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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罢兵-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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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是失望,计划离开他,明后日就离开冈崎,去投秀吉。你们心里都要作些准备。”
  数正突然说出这等话来,夫人和孩子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夫人看着长男,疑惑地问。
  “我明后日便要离开这里,去追随秀吉。”
  母子三人呆呆地对视了一番。从夫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疑惑在逐渐加深,然后竟呵呵大笑起来。“真奇怪!哦,康长,你父亲怎会对主公失望?”
  “父亲!”康长似终于明白过来,“那么,您得到主公允许了吗?”
  “允许?”
  “是假装投靠,趁秀吉不备,取下他的首级?”
  屋里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充满阴森的寒气。数正听了此话,表情苦涩地沉默着,控制住激动的情绪。他先前的想法的确和康长是一样韵,想故意制造出受迫的假象,去投靠秀吉,让他看看三河武士的气概,可是,这种想法现已淡了。
  这种方式解决不了问题,怎能使信长公平息战乱的志向成为泡影?给天下以太平,既是家康的志向,也应是秀吉的目标。可是,若在这大志之上,加上“野心”和“私念”以及周围之人的单纯无谋,稍有不慎,天下便会立刻陷入大乱。故,他离开德川,投了秀吉,以使信长、秀吉与家康之任如自然中的花朵一般,传承下去。可是,康长懂这些吗?他毕竟是在效忠家康的环境中长大的三河武士。
  “康长,”数正又道,“你们能不能相信我,毫无二话地跟着我走?”
  “就是对妾身,也不便详加说明?”夫人道。
  “你们自会清楚!”
  康长突然脸色一变,转向母亲:“母亲,怎么办?看来,父亲并未征得主公的同意啊!”
  夫人目光如剑,瞪着丈夫,没有马上回答。
  “父亲,难道您不知?”康长道,“未得到主公的允许,任何人不可带着家人离开此城。城中谣传您私通秀吉,因此,连我出入都有人跟踪。”
  “康长,你害怕了?”
  “父亲不怕?能成功则罢,若中途被捕,定会受到难以忍受的羞辱。所以,为了让别人理解,定要有主公的书面命令才可。”
  数正轻轻点点头。“我没有那个,也不应有。”
  “父亲说什么?”
  “我没有。”
  “那么,父亲终究是没有得到主公的允许了!”
  数正抱歉地笑了。“带着那种书函,若在秀吉面前暴露,那又当如何?不都是一样吗?出了三河以后,还是会在什么地方被秀吉斩杀!”
  康长屏住呼吸,转头看了看母亲。只有半三郎好似在期待着什么轻松的事,他两眼闪闪发亮,看看父亲,又看看兄长。数正夫人则低头不语。
  “我再说一遍,我,石川伯耆守数正,对滨松城的主公厌弃至极,故,要离开此城,追随秀吉。能不能二话不说就跟我走?回话!”
  “如我说不同意,父亲会怎样?”
  “杀!”数正的声音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如此重大的事,焉能活命?”
  “那么,父亲并不是因为策略的需要,而是要死心塌地追随秀吉了?”
  “又!”
  “母亲,您说怎么办?怎不说话?您应拿出主意才是啊!”
  夫人的双手悄悄滑到榻榻米上。“请带妾身走。”
  “同意了?”
  “是的,我想您不会行恶。只是,若途中遇到阻拦,请当场把我杀了,我不愿遭受耻辱。”
  小儿子半三郎紧接着道:“对,父亲是不会行恶!兄长,我也跟随父亲。”
  康长慌忙阻止弟弟,“不可言之过早,半三郎!我们能平安出城吗?我们一家早已被盯得牢牢的,你尚不知?”
  “康长,收敛一些!”母亲阻止长男,“你说这等话,是想推翻父亲的决定吗?”
  听母亲这么一说,康长更加着急了:“在没有得到主公允许的情况下,能走出这座城吗?这和背叛有何区别?虽然弟弟胜千代在大坂当人质,可是,为了他而背叛主公,留下来的曾祖母以及众族人该怎么办?”
  “唉,等一下!”夫人又温柔地阻止长男,偷偷地窥视着丈夫的脸色。数正微微闭着眼,默默地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
  “父亲早已权衡过了,大概也已经找到了平安出城的方法,你听父亲的就行了!”
