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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垂绮心中一惊,脚像是生生种在了原地,半步也挪不开了。
“老爷子唤你呢!你快去啊!”众人都变了脸色,于写云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但毕竟是自家媳妇,只得出声。
“孩子,过来吧……”
老爷子再一声唤里杂着叹息,骆垂绮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步维艰,无奈挪步至榻前。
“好孩子,爷爷知道你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孙家子孙不少,可不是少德就是乏才,那么多人里,爷爷就只中意永航和你……本该是顺位着往下传,可是哇……孙家主心骨要是交到了他们这些人手上……爷爷我是死也不能瞑目啊……”老爷子干咳了几声,才朝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妻子看了一眼。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才从一边的格子里捧出一只樟木匣子,摆到床前。
众人的眼都发直了,只是死死地盯着老爷子颤巍巍的手抚上匣子,继而抓住骆垂绮的手,“孩子,这是孙家的底,全托付给你了!”
骆垂绮心中早乱得不知怎样了,此刻听他说出这番话来,饶是早有预料,却也仍惊慌失措。“爷爷……我,垂绮年幼无知,也,也无德才,这,如此干系重大,垂绮怎敢领受?爷爷,请您收回成命!”说着,她已跪了下来。
各房众人也万料不到老爷子竟然会将家传给一个才入门的孙子辈里的新妇,心中万分不忿,就是那三房的媳妇于写云,心中亦是万般恼恨。这不是当儿子辈里的都是死人么!
正巧见着骆垂绮识相的话,二房屋里的也跟了句腔,“可不是?老爷子,她毕竟也是新入咱孙家的孙媳妇,年纪那么小,哪担得起这般重责?再说了,我孙家的家业,怎地还传给一个外姓的人?难道孙家里真没人不成?”
这话一说,众人随即附和,“二嫂说的在理!”
“可不就是这个话么?”
“爹,你许是病久了吧?怎地把家业推给外人?”
“嗯,爷爷准是病久了,叫痰蒙了心!”
“胡话!”这回连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她怒瞪了众人一眼,“老爷子自有老爷子的主意,垂绮嫁入我孙家,事事为了孙家,哪还是外人!我瞧着就比自家人亲!”
这老太太平日是柔气惯了的,此番就是说了重话,众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听得二房屋里的章明道:“娘,您这话可说偏心了!她骆垂绮是嫁入孙家,是自家人了,我们这些媳妇难道就不是?我们就不是事事为了孙家?我们就难道是了外人……”
“混账!”老爷子终于发怒,大骂了一句,狠狠地瞪着章明,“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哼!”章明羞恼至极,却也抵不过丈夫对于老爷子的惧怕,只得悻悻离去。
“我,我今日便还活着,你们就已经这般忤逆,我,我要是死了……你们,你们还不闹翻天去!”老爷子骂了一通,气急攻心,差些过去。
裘一翁见着不对,连忙在老爷子口中塞下一些参片,抽出金针,咬了咬牙,便往其头部大穴扎了下去。
半会儿,老爷子才悠悠醒过来,知晓自己没多久时辰了,便拉住了骆垂绮的手,极紧,紧得骆垂绮只觉手中大痛,“孩子,这东西你一定要收下!给孙氏的祖祖辈辈,给你的永航,好好守住这个家!”
时至如今,骆垂绮也别无推辞之语,只得含泪接过匣子,应道:“爷爷,您放心吧!”
“好!好,好……”老爷子气力一松,这才放开了骆垂绮,歪在一边。
众人见此,心中虽是嫉恨,却也无法,只干瞪着。
正寂静中,三房孙骐心中想到一事,不由讨好着上前跪禀,“爹,老六还在瀛州守边,要不,招他回来吧……”
本是在情在理的话,谁知老爷子一听勃然变色,就是骆垂绮也心弦一震。
“你个……”
老爷子欲说的话还未吐出,屋外历名已大声道:“皇上驾到!”话音才落,女皇一身明黄凤袍,已推门而入。
意料之中,骆垂绮倒不似屋内众人般手忙脚乱,众人乱七八糟地跪了一地,女皇却是理也未理,只径直走至孙楔榻边。“孙公……”
骆垂绮搬过一把椅子,女皇落了座,一双已刻上褶痕的凤目仔细打量了孙楔一眼,眉间一拢,“孙公,你……”
“老臣体疾重症……不能,不能给皇上行礼啦……”他努力想提起上身,但已是无力。
“孙公无须如此。你我君臣一场,早年还曾共战沙场,此间情义,何需多礼?”女皇一叹,“唉!朕其实早就想来看看你了……”
孙楔闭目笑了笑,“劳皇上挂怀,老臣实在罪过……近日朝局变动,老臣却因病避在家中,是老臣未尽其责啊!”
