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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之事好进去躲躲的,入口极是隐秘,方才郑琨等人竟未注意到。若她真要藏清明在府里,那倒真是个好地方。秦王妃连郑琨来查什么人都没搞明白就把节气居给卖了,可见真是连郡王府都不管了。可是没了郡王府,她有什么好处?赵燕平和赵燕妤又有什么好处呢?绮年心里琢磨着,嘴上却道:“冬园里还有个冰窖?儿媳竟不知道。”
这会儿天色已然要大亮了,郑琨盯着绮年的脸,笑吟吟道:“这样事,王妃大约是新嫁入王府,又是许久不曾住人的地方,王妃不知也是有的。只是在下职责所司,却不能不去瞧瞧。”
绮年不在意地一点头:“那世子请。”正说到这里,一个兵丁跑来,附在郑琨耳边说了几句话,郑琨脸色猛地变了:“什么!当真?果然是她?”
那兵丁低声说了句什么,郑琨的脸色顿时灰败,怔在那里竟说不出话来。绮年看他这样已经猜到了,多半是昀郡王派出去的侍卫已经将清明“处理妥当”,尸首已经被发现了。既然如此,那就是把郡王府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出什么的了。
“世子怎么了?”绮年挑起眉,“不是要去搜搜冰窖么?对了,丹园还未曾搜过呢。”
郑琨勉强挤出个笑容:“不必了。方才有兵丁在城外发现了盗匪踪迹,我等须立刻去搜捕——”
绮年明知故问:“发现了尼姑的踪迹?一个尼姑罢了,怎的要这许多兵丁去捉?”
郑琨心里大恨,却知道这次是被郡王府狠狠摆了一道。清明明明是到了茂源金铺,断不可能没有进入王府,必定是王府派人将她处置了。倘若自己召集了人马立时搜城,说不定能在城中将他们截获,可恨昀郡王这样装模作样百般刁难,让他错认为清明还在王府之中,竟然白白耽搁了大半夜,让郡王府从容布置完毕,反过来将了他一军。不过此时也不是硬顶的时候,还是先撤比较好。
“王妃有所不知,尼姑只是盗匪的内应罢了。”郑琨说着已经连向安指挥和那内监使眼色,“职责所在,有惊扰之处还请王妃见谅,我等须立刻去搜捕,王内监也要回宫覆命了。”
“王内监不必着急,安指挥也尽可带人立刻离开,”昀郡王大步流星地过来,“只是这个‘乞丐’却要给我留下。”将手一摆,两个侍卫夹着那个“乞丐”过来,大声回道:“老王爷,王妃,这人肌肤充盈身体健壮,根本不是什么乞丐!”
这人自然不是乞丐,而是恒山伯府派出来盯着茂源金铺的人,虽然换上了乞丐的衣服,又把自己抹得又脏又臭,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立刻就将自己饿瘦,自然一验便知。
昀郡王冷笑道:“好,好好!竟然冒充乞丐来诬蔑我郡王府。王内监,本王也要入宫去向皇上禀报此事,内监正好与本王一起走罢。郑世子,有安指挥前去搜捕盗匪想必已然足够,郑世子也随本王入宫罢。”
两边王府侍卫虎视眈眈,郑琨此时想走也不成了,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昀郡王走了。绮年目送他们走远,回头对坐在廊下的秦王妃微微一笑:“看来那冰窖是搜不成了,闹腾了一夜大家都该累了,都歇下罢。”
秦王妃脸色铁青,狠狠盯了绮年一眼,甩袖进屋去了。绮年又吩咐了一遍丹园里的人要用心当差,方才步出丹园。才走几步,只见小雪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笑意,一见绮年便道:“王妃,王爷有信来了,平安。”
189除夕夜声东击西
没消息来的时候;绮年日也盼夜也盼;觉得哪怕来一个字也好啊;现在消息来了;比她的期望还多一个字呢,她又不满意了——既然平安,人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统统都没有啊!
“就只有这两个字?”绮年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但是小小的纸条上确实只有平安两个字,其余哪怕多一个墨点都没有,且字迹虽然是赵燕恒的,却有些潦草。这不能不让绮年怀疑,其实赵燕恒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只是在百忙之中回了两个字哄她安心罢了。
如鸳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话万不可说出来;只能另想安慰的话:“怕是王爷还有事忙着呢。若不然,说不定是怕这信落入别人手中。”
“对对对。”如鹂立刻附和,“若是有什么消息透露出去,可不就失了先机了么?”
绮年虽然满腹心事,但知道她们是在极力逗自己开怀,便也笑了笑:“哟,我们如鹂现在说话也头头是道了,还知道先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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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如鹂撅着嘴跺了跺脚,“奴婢也有长进的。”
绮年笑笑,又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他平安就行了。这些日子城外可有动静?”
如鸳摇摇头:“立春哥说是没有。”那些可疑的“流民”尽管围在城门之外,也时常地闹点小乱子出来,却并没有什么□的意图,“也许是官府看管得严吧……”京兆尹如临大敌,城门口的盘查都更严了。
“若是周大人回了京,恐怕看管得就要更严了……”绮年真想知道周镇抚现在在哪里。
“王妃,老王爷回来了。”谷雨忙忙地进来报信,“奴婢瞧着老王爷神色还算和缓。”
那就是告状结果不错?绮年想着,刚要起身去外书房,已经有小厮来传话了:“老王爷说,后宅惊动了一夜,王妃不必去前头了,照顾好了哥儿姐儿即可。老王爷今日去了宫里,皇上斥责了郑世子,夺了他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官职,令他回家思过;又责怪郑贵妃管束宫人不力,竟然敢自作主张进入郡王府后宅,将那来传旨的内监杖责五十;还降郑贵妃为郑妃也要闭门思过半月。”
“降了位份?”绮年也没想到郑贵妃会因为一个内监就没了贵妃头衔,可见皇帝对郑家确实是不满,也可能是周镇抚已经回到京城,皇帝知道了郑家招募私兵之事?