  “母亲是什么意思?若是因此必须牺牲家族,孩儿认为有所不妥。”
  “这是当然!”夫人焦急地转向康长,“只要父亲认为是正确的,就是妥当,就不应阻拦。二十多年的生活,我已了解他。你能不能顺应父亲的抉择呢?”
  “对!”年幼的半三郎精神奕奕地响应道,“父亲不会做错事。”
  “等等!”数正仍然闭着眼,止住半三郎,“为了我的功业,康长可以不同行,我也不杀你,你去家庙的曾祖母那里吧。”
  数正所说的曾祖母,是他的祖父石川安艺的夫人,一个虔诚的真言宗信徒,现在住在庵堂,法名妙西尼。康长听了这话,突然沉默了。他可称并不知父亲乃是叛逃。如这种辩解可以挽救他性命,父亲和家康之间,定有某种默契。
  “因叔父家成也在场,你的辩解也许可以使你免于一死。好,把家臣们集合起来吧,叫他们来好吗?”
  数正对康长说完,又命令半三郎,“拿灯和火炉来。”康长像一尊石雕一般,坐得直直的,一动也不动。
  “康长,你可以离席了!”
  “您还带家里的人吗?”
  “对。没有心腹,到了那里无法生存。我的心腹不像你这么不信任我。”
  此时,以天野又左卫门为首,渡边金内、佐野金右卫门、本田七兵卫、村越传七、中岛作左卫门、伴三右卫门、荒川总左卫门等数正的心腹,都悄悄进来了。当他们八个人围着数正安静地坐下时,长男康长忽双手拄地,大声道:“我也要去!”
  “好!”数正轻轻点点头,“你终于明白了?”
  他马上又笑眯咪地面向大家:“我方才告诉了家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您是说……”中岛作左卫门吃惊道。
  “如泄漏出去,大家都有性命之危。我们已和尾州取得联络,你可知?”
  “是。米野的中川三四郎叫我们放心,他会带一百匹马和一百顶笠到边境接应我们。”中岛道。尾州米野的中川三四郎乃是织田信雄的家臣,也是数正夫人的远亲。数正恐是打算到那里过一夜,稍作休整后,直奔大坂。
  “好!那么,明日下午,又左卫门能否骑马到大给的阵代那里去一趟?”
  天野又左卫门刚毅而正直,他大声回答:“好!”
  “呵呵呵,又左卫门太过剽悍了吧。”
  “是。”
  “这也是迫不得已,大给的阵代松平五左卫门近正乃是家中最顽固者,要劝他离去,投了秀吉,要用非常手段啊。”数正有意让儿子康长听见,“又左,你告诉他,我正月去大坂贺新年时,他还让我告诉秀吉,说要和我一起离开三河。”
  “是,在下知道。”
  “你要小心些,近正一旦动怒,会杀了你。你就说,你是使者,只想要他的回答,不可让他太靠近你。”
  “知道了。”天野又左卫门回答。数正又转向康长:“前几日我已经去过大给,明日又左还会去,那些血气方刚的怀疑者,都会盯着又左。趁此机会,家里的孩子和族人趁夜离开冈崎,这是头一拨。后日天黑时,我和大家下城,在用晚饭时出城。”
  “这么一来,就安心了?”康长探身询问。
  数正十分认真地道:“大给的阵代特意在正月让我离城,仔细想想,心中难安啊。”
  “那么,现在当确定哪些人明日晚上离开冈崎,哪些人后日陪大人同行。”渡边金内比数正更沉稳地催促道。听他的口气,好像一切都已安排就绪。
  翌日,十一月十二。
  天野又左卫门朝大给出发时,监视数正的人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因为昨夜众人在城内数正府上聚集,已被泄漏了出去。
  大给的阵代松平五左卫门听了天野又左卫门捎来的口信,激愤地拍着刀柄道:“哼,让我回话,笑话!你若再来,就把你砍了!”他火冒三丈地赶走又左卫门,只因天色已晚,就没有即时向家康报告。
  翌日,五左卫门参加了源次郎家乘举行的佛事。到十四日,他猛想到:“既有人敢来引诱,难道我这人有机可乘?”
