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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满身冷汗,想劝又不敢劝,只得叫人去把蝶语和蝉语传了过来。这两个丫鬟自打赵燕妤进了门就小心翼翼的,此时被传了来,进门就见赵燕妤脸色黑如锅底,不由得腿都有些软了。因知道这位世子夫人身份高,虽然她们是打小儿伺候阮麒的,但倘若被打死也只是她一句话的事,故而两人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赵燕妤看见两人秀气的面庞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跪下!掌嘴!”
两个丫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双双跪下,左右开弓自己抽了自己十几记耳光,赵燕妤才叫了停,厉声道:“平日小书房里是谁伺候的?”
蝉语年纪略大些,颤声道:“奴婢们是轮流去伺候的,每十日换班。还有四个小丫鬟是每日轮班。”
赵燕妤将那已经被摔瘪进去一块的银香薰球亮出来,冷声道:“这个是谁的!”
蝉语和蝶语对此事却是不知道的。当初阮麒让乔连章去拿了香薰球,并未给第三人看到就藏了起来。后头事情虽然闹了出来,却是在阮海峤的院子里闹的,事后阮海峤严令不许传出去,因此连这两个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也不知道阮麒究竟是为了谁挨打,更没见过这香薰球了。此时见赵燕妤问,两人都茫然地摇了摇头。
赵燕妤哪里肯信她们不知道,见两人一起摇头,顿时大怒:“拖出去,在院子里给我打,打到说实话为止!”
几个婆子上来,把连声喊冤求饶的蝉语和蝶语拖了下去,按在春凳上就抡着板子打起来。正打得鬼哭狼嚎,阮麒一脚跨进院子,看这一片混乱不由得变了脸色:“这是做什么!”
蝉语蝶语已经挨了好几板子,蝶语娇弱,已经昏了过去,蝉语勉强支起上半身哭道:“世子救命,少夫人要打死奴婢们呢。奴婢们真不知道那个香薰球是谁的呀!”
阮麒目光一转,就看见了赵燕妤手中的银香薰,脸色立时变了:“谁让你胡乱动我的东西!”
赵燕妤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胡乱动你的东西?我就是动得太少了,竟不知道你在书房里还藏着这些东西!到底是哪个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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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口!”阮麒一步上去将香薰球夺了下来,转头对院子里吼道,“把她们两个抬回房去,请郎中来!”
“谁敢!”赵燕妤也拔高了嗓门,“没有我的话,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打!今天就是打死这两个丫头,我也要知道这东西是哪个贱…人留下来勾引你的!”
“你够了!”阮麒沉声低喝,“不过是个香薰球,她们根本不知道,你打她们做什么!”
“哟,你心疼了?”赵燕妤冷笑起来,“不过是两条贱命,打死了又怎样?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东西明明是女子用的,是哪个小贱…人给你的定情信物吧?合欢花?怕是哪个烟花之地的——”
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赵燕妤的话。姚黄半张着嘴,看着赵燕妤脸上迅速浮起来的一个巴掌印,想惊叫却叫不出来……
164不了了之埋隐忧
英国公府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绮年还在兰亭院里跟李氏说话呢:“世子今日衙门里有事;要到午后才能过来给舅舅拜寿;叫我先把寿礼替他送了。”赵燕恒知道吴若钊喜欢书法;特地寻了一盒好墨来。
李氏满心欢喜地接了:“做什么这样客气。”拿出一封信来,“这是你表哥写来的;你表嫂生了个儿子!”
“真的?太好了!”绮年这一阵子忙乱着;连韩嫣的产期也忘记了,连忙拿过信读起来。
一般家信都是韩嫣写的,只这封是吴知霄的手书,且字迹比起平常竟有些潦草;可见写的时候心里十分兴奋,急不可待地要将这消息告知家中。里头写着韩嫣于九月三十产下一名男婴;六斤三两;如今取个小名就叫秋哥儿,等着让父亲赐个大名云云。
绮年把短短一封信读了两遍,埋怨道:“表哥也不写清楚些,孩子长得像谁,表嫂身子好不好。”
李氏失笑道:“必是孩儿落地就写信来了,刚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能看得出长得像谁。”又看看绮年的面色,关切道,“方才进门就看见你气色似乎不如从前,可是出了什么事?”见绮年支吾,把脸一沉,“有什么事还不能跟舅母说的?”