女皇淡淡一抿唇,目中沉静一片,点点思量与试探,均掩在平波之下。“孙公戮力为国,朕心里明白。此番孙大将军凯旋回师,为我碧落安疆拓土,功劳甚大。如今四边安靖,风波也该止息了。”
此语一出,骆垂绮心中一定,抬眸悄悄朝女皇掠去,只觉君王那眉宇间似是展现过一抹沉定冷厉的神色,气势压得极低,却依旧凌人。看来,文斓公主就在这几日了,只怕,就是今晚……
正当骆垂绮心中揣摩着,一旁的孙骐上前跪禀道:“启禀皇上,家父病危,然家中六弟已戍边地近三载,可否准其还家……”
话未说完,立时被孙楔喝断,“不可!”
其声甚大,叫在场众人都惊了一跳。
女皇垂下头来看着孙楔,目中深邃无比,语出却是浅淡温和,“于情,倒是要让令郎回来看看老父了。”
合情的话,却非是准奏的旨,这一提果然是招了女皇的忌了。骆垂绮暗叹了声,眼下如此情形,才调禁军清了文斓公主这一党,朝局正自不稳。而孙家却是声名鹊起,一个统兵平了西南边的大将军还不够,难道还要将戍边大将也给调入都来么?谁知道这不会是又一次的逼宫?
骆垂绮朝孙骐瞅了眼,论理,这公公应不会如此短浅才是,怎么这会儿居然能提出这等话来?
“皇上,自古将者,为国守边,为国征战,那是诠一个‘忠’字。而今,匈奴猖獗,边地未靖,身为守边大将,焉能为家事而废国事?臣虽老愚,亦还未曾老病糊涂。皇上体恤之心,老臣铭记在心,感激无已。然,国之重于家,老臣不敢废犬子之职,不敢废国之边境。”孙楔这番话娓娓道来,缓慢中,声情并之,听来感动人心。他躺着深吸了口气,才朝一旁跪着不敢出声的三子孙骐嘱咐道:“你速修书一封,嘱咐骏儿,我之身后,不必他来。他只需为国守边,为国尽忠,便是对我行孝了……”孙楔仰面微闭了闭双目,“如若不听,逐出家门!”
孙骐唯唯诺诺,应了声便立时退下,不敢再待。
“唉,你这又是何苦?”女皇眉宇微敛,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突听得外边有宫廷内侍来报。
“禀皇上,九门提督简篱在北门外巡视时拿获一贼,据查是景海城统卫之属,有叛逆之心。”
“报——”此番前来的却是禁军校尉,“启禀皇上,禁军副都尉刘梵私调兵马,意图不轨,都尉大人现已从军法处之,其军下兵马俱已围禁!”
一闻此消息,众人皆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室中不过才短短一两个时辰,而天都已然遽变。
果然,文斓公主不是对手!
女皇轻轻站起,只手一挥,并不动声色,“知道了。”
孙楔至此终于是放下了颗心,他朝骆垂绮安心地瞅了眼,一口气松了,双目已然阖上。
女皇回头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孙楔已含笑闭目,眉心一皱,一旁的裘一翁赶忙探了探鼻息,心头一凉又一松,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皇上,孙公已经去了。”
众人全是一呆,继而不知是谁哭出第一声,整间屋内俱闻饮泣之声,只是因女皇在场,除了老太太无所顾忌,其余人只得压低了嗓子。
女皇长长叹了一口气,“孙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一片丹心,可堪垂世!效远,你叫中书舍人舒扬拟旨,追封孙楔为紫宸殿大学士,入忠正祠,配享太庙!”
