:‘这里是益州。’又走了五六天,又到了一个繁华的城镇。穿青衫的人说:‘这里是潭州。’那天晚上,他领我来到了一片旷野,说道:‘你跟着我已经走了很长时间,难道不觉得饥苦劳累吗?现在就与你分别。’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干脯给我,并说:‘你饿了吃它,就可以回到家乡。’又说‘替我向赵平原传句话,叫他不要任意残害生命,祸害自然界的鸟兽草木,这是神灵所不允许的。再犯这样的过错,一定不会被赦免了。’”赵平原从此一辈子不再钓鱼了。
高 昱
元和中,有高昱处士以钓鱼为业。尝舣舟于昭潭,夜仅三更不寐。忽见潭上有三大芙蕖,红芳颇异。有三美女各踞其上,俱(“俱”原作“但”,据明抄本改。)衣白,光洁如雪,容华艳媚,莹若神仙,共语曰:“今夕阔水波澄,高天月皎,怡情赏景,堪话幽玄。”
其一曰:“旁有小舟,莫听我语否?”又一曰:“纵有,非濯缨之士,不足惮也。”相谓曰:“昭潭无底橘州浮,信不虚耳。”又曰:“各请言其所好何道。”其次曰:“吾性习释。”其次曰:“吾习道。”其次曰:“吾习儒。”各谈本教道义,理极精微。一曰:“吾昨宵得不祥之梦。”二子曰:“何梦也?”曰:“吾梦子孙仓皇,窟宅流徙,遭人斥逐,举族奔波,是不祥也。”二子曰:“游魂偶然,不足信也。”三子曰:“各算来晨,得何物食。”久之曰:“从其所好,僧道儒耳。吁!吾适来所论,便成先兆,然未必不为祸也。”
言讫,逡巡而没。昱听其语,历历记之。及旦,果有一僧来渡,至中流而溺。昱大骇曰:“昨宵之言不谬耳!”旋踵,一道士舣舟将济,昱遽止之,道士曰:“君妖也,僧偶然耳。
吾赴知者所召,虽死无悔,不可失信。“叱舟人而渡,及中流又溺焉。续有一儒生,挈书囊径渡,昱恳曰:”如前去僧道已没矣!“儒正色而言:”死生命也,今日吾族祥斋,不可亏其吊礼。“将鼓棹,昱挽书生衣袂曰:”臂可断,不可渡。“书生方叫呼于岸侧,忽有物如练,自潭中飞出,绕书生而入。昱与渡人遽前捉其衣襟,漦涎前流滑,手不可制。昱长吁曰:”命也!“顷刻而没三子。而俄有二客乘叶舟而至,一叟一少,昱遂谒叟,问其姓字。
叟曰:“余祁阳山唐勾鳖,今适长沙,访张法明威仪。”昱久闻其高道,有神术,礼谒甚谨。俄闻岸侧有数人哭声,乃三溺死者亲属也。叟诘之,昱具述其事,叟怒曰:“焉敢如此害人!”遂开箧,取丹笔篆字,命同舟弟子曰:“为吾持此符入潭,勒其水怪,火急他适!”弟子遂捧符而入,如履平地。循山脚行数百丈,观大穴明莹,如人间之屋室。见三白猪寐于石榻,有小猪数十,方戏于旁。及持符至,三猪忽惊起,化白衣美女,小猪亦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