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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殷连忙赔上笑脸道:“回陛下的话,只因去年收成不丰,贡物一时难以筹齐……贡物筹齐之后,吾皇万岁就赦令小臣星夜送来,并命小臣向陛下深致歉意……”
“真的吗?”耶律德光眯着眼乜着赵弘殷,“是不是石敬瑭做了几年的皇帝胆子做大了,不想再对朕有所贡献?”
“陛下误会了!”赵弘殷急急地道,“吾皇万岁对陛下的确是忠心不二啊……”
“好了!”耶律德光一指赵弘殷的鼻子,语气咄咄逼人。“你回去告诉那个石敬瑭,他应该贡献给朕的财物,不仅要如数送到,而且要如期送到!”
“是,是!”赵弘殷点头,“陛下的话,小臣一定禀告吾皇……”
“还有,”耶律德光的目光阴沉起来,“你再告诉那个石敬瑭,叫他最好识相点!朕既可以立他为帝,也就自然可以废了他这个皇帝!”
“是,是!”赵弘殷又点头,“陛下所言,小臣已经铭记……”
“你走吧!”耶律德光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去,将屁股对着赵弘殷。赵弘殷赶紧拉起赵匡胤的手,匆匆忙忙地退出了偏殿。
等出了殿,来到了大街上,赵弘殷才发现赵匡胤的两片小嘴唇噘起多高,显然在生气,而且气还不小。
赵弘殷小声问道:“胤儿,你在和谁赌气啊?”
赵匡胤反问道:“爹,那个人在你的面前为什么那么凶?”
“那个人”自然就是指的耶律德光了。赵弘殷轻叹道:“儿啊,他是皇上,为父呢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他当然可以在为父的面前作威作福了!”
赵匡胤默然。赵弘殷又低低地言道:“胤儿,你没瞧见吗?甭说是爹了,就是当今皇上,那个人也根本没放在眼里啊!”
蓦地,赵匡胤昂起倔强的头颅来,且定定地看着父亲,掷地有声地言道:“爹,孩儿长大后也要当皇帝,而且要当一个不受别人欺负的皇帝!”
赵匡胤的声音太大,吓得赵弘殷一边去捂儿子的嘴一边东瞅西望。还好,街上人虽多,但无人去注意他们。赵弘殷吁了一口气言道:“胤儿,说那么大声干嘛?你不想活了?”
赵匡胤却挺认真地言道:“爹,孩儿刚才讲的是心里话!”
不知道赵匡胤想当皇帝的念头是不是就从这里开始生起的,反正,赵弘殷是没把儿子的话当真的。而实际上,赵弘殷也没有亲眼看见自己的大儿子登上皇帝的宝座。
赵弘殷父子在契丹国都城歇宿了一夜后就踏着晨露启程回国了。因为回国的时候了无携带,所以速度就非常快。几天工夫,他们就驰到了契丹国与后晋朝的分界处。
然而,赵弘殷在两国分界的地方却勒住了缰绳,并驻足了好长时间,脸上的表情也很凝重。赵匡胤不解,便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赵弘殷用手比划了一下北方:“胤儿,你知道吗?这幽蓟十六州本是我朝国土,可现在,它成了契丹国的土地了……
赵匡胤问这是为什么。赵弘殷说是当今皇上送给契丹国的。赵匡胤更加地不解:“爹,自己的土地,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赵弘殷长叹道:“一言难尽啊,孩子!你现在还小,这国家大事,你不会弄明白的……”
是呀,赵弘殷说的没错。赵匡胤还小,还不可能明了什么国家大事。但是,从赵匡胤眼中所射出的目光,却是那般的明亮,那般地让人心动神摇。
不敢说此次随父亲北上对赵匡胤的一生就产生了多么大的影响,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契丹国返回汴梁之后,赵匡胤练武练得更加勤奋了。而且,他不仅继续在那所破庙里与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在一起偷偷摸摸地演练武艺,还常常与父亲手下的一些军官们在一块大明大亮地切磋技艺。后来,他干脆把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也带到父亲的军中用真刀真枪进行操练。这样一来,不单他本人的马上马下功夫越来越纯熟、越来越精湛,连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的武艺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石守信手执一对铜锤,虽稍觉吃力,却曾将赵弘殷的一名军官逼得手忙脚乱。王审琦手中一杆长枪,威风八面,曾将赵弘殷的一名军校逼下马来。赵匡胤手握的一柄长剑就更厉害了,曾将父亲的几名军士杀得不敢上前。而当时,赵匡胤也好,石守信、王审琦等人也罢,都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
赵匡胤十五岁那年,杀了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那是那一年夏天的一天,黄昏的时候,赵匡胤和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在军中练过武之后,就结伴准备到城外的一个水塘里去洗澡了。因赵匡胤长大了,又比较稳重,赵弘殷夫妇也就不再限制赵匡胤的自由了。有时,赵匡胤玩到半夜才回家,赵弘殷和杜氏也不责备。
夕阳的光辉沐浴着赵匡胤等人。赵匡胤等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大街上。拐过这条街,再走出城门,就到洗澡的水塘边了。就在这当口,石守信突然言道:“大哥,你看!”
