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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妆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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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哭道:“大玉在上,留下头来就是死了,怎得回去?可怜小的家里都有老母妻子,靠着小的养活,大王杀了小的,那时家中的老小活活的就要饿死了。求大王爷爷饶了小的们的命罢!”那大汉呼呼的大笑道:“我把你这一伙害民的泼贼,你既知道顾自己的妻孥,为何忍心害别人家的父女?”李江、王海听得话内有因,心中想道:“莫不是撞见了祁子富的亲眷了?为何他件件晓得?”只得实告道:“大王爷爷在上,这事非关小人们的过失。只因祁子富问侯大爷结了仇,他买嘱了淮安府,将祁子富屈打成招,问成窝盗罪犯,发配云南。吩咐小人们在路上结果了他的性命,回去有赏:小人是奉上命差遣,概不由己,求大王爷爷详察。”那大汉听了,喝骂道:“好端端的百姓,倒诬他是窝盗殃民,你那狗知府和你一班泼贼,一同奸诈害民,才是真强盗,朝廷的大蠹。俺本该杀了你们的驴头,且留你们回去传谕侯登和狗知府,你叫他把头长稳了,有一日俺叫他们都象那锦亭衙毛守备一样儿就是了。你且代我把祁老爹请起来说话。”李江同众人只得前来放走了祁子富等三人。
  看官,你道这好汉是谁?原来是过天星的孙彪。自从大闹了淮安,救了罗琨上山之后,如今寨中十分兴旺,招军买马,准备迎敌官兵,只因本处马少,孙彪带了八个哆兵、千两银子,四路买马,恰恰的那一天就同祁子富歇在一个饭店。夜间哭泣之声,孙彪听见,次日就访明白了,又见两个解差心怀不善,他就暗暗的一路上跟定,这一日跟到了野猪林,远远的望见解差要害祁子富,这孙彪是有夜眼的,就放了两枝箭,射倒了李江、王海。真是祁子富做梦也想不到的。
  闲活少叙,且说那李江等放了祁子富等三人,走到星光之下来见孙彪,孙彪叫道:“祁大哥可认得我了?”祁子富上回在山中报信,会过两次的,仔细一看:“呀!原来是孙大王,可怜我祁子富自分必死,准知道幸遇英雄相救。”说罢,泪如雨下,跪倒尘埃,孙彪扶起,说道:“少要悲伤,且坐下来讲话。”当下二人坐在树下,祁子富问他山上之事,胡奎、罗琨的消息,又问孙彪因何到此。孙彪就将扮商买马之事,说了一遍;祁子富把他被害的原由,也说了一一遍,二人叹息了一会,又谈了半天的心事,只把李江、王海等吓得目瞪口呆,说道:“不好了,闯到老虎窝里来了,如何是好?倘若他们劫了人去,叫我们如何回话?”
  不提众公人在旁边暗暗的叫苦。且说孙彪欲邀祁子富上山,祁子富再三不肯,只推女儿上山不便。孙彪见他不肯,说道:“既是如此,俺送你两程便了。”祁子富说道:“若得如此,足感盛意。”当下谈说谈说,早已天明了。孙彪见李江、王海站在那里哼哩,说道:“你二人若不坏心,也不伤你,我这一箭便勾了。且看祁大哥面上,过来,俺替你医好了罢。”二人大喜。孙彪在身边取出那小神仙张勇合的金疮药来,代他二人放在箭口上,随即定了疼。孙彪喝令两个帮差,到镇上雇了三辆车儿,替祁子富宽了刑具,登车上路。孙彪同八个哆兵前后保着车子,慢慢而行,凡遇镇市村庄、酒饭店,便买酒肉将养祁子富一家三口儿。早晚之间,要行要歇,都听孙彪吩咐,但有言伺,非打即骂。李江、王海等怎敢违拗,只得小心,一路伏侍。
  那孙彪护送了有半个多月,方到云南地界,离省城只有两三天的路了。孙彪向祁子富说道:“此去省城不远,一路人烟稠集,谅他们再不敢下手。俺要回山去了。”祁子富再三称谢:“回去多多拜上胡、罗二位恩公,众多好汉,只好来世报恩了。”孙彪道:“休如此说。”又取出一封银子送与祁子富使用,转身向李江、玉海等说道:“俺记下你几个驴头,你们此去倘若再起反心,俺叫你一家儿都是死。”说罢,看见路旁一株大树,掣出朴刀来,照定那树一刀分为两段,扑通一声响,倒过去了,吓得解差连连答应。孙彪喝道:“倘有差池。以此树为例。”说罢,收了朴刀,作别而去。
