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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杀阵势摆开,黑压压一片,这队铁骑军青一色长战斧,背负大弓,只一眼便看出是精锐宿卫了。
马上的两个人皆是一身软甲,银色铠叶在夕阳光耀下煯煯生辉,外罩着雪色大氅,二人头上都戴着雪白的狐帽,毛绒绒的与大氅连成一体,刹是好看,左面一个稍嫌矮了一分,秀气脸上笼罩着化不开的愁情。
右边的一个英风飒飒,手里居然倒拖着一把闪着异样光彩的大刀,形状极似偃月刀,但刃宽了一倍多。
一马标前的杨再兴这刻看清楚了,心头不由剧震,两个领兵女将之一赫然是数日没见的耶律骨欲。
“你这负心的贼,当真无情无义,半句话不曾丢下,这便要走跑了吗?你以为你走的吗?哼!”
催马上了石桥的耶律骨欲忍不住先开了口,这边杨再兴一人一马,拖着他的长刃亮银枪也上了北桥头。
“公主,满堂不曾负心,当日你却未说要招我为驸马,我杨再兴乃大宋天波杨府后人,岂能入赘?”
提起天波府杨家将,那是极令辽人敬佩的宋室名门,这刻连趾高气昂的耶律骨欲也不由窒了一窒。
她右侧那位拖刀绝色女将却淡然接了口,“金刀杨令公后人,果然承袭了杨家傲性,你那杆枪看着也威武,若接得下我耶律耶里五刀不伤,今儿便放你们过桥,若败,你乖乖回去给我家侄女当驸马,如何?”
杨再兴傲性不由被她激起,观此女气度神质,也定是个极厉害的主儿,但他是初生之犊,谁也不惧!
后面呼延娇也骑得马,但在衙内大车一侧,只因有了搔动,这时车帘子也挑起来,衙内与莺美露了脸。
“是满堂的小情人耶律骨欲那个刁蛮公主,只是没想到,她不仅搬来了精锐大斧骑兵,还请了个高人。”
略微拱起的石桥很显眼,桥上的三个人就更显眼了,莺美半个身子横过情郎身前,也不吝啬肢体与他的亲密接触,倒是另一侧的文妃玉面微赫,心里也佩服这衙内,居然能俘获莺美、呼延娇这样的罕绝美女。
莺美只瞧了一眼,不由美眸就亮了,讶然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也须下车去。”
她这话弄的衙内和文妃都是一楞,后面大铺上余里衍和敖卢斡都睡的熟了,莺美移开身时,文妃却偏过来朝小窗口往外瞅了眼,河对岸黑压压的斧骑兵叫人心惊胆寒,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衙内他们侃侃而谈,视没什么大的反应,如此镇静如亘,也真让文妃心里佩服,看样子自已还真没选错人,“是圣皇姑。”
“圣皇姑?”安敬见文妃只瞧了一眼就赶紧缩了身子,大该怕她认出来吧,“我好象没听说过这个人。”
文妃面色沉重,“她是道宗皇帝晚年所得一女,名为耶律耶里,莫看她年纪大不,却是天祚帝的亲姑姑。”
呃,原来如此,难怪叫什么圣皇姑呢,看她模样也就二十四五岁嘛,而天祚帝都快四十多岁了吧?
不过人家辈份大啊,天祚帝是耶律洪基的孙子,她却是耶律洪基的女儿,道宗归天时,她才十来岁嘛!
见莺美要下车去,安敬不由伸手握了下的柔荑,关切的道:“娘子好似认得这圣皇姑?你来过上京?”
莺美笑着摇了下头,“未曾来过,入辽前我便与衙内说过,我有个素未谋面的师姐,我只认得她的刀!”