赵匡胤看见了。街道的左侧,有一家小酒馆。小酒馆门外,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强行搂抱一个过路的年轻女人。那女人惊叫着、挣扎着,可始终无法摆脱那男人的手掌。那男人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肆无忌惮地揉搓那女人的胸部。小酒馆门前虽有许多人,可无人敢上前去阻止那裸着上身的男人。因为那男人是个契丹人。
王审琦气得破口大骂道:“狗日的契丹人!我干你八辈子祖宗!”
石守信更是气得要上前与那契丹人算账。其他小兄弟也都瞪着双眼,跃跃欲试,就等着赵匡胤发号施令了。赵匡胤却道:“石守信和王审琦留下,其他人都回自己的家!”
这时,那契丹人终于放了那女人,转身走进了小酒馆。那女人一边哭着一边整理着衣衫,从赵匡胤等人的面前跑过。赵匡胤吩咐石守信和王审琦道:“你们两个轮流在这里盯着这个契丹混蛋。他走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然后去告诉我。”
石守信问道:“大哥现在要去哪儿?”
赵匡胤回道:“我现在回家准备点东西。”
王审琦又问:“大哥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契丹混蛋吗?”
赵匡胤言道:“我想叫这个契丹混蛋完蛋!”
天黑了之后,石守信走进了赵匡胤的家。石守信长得虎头虎脑的,赵弘殷夫妇都很喜欢。很快,赵匡胤和石守信就并肩走出了家门。
月光淡淡的,刚好能映出脚下的路。赵匡胤问那个契丹人现在何处。石守信答道:“还在酒馆里喝酒,王审琦正在那盯着呢。”
走到一条小巷口,赵匡胤叫石守信等一等。一会儿,赵匡胤从小巷里摸出两样东西来。这东西显然是赵匡胤事先准备好的。那两样东西?一张弓,一支箭。石守信想问什么的,但最终闭了口。赵匡胤将弓夹在腋下,石守信把箭裹在怀中,俩人专拣没有月光的地方走。其实呢,月光那么淡,即使他们走在月光下,也不会有人看清他们的身上藏有何物。
王审琦果然站在那家小酒馆的附近监视着。见到赵匡胤和石守信,王审琦低低而又急急地道:“酒馆里就那一个家伙了,那家伙还在喝……”
“让他喝吧。”赵匡胤摸了摸腋下的弓,“他也只能喝这一次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了,赵匡胤等人觉着有些凉的时候,那契丹人终于走出了小酒馆。
契丹人显然喝了不少酒,还没给酒钱。酒店老板追出门来向契丹人索要酒钱。契丹人一巴掌搧过去,酒店老板竟然被搧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契丹人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弯刀比划着。酒店老板吓得赶紧缩回了店里,还把店门关死。契丹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向着赵匡胤等人走来。
赵匡胤早已操弓在手,石守信急忙将箭交给赵匡胤。赵匡胤搭箭弦上,觑得准确,一箭就射了出去。石守信和王审琦都清晰地听到了那箭离弦时的“嗖”声。
距离那么近,又是迎着面,赵匡胤即使不瞄准恐也不会射偏目标的。就听“扑”地一声钝响,那支箭恰恰射中了契丹人的前胸。契丹人真的喝多了酒,被箭射中了好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是想把箭拔出来,可双手毫无力气,跟着,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地跪在了大街道上。
赵匡胤招呼一声,领着石守信、王审琦逃离了现场,速度之快,令人乍舌。来到一个偏僻阴暗的角落之后,石守信气喘吁吁地言道:“大哥,你还有这么一手好箭法啊!”王审琦也道:“是啊,大哥,没想到你的箭射得那么准!那契丹狗肯定是玩完了!”
