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里没有人!”他惊呼起来,“兵力是零。”
他看见那块旋转的石头,洞口和楼梯。
“呵,明白了。溜之大吉!你们都来呀!伙计们,来呀!他们走了,溜了,滚了,钻洞了!这座老塔是个破罐子,这些混蛋就是从这里跑掉的。开这种破玩笑,我们就治不了皮特和科布尔?魔鬼的仁慈天主来救援他们了!他们跑光了!”
一声枪响,子弹擦过他的臂肘,打在墙上。
“不。这儿有人。是谁在好心向我问好呀?”
“是我。”一个声音说。
拉杜向前探头,看见昏暗中有个东西,那就是伊马纽斯。
“呵!”他喊道,“我抓住了一个。别的人都跑了,你可跑不了。”
“是吗?”伊马纽斯回答说。
拉杜走了一步,站住说:
“喂,你这人趴在地上,你是谁?”
“我是趴在地上的人,我才瞧不起站着的人哩。”
“你右手上是什么?”
“手枪。”
“左手呢?”
“肠子。”
“你被俘了。”
“未必吧。”
伊马纽斯朝燃烧的药线低下头,用最后一口气吹旺火苗,断了气。
片刻以后,戈万、西穆尔丹,还有所有的人都进来了,都看见了那个洞口。他们搜索各个角落,察看那个楼梯,它通往一条沟壑。这的确是逃跑。他们摇晃伊马纽斯,他已经死了。戈万举灯观察那块使被围困者得以脱身的石头,他也曾听人说起这块转动的石头,但是他也以为是无稽之谈。他看见几个铅笔字,把灯凑过去,看到下面这几个字:
再见了,子爵先生。
朗特纳克
盖尚也来到戈万身边。追击显然是白费力气,逃跑已经完结了,完成了。逃跑者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整个地区:灌木丛、沟壑、矮林和房屋。他们肯定已走远了,无法抓住他们,何况整个富热尔森林就是一个无边的藏身所。怎么办?一切又得重头来。戈万和盖尚彼此交换着失望和臆测。
西穆尔丹严肃地听着,一言不发。
“对了,盖尚。”戈万说,“梯子呢!”
“它没有来,指挥官。”
“我们不是看见一辆由士兵护送的大车吗?”
“它运来的不是梯子。”
“那是什么?”
“是断头台。”西穆尔丹说。
十五 别把怀表和钥匙放进同一个口袋
德·朗特纳克侯爵并未如他们所想的走得很远。
但他已十分安全,他们是追不上的。
他跟着阿尔马格。
他们在其他逃跑者后面走下楼梯,楼梯尽头是离沟壑和桥拱不远的。窄狭的圆穹通道。通道出口处有一条天然裂缝,它的一端是沟壑,另一端通往森林。裂缝在繁密茂盛、人迹难到的草木下境蜒,外面是看不见的。在这里找人更是不可能。逃跑者一旦来到这条裂缝,便可像蛇一样溜掉,无处可寻。秘密坑道的出口长满了荆棘,所以修地道的人认为不必再装什么门了。
侯爵现在只要逃走就行了,不用考虑伪装。来到布列塔尼以后,他一直穿着农民衣服,认为这样更像大领主。
他只是摘掉了剑,将皮带解开,扔掉了。
当阿尔马洛和侯爵从通道出来,到达裂缝时,其他五个人:吉努瓦佐、金枝瓦斯纳尔、痴情汉、夏特内和蒂尔莫神甫已不知去向。
“他们飞得可真快。”阿尔马洛说。
“你要像他们一样。”侯爵说。
“老爷让我先走?”
“不错,我早对你说过,只有单独行动才能逃掉。一个人能逃掉的地方,两个人就逃不掉了。我们在一起会引人注意的。你会连累我,我也会连累你。”
“老爷熟悉这地方?”
“是的。”
“老爷在戈万石的约会按时举行?”
“明天正午。”
“我会去的。我们会去的、”
阿尔马洛稍作停顿,又说:
“呵,老爷,想想我们曾经在大海上单独相处,我想杀您,而您是我的领主,您本可以告诉我,但您没有说!您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侯爵说:
“英国。只有英国能帮助我们。十五天内英国人必须来法国。”
“我有许多事要向老爷汇报。老爷交我办的事,我都办了。”
“这事明天再谈吧。”
“明天见,老爷。”
“对了,你饿了吧?”