  祁子富见孙彪去了,感叹不己,一家三口儿一齐掉下泪来,只等孙彪去远了,方才转身上路。那两个解差见祁子富广识英雄,不敢怠慢,好好的伏侍他走了两天,到了省城都察院府了,只见满街上人马纷纷,官员济济,都是按新部察院到任的。解差问门上巡捕官说道:“不知新任大人为官如何?是那里人氏?”巡捕问了解差的来历,看了批文,向解差说道:“好了,你弄到他手里就是造化。这新大人就是你们淮安锦亭衙人氏,前仟做过陕西指挥,为官清正,皇上加恩封他二边总镇,兼管天下军务。巡按大老爷姓柏名文连,你们今日来投文,又是为他家之事,岂不是你们造化!快快出去,三日后来投文。”
  解差听了,出来告诉祁子富,祁子富道:“我是他家的盗犯,这却怎了?”正在忧愁,猛听三声炮响,大人进院了,众人退出辕门。这柏大老爷行香放告,盘查仓库,连连忙了五日,将些民情吏弊扫荡一清,十分严紧,毫无私情,那些属下人员,无不畏俱。到了第六日,悬出收文的牌来,早有值日的中军在辕门上收文,李江、王海捧了淮安府的批文,带了祁子富一家三口,来到辕门,不一时,柏大人升堂,头一起就将淮安府的公文呈上,柏大人展开从头至尾一看,见是家中的盗案,吃了一惊,喝令带上人犯来。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迷路途误走江北 施恩德险丧城西
  话说柏文连一声吩咐,早有八名捆绑手将祁子富等三人抓至阶前,扑通的一声,掼在地下跪着。柏老爷望下一看,只见祁子富须眉花白,年过五旬,骨格清秀,不象个强盗的模样,再看籍贯是昔日做过湖广知府祁凤山的公子,又是一脉书香。柏爷心中疑惑:岂有此人为盗之理?事有可疑。复又望下一看,见了祁巧云,不觉泪下。你道为何?原来祁巧云的面貌与柏玉霜小姐相似,柏爷见了,想起小姐,故此流泪,因望下问道:“你若大年纪,为何为盗?”祁子富见问,忙向怀中取出一纸诉状,双手呈上,说道:“求大老爷明察深情,便知道难民的冤枉了。”
  原来祁巧云知道柏老爷为官清正,料想必要问他,就将侯登央媒作伐不允,因此买盗扳赃的话,隐而不露,细细的写了一遍,又将侯登在家内一段情由,也隐写了几句。这柏老爷清如明镜,看了这一纸诉词,心中早明白了一半。暗想道:“此人是家下的邻居,必知我家内之事,看他此状,想晓得我家闺门之言。”大堂上不便细问,就吩咐:“去了刑具,带进私衙,晚堂细审。”左右听得,忙代祁子富等二人除去刑具,带进后堂去了。这柏老爷一面批了回文,两个解差自回淮安,不必细说。
  且说柏老爷将各府州县的来文一一的收了,批判了半日,发落后,然后退堂至后堂中,叫人带上祁子富等前来跪下。柏爷问道:“你住在淮安,离我家多远?”祁子富道:“太老爷府第隔有二里多远。”柏爷道:“你在那里住了几年,做何生意?”祁子富回道:“小的本籍原是淮安,只因故父为官犯罪在京,小的搬上长安住了十六年,才搬回淮安居住,开了个豆腐店度日。”柏爷道:“你平日可认得侯登么?”祁子富回道:“虽然认得,话却未曾说过。”柏爷问道:“我家中家人,你可相熟?”祁子富回道:“平日来买豆腐的,也认得两个。”柏爷说道:“就是我家侯登与你结亲,也不为辱你,为何不允?何以生此一番口舌?”祁子富见问着此言,左思右想,好难回答,又不敢说出侯登的事,只得回道:“不敢高攀。”柏爷笑道:“必有隐情,你快快从真说来,我不罪你;倘有虚言,定不饶恕。”
  祁子富见柏爷问得顶真,只得回道:“一者,小的女儿要选个才貌的女婿,养难民之老,二者,联姻也要两相情愿;三者,闻得侯公子乃花柳中人,故此不敢轻许。”柏爷听了暗暗点头,心中想道:“必有原故。”因又问道:“你可知道我家可有甚事故么?”祁子富回道:“闻得太老爷的小姐仙游了,不知真假。”柏爷闻得小姐身死,吃了大惊,说道:“是几时死的?我为何不知?莫非为我女婿罗琨大闹淮安,一同劫了去的么?”