“是。”
“我等叩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月初八,文斓公主反事,事未发而泄密,女皇当即下令兵围公主府。九月初九,孙永航回都,十五万凯旋之师总算冲破了天都紧张得欲使人窒息的氛围,似是阴霾的天际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继而天朗地阔,万物都明朗起来。
女皇正欲摆脱兔死狗烹之嫌,见孙永航归来,心中大喜,立时宫中摆宴,犒赏三军。
孙永航早于家书中得知噩耗,终是祖父,虽不甚亲,但年幼时的教导,偶尔露出的欣慰,仍在记忆里深深扎根。孙楔,孙家的脊梁柱,人人口中的老爷子,忽然一下子倒了,没了,这衍生出来的虚空让孙永航一时之间也有些不适应。
犹记得出征之前,那枯涸却劲瘦的眼神,那语重心长的话语,以及一丝丝不自在的心疼,这些本不足为道的记忆忽然就排开了,在孙永航的心底胀开一丝儿酸,一丝儿刺痛。就如同眼前这悬覆的白挽,突兀着扎进人的眼。
正一怔愣,一个小厮出得府门,瞅见一身戎装的孙永航也是一愣,随即跑上前带着哭腔道:“航少爷,您可回来了!太爷没了……他老人家死前,还念叨起您呢……”
孙永航黯黯地看他一眼,长叹心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往里走。
偌大一个孙府俱是白挽,有各自奔走的家丁侍女,但络绎不绝的还是众多前来吊唁的亲友朝臣。
孙永航的到来,立时在府中掀起一阵骚乱。哭灵的人暂且停了停,孙骐与于写云看着儿子回来,心中俱是松了口气。众多吊唁的人们也纷纷上前跟孙永航见礼,宽慰的有,道贺的也有。
林林总总,但一切俱没入他的耳。孙永航只是盯着那一对烧得极旺的白烛,那一樽棕黑棺椁。怔了会儿,见周遭的人全望着他,孙永航这才回过神来,眸光朝众人一掠,却蓦地发现少了个最让他挂怀的人儿。
眼神微显沉吟,他朝自己的母亲瞧了一眼,眉宇微收。
于写云以为他疲累不堪,当即出声:“航儿,这一路赶过来,一定没安生睡过一觉吧?快去歇歇,换上孝服!”
孙永航正待答应,大伯孙骥即以冢子之份,故作威严地一喝:“永航!家祖仙逝,你当丁忧,可有申报朝廷?”
“皇上已准我三月丧期,大伯,请不必挂心!”孙永航答了声,自是知晓孙骥心中所虑,看着几房叔伯婶子一脸的窃喜,也未作理论,只是上前点了三炷香,在老爷子灵前一跪,行过大礼之后,才道,“各位叔伯,永航戎装未卸,先去换了孝服,再向奶奶她老人家问个安。各位大人,请了。”语罢,便往回影苑而去。
然而行至回影苑内,却仍不见妻子身影,孙永航心中一闪,直觉地抿起了唇。“历名?”
“少爷。”历名一直尾随其后,此时见唤,已知其意。“少爷,少夫人现正待罪祠堂。”
“待罪祠堂?”孙永航猛地一惊,“为什么?”
“大爷以少夫人知太爷病危却匿而不报为由,打算重罚少夫人呢!”历名犹豫着应不应该将所有事俱告知孙永航,想了半晌,觉得还是少夫人的话有理,便将事情原委剔除了骆垂绮代老爷子行事一则悉数说了。
这一说,孙永航也明白了。怪道处罚三房里的人,爹娘居然如此沉默,原来是老爷子直接将大家子交给了垂绮……几碗水明显端得忒不平,几房叔伯自然不放过,只怕爹娘心中亦存着一根刺儿!
想至此处,他亦颇感无奈,爷爷终究还是不肯放过他与垂绮。垂绮这般身世,只牵连一个杜迁,居然也能算计至此处!他一拳猛地砸在门框上,“这叫垂绮以后怎么在这园子里待着!”她受了多少委屈?没有娘家撑腰,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呵……
一想起这则,他衣衫都不及换,仍只一身戎装便直往祠堂赶。
祠堂是孙府里最阴晦的地儿,虽是朝着东偏南的向,总连九间的大殿堂里因为少人气,总显得特空特旷,寂寂的,回荡得出人的脚步声。一排压得倒人的牌位似是一排威严的祖宗,冷冷地透过牌位审视着家族里的每一人。
孙氏原籍羽州支口,祖坟也在那边,承蒙碧落女皇重用孙楔之前亦是旺族。后来碧落立国,孙楔是大宗,他跟着迁到了天都,这些祖宗也便跟来了。
一直,祠堂除了祭祀之外,便是拿来让犯错的小辈儿罚跪幽闭之地。孙永航也罚过,自然知道其间的滋味,心想着垂绮如此柔弱之躯也在这阴冷冷的地方跪着,胸口更是疼了,脚下不禁又加快了些。
“垂绮,垂绮?垂绮!”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