“好像是的,老爷。我急着来,忘记今天吃过东西没有。”
侯爵从口袋里掏出一长块巧克力,一分为二,一半给了阿尔马洛,自己吃起了另一半。
“侯爵,”阿尔马洛说,“右边是沟,左边是森林。”
“好的,你走吧。走你的吧。”
阿尔马洛顺从地钻进了黑暗。只听见荆棘在籁籁响,接着就没有声音了。几秒钟后再很难找到他的踪迹了。博卡热地区崎岖不平、草木茂盛,是逃亡者的最佳帮手。他们不是逃跑,而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是由于能迅速化整为零的特点且战且退的旺代、精于逃遁的旺代战士才使得我们的军队迟疑不前。
侯爵一动不动地呆着。他属于那种尽量不动感情的人,但他也不能不激动,因为在这么多的流血和屠杀以后,他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走投无路时又脱离险境,死在旦夕时又完全获救,绝处逢生,即使对朗特纳克这样的人来说,这也是震动。虽然他有过类似的经历,但他那冷静的心灵也不免感到瞬间的震憾。他承认自己感到高兴,但很快就控制了近乎欢乐的情绪。他掏出怀表,让它报时。现在几点钟?
他大吃一惊,刚刚十点钟。一个人刚刚经历了生死存亡的生命大转折,总以为如此充实的时刻比其他时刻更长,因此对实际情况感到惊讶。那枚警告性炮弹是在日落前不久发射的。半小时后,七时到八时之间,夜幕初降时,图尔格就遭到突击队的攻击。这样看来,这场大战是在八时开始,十时结束的。全部史诗只持续了一百二十分钟。有时,灾难急速如闪电。巨大事件总是出人意外地简捷。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情况相反倒会令人吃惊。这么少的人在两小时里抵御了这么多的人,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十九人对付四千人,而战斗时间并不短,并不是一打就垮。
现在该走了,阿尔马洛肯定已走远。侯爵认为不必再留在这里。他把怀表放进另一个口袋,因为他发觉原来的口袋里还有伊马纽斯交还的铁门钥匙,它可能碰碎怀表玻璃。
他准备去森林了,但当他向左转时,似乎有一道朦胧的光射到他身上。
他向后转身,目光越过红色背景前轮廓清晰、脉络突然显得分明的荆棘,看到沟壑那边有一股强光。他高沟壑不过几步路,他朝它走去,但又转念一想,自己何必暴露在强光中哩。不论这是什么光,毕竞与他无关。他又按照阿尔马治指出的方向,朝森林走了几步。
他藏在荆棘深处,突然听见头顶上一声可怕的呼喊。呼声似乎来自深沟上方的高原边沿。侯爵抬起头,站住了。
第五章 IN DAEMONE DEUS①(魔鬼身上也有天主)
一 孩子被找到,但危在旦夕
当米歇尔·弗莱夏看到被夕阳染红的高塔时,她还在一法里之外。她几乎一步路都走不了,但仍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女人是软弱的,但母亲却很坚强。她坚持走。
①拉丁文,可译为:魔鬼身上也有天主;恶人也有善心。
太阳已经落山,黄昏来临,接着便是深沉的黑夜。她一直在走,听见远处某个看不见的钟楼敲了八点钟、九点钟。很可能是帕里尼埃的钟楼。她时时站住,聆听深沉的枪击声,这也许是黑夜里含糊不清的喧哗声。
她笔直朝前走,脚踩在长满荆豆和荆棘刺的荒原上,鲜血直流。来自远处塔楼的微光指引着她;塔楼在光亮中凸现出来,在黑暗中神秘地闪烁。枪击声越来越清晰,光也越来越亮。接着便熄灭了。
在米歇尔·弗莱夏攀登的这片辽阔的高原上,只有草和荆棘,既没有房屋,也没有树木。高原缓缓上升,它那长长的、僵直的线条连着一望无际的、阴暗的星空。米歇尔·弗莱夏眼前始终有那座塔,它给予她攀登的力量。
她看到塔楼在慢慢变大。
我们刚才说过,从塔里传出的微弱的枪声和亮光时断时续。这位可怜的、焦虑不安的母亲猜想在这种间断后面大概藏着某种令人心碎的秘密。
突然间,一切中止,声音和光亮都消失了。接着是一片沉寂,阴森的静寂。
此刻,米歇尔·弗莱复正来到高原边上。
