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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手们各就各位,点燃了火绳。
从沟壑升起谈谈的蓝烟,桥上的火刚刚熄灭。
图尔格在烟中变得朦朦胧胧,但未被完全遮住,它那高高的平台俯瞰着整个地区。
平台与断头台只隔着那道沟壑,两边可以对话。
军事法庭的桌子和插着三色旗的椅子被搬上平台。太阳在图尔格后面升起,反衬出这个大堡垒的黑影。在它顶上,有个人正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坐在法庭椅子上,坐在那簇三色旗下。
他就是西穆尔丹。他像昨天一样,穿着文职特派员的服装,头戴有三色翎饰的帽子,挂着军刀,腰间插着枪。
他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士兵们持枪立正,低着头。他们的手时相碰,但不交谈。他们杂乱地想到这场战争,想到这么多战役,想到他们曾英勇面对篱笆后的冷枪,想到大批被击溃的愤怒的农民,想到攻克的城堡,想到得胜的战斗,想到胜利,而现在,这全部光荣似乎都成了耻辱。阴沉的等待揪住了所有人的心。刽子手在断头台的木台上走来走去。越来越强烈的晨光使天空显得明亮而庄严。
突然间传来一阵低闷的鼓声,这是因为鼓面上盖着黑纱。死亡的鼓声走近了,人们向两旁闪开。一支队伍走进方阵,朝断头台走去。
打头的是黑鼓,然后是一队垂下武器的精兵,然后是军刀出鞘的宪兵,最后是囚犯戈万。
戈万自由地走着,手脚都没有被捆绑。他穿着普通军装,佩着剑。
在他后面是另一队宪兵。
戈万脸上挂着沉思的快乐,当他对西穆尔丹说“我想到未来”时,这种快乐曾使他容光焕发。这种永驻的微笑十分崇高,难以用言词表达。
戈万来到行刑地点,首先朝圆塔顶上望去。他对断头台不屑一顾。
他知道西穆尔丹一定会恪尽职守地来到行刑现场。他的眼光在平台上搜索,他找到了他。
西穆尔丹面色苍白,身体发冷。他身旁的人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当他远远看见戈万时,他没有颤抖。
此时戈万朝断头台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瞧着西穆尔丹,西穆尔丹也看着他,仿佛整个人都倚靠在这个目光上。
戈万来到断头台脚下。他登上木台。指挥那队精兵的军官也跟了上去。戈万摘下剑,递给军官,又摘下领带,递给刽子手。
他像一个幻影,他从未如此俊美。他那一头棕发随风飘起,当时是不剪头发的。他那白净的脖子像是女性的脖子,他的眼光像大天使那样英勇而无上尊严。他站在断头台上,若有所思。这地方也是一个顶峰。戈万站在这里,崇高而安详。阳光裹着他,仿佛使他身披荣光。
士兵们看见年轻的指挥官毫不犹豫地准备受刑,再也忍不住了。战士们的心爆炸了,于是人们听见一个闻所未闻的声音:部队在抽泣,还有一阵叫喊声:“宽恕吧!宽恕吧!”
有些人跪了下来,还有些人丢下枪,朝西穆尔丹所在的平台举起双臂。一位精兵指着断头台喊道:
“能替代他吗?我来。”
所有的人都狂热地喊道:“宽恕吧!宽恕吧!”狮子听见这声音也会感动或害怕的,因为士兵的眼泪叫人受不了。
刽子手停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塔顶传来一个声音,它阴森而显得简捷低沉,但是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执行法律!”
人们听出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西穆尔丹开口了,军队打了个寒战。
刽子手不再犹豫,拿着绳子走近戈万。
“等等!”戈万说。
他转向西穆尔丹,用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向他挥手告别,然后让人捆绑起来。
他被捆绑后,对刽子手说:
“对不起,等一会儿。”
于是他高呼:
“共和国万岁!”
刽子手让他在摇板上躺平。他那可爱而高傲的头被卡进可耻的颈圈。刽子手轻轻挽起他的头发,然后按动弹簧,三角刀起动了,先是缓缓滑动,然后加速,一个可惜的响声……
与此同时传来另一个响声。一声枪响与铡刀声相呼应。西穆尔丹刚刚掏出腰间的一把枪。当戈万的头滚进筐里时,西穆尔丹对自己胸前开了一枪。血从他嘴里流出,他倒下死了。
于是后者的黑暗融于前者的光明之中,这两个悲壮的姐妹灵魂一同飞上了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