  他不顾儿子新治郎已是人质,立刻派了两个家臣去见滨松的家康。但此时,石川数正已经离开了冈崎城。
  十三日傍晚。城内外的侍从们各自回家,换好衣服,正要舒舒服服地坐下用晚餐时,城内的警钟突然当当响了起来。起初人们以为是火灾,走出去察看,却不见着火的样子。
  “什么事?”
  “得进城看看才放心。”
  “钟敲得这么急,准是出了大事!”
  最先赶到的杉浦藤次郎时胜,只在护城河附近看到逃得较慢的几个数正的杂兵,好长时间都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守卫,怎么回事?为何钟敲得这么急?”
  “石川伯耆守全副武装,带着家臣出城了。”
  “什么,石川……”
  正当时胜慌忙查证此事时,新城七之助赶到了,两人急忙叫人关闭了城门。他们直不敢相信此事。在严密的监视下,他们认为数正不会带着族人扬长而去。
  使者飞奔向四方,城下逐渐骚动起来。
  有人说是秀吉的军队来到了附近,也有人说,有士兵向矢矧川之东进发。城里还是静悄悄的,卫兵严守城下各关口,探事的骑兵则率领步卒守着城门。和大贺弥四郎事件不同,无论怎么说,石川数正乃是德川氏的中流砥柱。此事太出乎意料,已来不及追赶他,只能加强防备,堵住流言传播。
  “安静,不要吵!”
  松平家忠从二十多里外的深沟挥汗奔驰而来时,已近子时了。接着,松平传三郎重胜也率部赶到。
  十四日上午辰时左右,城下才安静了下来,已是酒井忠次自吉田赶到之后。石川数正出奔,三河一片混乱。不过,已经越过镜川进入尾张的数正,亦是提心吊胆。如在途中被杀,不只他的苦心会成泡影,维系丰臣秀吉和德川氏和平的纽带亦将断裂。
  大概家康即使知道他出奔也不会马上前来追赶。他这么想着,可是为防万一,还是异常谨小慎微。
  中岛作左卫门、伴三右卫门、荒川总左卫门三个心腹家臣,在前一日晚上先行一步去了米野,以安排马百匹、笠百顶以及到边境迎接事宜。因此,现在由渡边金内、佐野金右卫门、本田七兵卫、村越传七等与已武装好的家人一起断后。
  走在最前面的,乃是数正长男康长和小儿子半三郎,此后为女人和孩子,数正则在女人、孩子和殿后队伍之间来回巡视,以便发生突变时,可以前后呼应。
  选择十三日,当然是考虑到月色。只有数正一个人骑马,其他人全都步行。一行人需要的百匹骏马,对时刻准备应付突发事变的德川氏而言,是甚为重要的,数正不忍心使德川氏的战马减少——坐骑我乃是从尾张求来的,那些反对我的人会知道吗?
  数正认为,他即使走了,家康也不会责备石川家成,或刁难祖母妙西尼。不过若他们这一行人在三河被捕,定会被绑上十字木钉死。那样一来,自数正小时就不断给他宣讲佛法教义的祖母,必当悲痛欲死。
  “若有追兵,大家就一起拔刀相向,然后高声呼喊,镜川对面有接应我们的军队。”
  看来,为了探查实情,探马到边境去过了。数正随后了解到,带着百匹骏马的中川三四郎和向导中岛作左卫门已来迎接他们了。在月光下,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来接应的人。然而,计划进行得越顺利,石川数正也越成了背叛主公、弃城投敌的谋叛之人,在三河武士中留下骂名——表面上看起来最是淡泊之人,却是最为利欲熏心的不义之徒。这样也好,每当想起这些,家康的面容就浮现在数正的眼前:六岁时被送去做人质时的那张天真的脸;八岁时在骏府大厅里对着富士山悠然小便时,稚气未脱的脸;与筑山夫人结婚时,年轻武士的脸;田乐洼会战后的脸;最后赐给他们鹤汤的脸……数正想起家康那日的面容,不由面带愧色。其实他极为钦佩主公。
  钦佩,常须超越理性。
  家康六岁被送去当人质时,与七郎数正十岁。在其后的数十年间,他任劳任怨地为家康活着,绝无私念。对此忠心,数正常常感到心满意足,若说天下有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再也没有比这效忠更不可思议了:家康笑,他便愉悦;家康苦,他便忧愁;家康激昂,他便热血沸腾。
  现在,数正仍是初衷不改。表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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