安敬一怔,旋而苦笑了,既如此,自已就别露面了,有莺美和霸王娇应付足以,待莺美撩起厚厚棉门帘启了车门下去,文妃才道:“听你们说话,我大辽圣皇姑,难道与莺美妹妹有师门的源缘?我只闻得圣皇姑艺绝天下,辽将千万,但能在他手下走上三五个回合的几乎绝迹,若今日她于此截道,是窥破我……”
安敬笑着打断了文妃的话,“姐姐多虑了,两码事,是我那个侄子杨满堂惹的祸,他来京数日,便把公主耶律骨欲给欺负了……”说着便把他两个的事讲了一下,又续道:“今日截道却是她找满堂来算帐的。”
车里二人说话时,呼延娇早催马上了桥,杨再兴正要发作时,却给她喝退了,“满堂你且退开些……”杨再兴可不敢违背娇婶的话,在他心中娇婶早给她视为‘师傅’了,对她极是恭敬,当下也就闪在一旁。
呼延娇兜住马疆,美眸中精光闪闪注定了南桥头上拖刀美女,而对方也正在打量她,一双眸光在呼延娇脸上和肩头露出的金灿灿锏柄上打转,她同样对霸王娇背负的锏有深刻印象,是以美眸中掠过讶然神色。
呼延娇没有执枪,这次入辽她把枪留给高宠了,只背了双锏,这刻她在马上微微欠身抱拳,“你手中既拖中‘蓬莱冷艳锯’,定然是我那未曾谋面的大师姐了,呼延娇这厢给师姐见个礼,不曾想师姐竟是圣皇姑。”
耶律耶里眸中也闪过喜色,拖着的蓬莱冷艳锯也钩在了得胜钩上,“果然是师妹,我认得你那紫金八棱锏……”话落时,她飘身下了马,朝这边行来,呼延娇也自下马迎过去,虽一直不曾见过面,但师姐妹心中却隐有一份深深情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缘于师尊,二女中桥中相会,拉着对方的手,深深相望。
这时一声轻叱,高莺美出了大车,也不怕惊世骇俗,纵身就飞窜到了石桥扶柱上去,捷径上桥。
下一刻锵的一声,她将腰间盘缠的软剑执出,斜指暗夜苍穹,盈盈笑道:“大师姐可识得我这剑?”
“啊……金丝藤蛇斩,是三师妹!”圣皇姑耶律耶里更是大喜,莺美收剑过来,“高莺美见过大师姐!”
这场相逢变成了师门相亲,主角耶律骨欲傻眼了,本欲请最疼自已的圣皇姑出马抢回杨再兴,哪知……
三个师姐妹好一顿叙叼,圣皇姑才知晓两个师妹是陪着未婚夫来上京的,“不得了,哪家男儿,竟将我两个师妹一起收入帐中了,快快引来见我。”也难怪她心下好奇,她却知两个师妹都是当世奇女,得其一便受用不尽了,谁还能碰的巧收掉一双?是以急切想看看这个超卓男儿究竟有什么出色之处,故出此言!
“满堂,去请你家叔叔下车,来见见我大师姐……”莺美回首吩咐杨再兴,他应诺一声拔马下了桥。
功夫不大,安敬披着大裘袍便上了桥,杨再兴也下马陪着他来,必竟他的那件事还没解决掉呢。
老远便打量两个师妹的情郎,耶律耶里也不由点头,心下暗赞,果然是超一等的俊品貌,气质从容有度,一双眸子极其深邃,这人定是个难缠难惹的主儿,莺美却先道:“啸风口一切师姐定知,他便是安衙内!”
耶律耶里一怔,眸中掠过异样神色,呼延娇玩笑道:“大师姐你不是要趁这个机会把我家衙内拿了吧?”
“我却没闲心管那些事,今日来此非是骨欲缠的我紧,也不肯来的,她是有些娇惯,但本性善良!”
莺美也知师姐定是出世之性情,是以敢报情郎姓名,同门之谊属实,再怎么着她也不至于翻脸吧?
安敬目光灼灼盯着耶律耶里,至近前时微微恭身,“大宋小吏河间安文恭见过辽国圣皇姑,莺美、娇娇的新姑爷,见过大师姐,呵,国礼私礼都见过了,圣皇姑大师姐是不是让你的儿郎们别朝我瞪眼珠子了?”
三女都噗哧一笑,莺美还轻轻捶他手臂一下,“你这人……初次见了我家师姐,也便敢调笑于她?”
耶律耶里也看到了安衙内的坦荡胸怀和过人胆魄,他安步当车上了这桥,对面千余儿郎也没放在心上,可见他是有胆魄的人物,这番说话不失诙谐,亦不卑不亢,正是男儿伟丈夫的最佳表现,师妹们好福气啊!
“衙内大名,如雷贯耳,啸风口一节,宋辽两朝皆闻,不想与此相见,你们这行色匆匆,又是为何?”
“哈……师姐明知故问,我家小侄子杨满堂不肯入赘,我力单势孤,自讨无力助他抢了骨欲公主回家,这番行色匆匆是怕他给人家大公主掠入皇宫去当了窝囊驸马,不跑待何?既于此碰见,却要有个说法,总是不能让师姐你白跑一趟的,依文恭愚见,出嫁从夫,大师姐就劝劝你家小公主,随我侄子私奔了吧!”
蓬莱三高徒一齐翻了白眼,呼延娇都忍不住笑出声了,耶里也莞尔,莺美笑嗔道:“有你这当叔叔的?”
“衙内此议牵强附会,骨欲贵为一国公主,若与大宋汉子私奔了,传将出去,耶律皇室颜面何存?”