  原来罗琨大闹淮安之事,柏爷见报已知道了。祁子富回道:“小姐仙游在先,罗恩公被罪在后。”柏爷听了此言,好生疑惑:“难道我女儿死了,家中敢不来报信么?又听他称我女婿为恩公,其中必有多少情由,谅他必知就里,不敢直说。也罢,待我吓他一吓,等他直说便了。”柏爷眉头一皱,登时放下脸来,一声大喝道:“看你说话糊涂,一定是强盗:你好好将我女儿、女婿的情由从直说来,便罢;倘有支吾,喝令左右将上方剑取来斩你三人的首级。”一声吩咐,早有家将把一口上方宝剑捧出。
  祁子富见柏爷动怒,又见把上方剑捧出,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的说道:“求大老爷恕难民无罪,就敢直说了。”柏爷喝退左右,向祁子富说道:“恕你无罪,快快从直诉来。”祁子富道:“小人昔在长安,只因得罪了沈太师,多蒙罗公子救转淮安,住了半年,就闻得小姐被侯公子逼到松林自尽,多亏遇见旁边一个猎户龙标救回,同他老母安住。小姐即令龙标到陕西大人任上送信,谁知大人高升了,龙标未曾赶得上。不知候公子怎生知道小姐的踪迹,又叫府内使女秋红到龙标家内来访问,多亏秋红同小姐作伴,女扮男装,到镇江府投李大人去了。恰好小姐才去,龙标已回。接手长安罗公子,到大入府上来探亲,又被侯公子用酒灌醉,拿送淮安府,问成死罪。小的该死,念昔日之恩,连日奔走鸡爪山,请了罗公子的朋友,前来劫了法场救了去。没有多时,侯公子又来谋陷难民的女儿,小的见他如此作恶,怎肯与他结亲?谁知他怀恨在心,买盗扳赃,将小人问罪到此,此是实话,并无虚诬,求大人恕罪开恩,”
  当下柏爷听了这番言词,心中悲切,又问道:“你如何知得这般细底?”祁子富道:“大人府内之事,是小姐告诉龙标,龙标告诉小人的。”柏爷见祁子富句句实情,不觉的怒道:“侯登如此胡为,侯氏并不管他,反将我女儿逼走,情殊可恨!可惨!”因站起身来,扶起祁子富说道:“多蒙你救了我的女婿,倒是我的恩人了,快快起来,就在我府内住歇,你的女儿我自另眼看待,就算做我的女儿也不妨。”祁子富道:“小人怎敢?”柏爷道:“不要谦逊。”就吩咐家人取三套衣服,与他三人换了。遂进内衙,一面差官至镇江,问小姐的消息;一面差官到淮安,责问家内的情由,因见祁子富为人正直,就命他管些事务;祁巧云聪明伶俐,就把他当做亲生女一般。这且按下不表。
  却说柏玉霜小姐同那秋红,女扮男装,离了淮安:走了两日,可怜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从没有出过门,那里受得这一路的风尘之苦,他鞋弓袜小,又认不得东南西北,心中又怕,脚下又疼,走了两日不觉的痛苦难当,眼中流泪说道:“可恨侯登这贼逼我出来,害得我这般苦楚。”秋红劝道:“莫悲伤,好歹挨到镇江就好了。”当下主仆二人走了三四天路程,顺着宝应沿过秦邮,叫长船走江北这条路,过了扬州,到了瓜州上了岸。进了瓜州城,天色将晚,秋红背着行李,主仆二人趱路,要想搭船到镇江,不想他二人到迟了,没得船了。二人商议,秋红说道:“今日天色晚了,只好在城外饭店里住一宿,明日赶早过江。”小姐道:“只好如此。”
  当下主仆回转旧路,来寻宿店,走到三叉路口,只见一众人围着一个围场。听得众人喝采说道:“好拳!”秋红贪玩,引着小姐来看,只见一个虎行大汉在那里卖拳,玩了一会,向众人说道:“小可玩了半日,求诸位君子方便方便。”说了十数声,竟没有人肯出一文。那汉子见没有人助他,就发躁说道:“小可来到贵地,不过是路过此处到长安去投亲,缺少盘费,故此卖卖拳棒,相求几文路费。如今耍了半日,就没有一位抬举小可的;若说小可的武艺平常,就请两位好汉下来会会也不见怪。”
  柏玉霜见那人相貌魁伟,出言豪爽,便来拱拱手,说道:“壮士尊姓大名,何方人氏。”那大汉说道:“在下姓史名忠,绰号金面兽便是。”柏玉霜说道:“既是缺少盘缠,无人相赠,我这里数钱银子,权为路费,不可嫌轻。”史忠接了说道:“这一方的人,也没有一个象贵官如此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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