绮年想想吴家也是在太子这条船上,有些话倒也不必瞒着,李氏也必然都知道了的,便靠在李氏身上,捡能说的话说了些,只没说清明也是郡王府出去的。李氏听了也有几分惊讶:“洛承徽居然是你们府上的人?这也不关你事,太子妃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且自打她入了宫,你又不曾与她来往。虽说这事有些尴尬,但太子妃是明白人,分得清轻重,断不会迁怒。”赵燕恒是支持太子的,金国秀怎么会为了一个奴婢出身的妃嫔坏了与赵燕恒的关系。
绮年把头歪在李氏肩上叹道:“我只觉得累。宫里这些事几时才能歇下来,过几天平安日子,不用再想着谁在争储,谁要夺宠……”
李氏笑了,摸摸绮年的头发:“傻孩子,宫里的事儿,什么时候也歇不下来的。”她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当初啊,舅母也就是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没准比你还小一点呢——宫里头就有了三四位成年的皇子,下头还有几个小的,那时候还有中宫嫡出的太子呢,就因为太子不大成器,争斗就厉害得很了。到舅母嫁你舅舅的时候,你外祖父还不是大学士,但已经在清流中极有名气,那些个成年的皇子,变着法儿的拉拢他。你舅舅是长子,自然也少不了这些事。”
她轻轻笑笑,有几分讽刺:“赵姨娘就是那些人送的。你舅舅的上司在酒席上借酒盖脸,硬塞了来家,我至今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的人。幸而赵姨娘是个本分的,那些人也还没敢弄个细作塞进来,自进了咱们家就老老实实过日子,也还不错。你外祖父呢,只对先帝尽忠,就连赵姨娘的事也特地上个折子说明,就是怕卷进立储的事里把一家人都害了。这一争啊,前前后后就是将近二十年哪!人人都说你外祖父荣耀,又是大学士,又是太子少傅,历经两朝,生荣死哀。可是谁都不知道,那些年家里是怎么提心吊胆过的。也就是今上继位之后,才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结果这没几年呢,新的皇子们又开始了——唉!”
“舅母就没觉得厌烦吗?”绮年着实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只管柴米油盐的李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得轻声问。
李氏笑道:“怎么不烦呢?平日里的应酬不断,逢年过节送礼都要再三斟酌,免得薄了这个厚了那个再惹出事来,连说句话都要想了又想。舅母不是那块材料,更是头疼。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我不易,你舅舅在外头就更不易了。咱们女人,柴米油盐相夫教子才是本分,外头的事不能不知,可也不必自增烦恼。这些年,你舅舅对我也是好的,我只生你表哥一个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你舅舅纳了两个妾,要说不淘气是不能,但你舅舅也没乱了尊卑。如今想想,当初难虽难,有你舅舅这份心,如今有了你表哥表嫂,我也觉得值了。”
她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女人家说起来还是要嫁个好夫君。别看如今人家嫁女儿,又想着门第又想着家底,又要婆婆慈爱又要妯娌和睦,因着没有这些日子确实难过。可是说到底,若夫君不好,就是这些都齐全又怎样?纵然是锦衣玉食平安和顺,终究是心里欠着那么一点儿,就叫你一辈子都难受。倘若这夫君跟你一心哪,别的这些也就都不算什么了,你说是不是?”
绮年半晌没说话。李氏含笑道:“听说如今世子院里只剩了一个姨娘?”