赵匡胤却急急地道:“你们两个听好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们对谁也不要说,包括你们的家里人。还有,我会射箭的事情你们也不要乱说,不然人家会起疑心的。”
石守信和王审琦都赌了咒发了誓。石守信问道:“大哥,我们现在干什么?”
赵匡胤回道:“都回家睡觉。”
第二天上午,赵匡胤很老实,就呆在家里哪儿也没去。赵弘殷从外面回来对杜氏言道:“一个契丹人在一家酒店门外被人用箭射死了,死的时候,还直直地跪在地上……”
杜氏轻叹道:“唉,麻烦事来了!”
赵匡胤一开始并不真正理解母亲的话,他显然陶醉在杀死契丹人的快乐之中。但没有多久,赵匡胤就知道母亲话中那“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被赵匡胤射死的那个契丹人是一个信差,他本想在汴梁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契丹的,没料到,他的小命竟然让赵匡胤夺了去。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听说自己的信差命断汴梁,大为震怒,立即诏示后晋皇帝石敬瑭:如果不迅速查出凶手,给契丹一个满意的交待,契丹就将派兵血洗汴梁城。
石敬瑭吓坏了,赶紧召集群臣商议查找凶手。可查来找去,仍不知凶手为何人,而耶律德光又逼得紧,没奈何,石敬瑭只得听从一个大臣的建议,将那家酒店的老板定为凶手,将酒店老板的家人及酒店里的伙计都定为从犯,全部砍头示众,并送给契丹大批财物以谢罪,耶律德光这才稍稍歇了火气,但仍不忘警告石敬瑭道:此类事件,以后绝不许再发生,不然,新账旧账一起算。石敬瑭闻之,一下子病倒在了床上,引得后晋朝廷一片恐慌。
石守信、王审琦找到赵匡胤。石守信很是不快地道:“皇上也太软了!契丹狗一吓唬,就吓出病来了!”
王审琦似乎在为石敬瑭辩护:“也不是皇上太软,是我们的军队太软了。军队打不过人家,皇上就只能被人家吓唬了!”
赵匡胤却在想着别的问题。他很是后悔地道:“我们这次干得不值。只杀死一个契丹狗,却连累了那么多人。”
石守信和王审琦知道赵匡胤说的什么意思。那酒店老板一家人和酒店里的伙计,共有二十多人被砍下了脑袋。这二十多颗脑袋被砍下,赵匡胤自然要负重大责任。
“狗日的契丹狗!”赵匡胤突然大骂了一声,“如果能在战场上相遇,我一定要多砍下一些契丹狗的脑袋来赔罪!”
赵匡胤本说的是气话,没料想,这气话还很快变成了现实。
后晋皇帝石敬瑭被耶律德光吓病了之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终于,在天福七年(公元942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命呜呼。而赵匡胤此时恰恰十六岁。
石敬瑭死后,后晋群臣拥立石敬瑭之子石重贵继位(史称石重贵为后晋“出帝”)。就在此时,耶律德光为了维护和巩固契丹国的“父国”地位,竟发兵攻打后晋。
一开始,耶律德光很得意。他的两万兵马杀入后晋境内之后,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后晋军队一触即溃,纷纷南逃。眼看着,他的两万兵马就要杀到汴梁城下了。
迫于后晋群臣的压力,石重贵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以皇帝的名义下诏同契丹开战,以把契丹兵阻挡在汴梁城之北。
待好不容易凑足了一支不足万人的军队后,又提任赵弘殷为此次出征的主帅。这时,契丹兵已经打到封丘附近了。封丘在汴梁之北,两地相距不过六七十里地。
杜氏对丈夫此次挂帅出征既赞同又担心。临危受命,救国救民,本是义不容辞的事,然而,契丹兵有两万之众,且气焰又极为嚣张,丈夫仅带不足万人的乌合之旅,又如何能御敌于城外?不过,杜氏虽然忧心忡忡,但对丈夫说出的话却又充满了信任和鼓励。
赵匡胤不同。闻听父亲要带兵出征,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心花绽放之余,他强烈要求随父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