她看见脚下是沟壑,沟底是厚厚一层灰白色。在不远的高原顶上,车轮、斜坡和射击孔交错在一起,这是炮台。在点燃的大炮火绳的依稀微光下,她看到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建筑,它似乎比四周的黑暗更黑。
这个建筑包括一座拱基建在沟壑里的桥,以及桥上的一座城堡,桥和城堡都依着一座阴暗的圆形高塔,这便是米歇尔·弗莱夏跋山涉水寻找的塔。
高塔的天窗里闪动着游动的亮光,还传来嘈杂声,可以猜到塔里有许多人,其中几个人影还出现在塔顶平台上。
炮台旁边是营地,米歇尔·弗莱复看见了几名岗哨,但她人在暗处,又在荆棘丛中,所以没有被人发现。
她终于来到高原边上,离桥很近,几乎伸手就能够看,只是隔着一道深沟。在黑暗中,她看到桥上是三层楼的城堡。
她瞠目盯着张着大口的沟壑和黑黝黝的建筑,她不知道呆了多久,因为她脑中已没有时间的尺度。这是什么?这里出了什么事?这是图尔格吗?她因期望而感到眩晕,这种期望像是终点又像是起点。她自问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在看,她在听。
突然间,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她和她所注视的东西之间升起了一道烟雾。刺眼的炙热使她闭上眼睛,她刚闭眼便感到眼皮发红发亮,她又睁开眼睛。
她面前不再是黑夜,而是白日,一种不祥的、由火焰发出的光亮。刚刚爆发了火灾。
烟雾由黑色转为鲜红色,中间有一条大火舌。火舌时隐时现,像闪电和蛇一样阴险地扭曲着。
火焰从一个像嘴一样的东西里吐出来,这是一扇熊熊燃烧的窗户,它在桥上城堡的一楼,窗上的铁栅已烧得通红。在整个建筑物中,人们只看得见这扇窗户。浓烟遮蔽了一切,连高原也不例外,在鲜红的火光前,只有高原黑色的边沿依稀可见。
米歇尔·弗莱夏呆呆地看看。烟是云雾,云雾是梦幻。她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应该逃走还是应该留下?她感到几乎进入幻境。
一阵风吹过,烟幕裂开了。惨烈的堡垒突然在隙缝中露了出来,主塔、桥、小城堡全部矗立在眼前,光亮夺目,令人畏惧,从上到下沐浴在绚丽的金色火光里。在险恶的光亮下,米歇尔·弗莱复看得一清二楚。
立在桥上的一楼正在燃烧。
一楼上面的另两层楼尚完好无损,但仿佛被一个大火篮托着。从米歇尔·弗莱夏站立的高原边上,可以在火光和烟雾的缝隙中隐约看见这两层楼的室内。所有的窗子都开着。
米歇尔·弗莱夏透过二楼的大窗,看到室内沿墙摆着几个大橱,里面似乎全是书,在一扇窗后的阴暗处,地上有些模糊不清的东西,像鸟巢或一窝雏鸟那样混成一团,有时还在动弹。
她瞧着。
这一小团灰暗的东西是什么?
她有时觉得这像是有生命的形体。她正在发烧,从清早起就没有吃东西,又不停地走路,精疲力竭,仿佛有幻觉,本能地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她的目光越来越固定在那堆灰暗的物体上,它很可能没有生命,看上去毫无生气,它呆在大火上面那间大厅的地板上。
突然间,大火仿佛故意将火舌从下面喷射到枯死的常春藤上,米歇尔·弗莱夏注视的恰恰是这面爬满常春藤的墙。大火似乎刚刚发现了这些枯枝,火苗立刻贪婪地吞噬它,而且顺着枝蔓往上爬,像可怕的导火索一样迅速。刹那间,大火烧到三楼,火光从高社照亮了二楼室内。在明亮的火光中突然出现了三个睡觉孩子的身影。
这一小堆原来是可爱的孩子,他们的手臂和腿交叠在一起,闭着眼睛,金发下的面孔露着微笑。
母亲认出了自己的孩子。
她可怕地叫了一声。
只有母亲能发出这种无法形容的、焦虑的呼声。没有任何声音像它这样凄厉,像它这样感人。你听见一个女人这样呼叫时,会以为她是母狼;你听见一只母狼呼叫时,会以为它是女人。
米歇尔·弗莱夏的这个呼声是嚎叫。荷马写道:“赫卡柏吠叫①”
①荷马史诗《伊利昂记》中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的妻子,曾目睹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