绮年不由得脸一红,扭到李氏身后唤了一声:“舅母——”
李氏笑起来,拍着绮年的背感慨道:“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日子呢?如今你是世子妃,将来还要做郡王妃,这外头看着越是一片锦绣,内里自己就越要辛苦。就是宫里的皇后娘娘,难道就事事如意了么?只看值不值得罢了。”
绮年抿着嘴唇低头思索,李氏含笑摸着她的头发,慢悠悠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男人在外头打拼,便是不能助他,也万不可泄了他的气。当初你这门亲事——唉,也是舅舅舅母不能给你做主——”
“舅母怎么说这个话。”绮年赶紧抬起头来,“舅母都是为我好,我都知道的。”倘若不是秦王妃,如今她嫁到苏家,立储之争只怕就不会卷进去,也不必应付秦王妃,可——旁的麻烦也会多不少,比方说苏太太。
李氏笑了笑:“其实舅舅舅母给你挑的苏家,如今看来也未必就省心,那苏太太——总之这人生下来走什么路,那是自己定不了的,可是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若说她当时还不满意郡王府这门亲事,但如今看起来,绮年有孕,赵燕恒非但没有纳通房,反而把院子里三个通房都打发了,单只这一点,就够李氏高兴的了。当然,绮年婚后遇的那些麻烦她也知道一些,秦王妃这个婆婆不好对付也是真的,但勋贵人家,哪一家又是能让媳妇悠闲度日的呢?女人哪,不怕麻烦,不怕困难,只怕你在努力的时候做丈夫的看都不看。偏偏,赵燕恒不是这样。至于苏家,当初看起来图个人口简单,但从郑瑾成亲后头几个月的日子就能看得出来,苏锐是全然听苏太太的,并不能给妻子撑腰。这样的丈夫——唉。
“夫人,世子妃,”已经嫁了人,梳了妇人头的湘云欢欢喜喜进来,“世子来了,来接世子妃呢。正在前头给老爷拜寿,说一会儿就过来给夫人请安。”
李氏笑着拍拍绮年的肩:“快理理头发,精精神神地去见世子。”
绮年抿了抿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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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燕恒直接从衙门过来,见了吴若钊,拜寿之余少不得再说几句朝中的风向,这才进来给李氏请安,说了些家常闲话。李氏看看天色,恋恋不舍地开始撵人:“在娘家时间不可过久,仔细别人说闲话。”将二人一直送到兰亭院门外才回去。
绮年上了马车,看看时辰其实还早,便含笑看了赵燕恒一眼:“世子又早退了,不怕上司查问么?”
赵燕恒倒微有些讶异地瞧了她一眼,也弃马上了车:“世子妃今日好似心情不坏?”好几天了,他都见绮年有些恹恹的没精神,问她又不肯说,就是今儿早晨出门的时候也还没什么精神呢,这会儿怎么又……
绮年挽住他一条手臂,笑嘻嘻地把下巴垫到他肩头:“嗯,跟舅母说了半晌的话,舅母给我讲了好些东西,算是想通了吧。”
赵燕恒微一扬眉:“想通了什么?”
绮年歪在他身上想了想,不大好意思地一笑:“不告诉你。”说出来有点怪丢人的,夫妻一体,她先想着打退堂鼓了,实在有点不大好说出口呢。一直以来是她觉得自己的婚姻观念很新颖很合理,可是事情到了眼前,反而是她先软了,真是没出息!
赵燕恒看着她又鲜活生动起来的眉眼微微笑了:“竟敢有所隐瞒?还不快快招来!”
“妾身就是不招!”绮年捏着嗓子唱戏似的念了一句,还没念完就把自己酸倒了,“不来了不来了!今儿时间还早些,我想去看看悦然。这又要过年了,今年还有个孩子,看她们的东西是不是都置办齐全了。”
赵燕恒点点头,吩咐车夫转了道,直奔城北的小院去了。
小院里十分安静,看门的仆人拿着把扫帚在扫院子,一见赵燕恒和绮年来了,不由得两眼一亮,连忙上来请安。绮年一边走一边问:“林娘子和林姑娘都好?孩子怎么样?”
仆人忙道:“林娘子好着呢,正哄着哥儿睡觉。林姑娘——不大出来。”
绮年不由得就叹了口气。遭逢大变,谁都会觉得受不了,但算算从林家出事到如今都一年多了,林悦然若还是不能调节过来,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宛氏听见小丫鬟说郡王世子和世子妃到了,急忙迎出来,又叫小丫鬟把林悦然也请到自己屋子里来。她产后调养得不错,人也丰润白皙,若不是在丧中穿着素服,只怕气色还会显得更好些。床上的孩子也是白白胖胖,正闭着眼睛睡得小猪一样。绮年随口问了她一句情况可好,宛氏就没口子地感激起来:“……过年的东西都送过来了,这一年了,多亏世子和世子妃慈悲,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早就没法活了。我一直想着自己做些绣活贴补一下,也让世子妃少破费些,只是这孩子一落地,我忙得实在腾不出手来,小姑最近身子又不好……”
正说着,林悦然悄没声儿地进来了。绮年一抬眼,倒吓了一跳:“悦然,你——”不说形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