“大师姐此言差矣!盛辽已然不再,大辽内忧外患,皇帝耳根子也软,再加上黑水女真人做乱,三几年内必要烽火漫天,内争外战,这公主当的何其苦也?不若随我家侄子去了,我这做叔叔必不薄待她,至于说颜面嘛,只说骨欲失踪了,谁又知晓什么?我那侄子不出数载必是大宋一代名将,定不辱没公主的。”
莺美和呼延娇对情郎真是没什么法子了,不想耶律耶里蹙秀眉露出思索状,片刻后回身去找骨欲说话。
这倒是出乎莺美和霸王娇的意料之外,杨再兴也是傻眼了,功夫不大,那边耶律骨欲扑在圣皇姑怀中哭了,她只拍拍小公主的肩头,温声抚慰道:“你自已拿主意吧,真便随他去了,也必不委屈你,他家叔叔与两个婶婶都是非常之人,有我的面子,也不至于欺负你这小辈子女娃,你父母那里,我自去与他们说!”
除了衙内,莺美、娇、杨再兴都怔怔看着,绝没想到耶律圣皇姑就这么给他一番胡话说的心动了。
但转过念头再想,莺美和娇娇都要佩服师姐了,该是她也早看出了辽国形势,刚才无非是默默的认可了自家情郎的说法……须臾,耶里飞身上马,至桥中,朝衙内等人淡然道:“骨欲留下了,衙内与两位师妹珍重了,异日相见时,但愿不是在沙场上……”话落提起冷眼锯一摆,娇喝一声,“众儿郎,回京……”
第122章 真情
路上跋涉,自不多言,这一日,衙内车队终于入了大宋境内,除了在苍耳河遭遇圣皇姑之外,南进路途中再未给羁拌过,顺风顺水,畅通无阻,那耶律骨欲也是个奇女,坚定了心思随杨郎私奔后,一路上两个人又重归于好了,她便是有些小性子,这遭也给杨再兴吃定了她,只缘自已的倚仗的圣皇姑都向着他们。
安衙只怕她发现了大车内的文妃母子女三个,便着杨再兴与骨欲两个人带十多名随从在前边探路,这样也方便文妃三人偶尔下车方便什么的,总之眼下不能让耶律骨欲知晓这件事,必竟她是后族萧家之女。
辽国姓萧的太多了,但文妃代表的‘父萧’与骨欲代表的‘后萧’却是死对头,她们不宜见面的。
在大宋河北西路安肃军修整了一夜,议定分两路行事,杨再兴带着骨欲与衙内一起走总是不方便,故意躲着骨欲也不是个办法,文妃三人也只能憋在车里,为此衙内决定派杨再兴、骨欲率大部分人往河东路代州一带去与高宠等人会汇,又因关系到此次‘平北乱大计’,还须与宋马帅联络,衙内又叫莺美去主持。
只因莺美知晓的事情要比杨再兴多的多,她在高宠、石秀面前说话也极有份量,更知此次与挞葛里的秘议,有她在河东路周旋衙内也行放心,至于衙内本人为何不去河东路,一则他认为以无这个必要,二则怕冷落了文妃三人,三则莺美和呼延娇秘议让衙内带她去乐寿见安家人,顺道再去开德府见她父亲呼延庆。
次日,分道,莺美、杨再兴、骨欲三人率领大部随从去了,四辆货车他们带走了三辆,衙内这一行人只剩一货车,车上大半是焦炭条,还有一部分黑雷子(以备急用),其它的就是些干粮等物,连衙内的铁骨六轮车算上,才两辆车子,除了十八罗汉外,另有八名随从,当日一行人出了安肃境,南下直奔高阳县。
提起高阳关许多人太熟悉了,宋名草桥关,高阳关之称应该是近代才有的,此处为大宋河北军事重地。
高阳关治所在河北路高阳县,按政治划分高阳县归在顺安军辖下,按军治划分,高阳县就不得了啦,史载:庆历八年(1048年)置高阳关路安抚使司,统河间、霸、莫、雄、清、翼、沧、恩、保定、永静、信安十一府、州、军;以河间府为路治。高阳关路负责河北中、东两部防御,控扼北南两条要道……
高阳关和高阳关路是两回事,关治与路治更是天地之差,因与辽邦久无大的战事,高阳关路安抚使司也被撤消,统归在河北西路治下,宋初置下的北方五大军事安抚司也都归了路治,能起到的军事防御作用甚微,有起事来,各自为战,没有统一布署,又因以文官领军,多不通武略,胆小畏死,宋弱亦归于此!
大车入了高阳县,衙内坐在车中感叹,挑起的车窗帘子,能叫他和并坐的文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