“那个冒充乞丐的人呢?可查出了身份?”
小厮低了头:“那家伙半路上自尽了……”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郑琨伪造人证,但现在是死无对证,昀郡王也气得不轻,“看守他的侍卫不曾料到,一个疏忽就……王爷正在前头行刑。”这是大失误,每人要挨三十棍子。
“罢了,只要皇上看得明白,有没有人证都不打紧。等行过了刑,你叫人照顾好他们,下次万不可再这样疏忽大意了。”
小厮连忙替两名侍卫磕头谢恩,其中有一个侍卫还是他哥哥呢,郡王府的家法,纵然是不想要你命,三十棍子下去也是皮开肉绽,且得在床上趴一段日子呢。
“老王爷还说,皇上今年让宗亲们去宫里过除夕,让王妃准备一下。”
“去宫里守岁?”绮年吓了一跳。当然了,理论上来说,郡王府算是皇室宗亲,过年的时候是可以跟皇帝一起守岁的,但本朝的皇帝们都不大喜欢搞这个,逢年过节连亲王都不大往宫里叫,赏点东西就算了,更何况郡王呢。绮年嫁进郡王府这几年,也不过是进宫过了一两次节,有一次还没过好,因为太后摔了。这进宫守岁还真是头一回,估摸着是皇上觉得今儿这事大大地损了郡王府的脸面,又碍着郑妃和齐王暂时不好重惩郑琨,所以安抚一下郡王府罢。只可惜这种安抚她真不想要,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呢!
那小厮是昀郡王的心腹,伶俐得很,一看绮年的表情就赶紧道:“老王爷说了,如今郑贵妃降为郑妃,王妃见了她只消行平礼即可。”
绮年一盘算还真是这么回事。郑贵妃降了一级,她却是从郡王世子妃升为了郡王妃,现在大家是平级,郑妃就是想找麻烦自己也可以不必受着了。再说宫里还有皇后和太子妃,不怕郑妃闹什么妖蛾子。毕竟太后一去,后宫之中就是皇后的天下,谅郑妃也不敢做什么的。就是自己这一进宫,孩子们就得扔在家里一晚上。
“老王爷说,王妃如果要带哥儿姐儿入宫也可的,毕竟如今宫里只怕更安全些。”
这话倒也不假,如今城外有可疑流民,城内还有郑家的势力,相比之下,倘若真的这些人要闹起来,还是重重拱卫的皇宫更安全些。不过不知道怎么的,绮年总觉得心里不大踏实:“罢了,哥儿姐儿都小,还是留在府里的好。”毕竟在节气居都是自己人,宫里可就复杂了,就是皇后也不敢说就完全掌握了后宫,孩子们太小,万一真有人胆大包天干点什么,自己还好说,孩子可没有抵抗能力,太容易被人算计了。
小厮只是来传昀郡王的话,当然不会对王妃的决定多什么嘴,应了一声是就出去了。这里绮年不由得盘算起来:“如鸳跟我进宫。”即使她是郡王妃,进宫也不能前呼后拥的带一群人,能带一个丫鬟进去就不错了,如鸳稳当,还是带如鸳好。
“既然是跟着父王去,自然是有侍卫的,节气居的人全部留下,好生保护哥儿姐儿。到时候请肖侧妃过来哄着孩子们,还有——丹园那里务必看得紧紧的,绝不能让人乱走!必要之时,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什么事,回来我顶着!”府里没人,谁知道秦王妃会不会生事,她虽然被禁足了,可是名义上仍旧是老王妃,万一真发起疯来要闹一闹,下人们也是难办。
“对了!若是真有什么事,冬园那个冰窖是万万不能藏人了。”绮年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躲到哪里去才安全呢……”
小雪想了想:“其实咱们园子里有条暗道是通往王府外面的,出去就是后面那条街。”
绮年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倘若真乱起来,带着孩子们跑不快。你们,若真是到了那时候,就把暗道打开,然后带着孩子们躲到丹园里去!”
“丹园?”如鹂睁大眼睛,“那地方怎么能去!”
小雪的眼睛却亮了亮:“丹园是咱们王府最大的园子,那些牡丹花树和假山里头尽能躲人。不过——王妃说得怎么好像就要出事儿似的,怪吓人的。如今城里城外都戒严,咱们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哪里就能到这样儿呢。”
绮年苦笑:“我也觉得我有些杞人忧天,不过不把事情都想到了,总觉得不踏实。毕竟我要进宫一整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愿想到了用不上,也不要事到临头束手无策。”
不只绮年忧心忡忡,昀郡王也是一样,将府内侍卫重新编值,夜里轮岗不辍,保证随叫随到。只是这么折腾了几天,街面上也未见怎么样,倒是随着除夕的到来,年味儿愈发地重了。
“皇上身子不好,且有皇后和太子妃在呢,别穿得太招摇了。”绮年沐浴出来,看如鹂已经在床上铺开一件大红绣金线牡丹花的袄子,看起来金光灿烂的,连忙出声拦阻,“既然皇上都说是家宴了,穿得略清淡些也好。”
如鹂不大满意:“总得打扮得庄严些,显了身份,才不敢有人欺负您呢。”
“要显身份,戴上一枝七尾凤钗也就行了。”绮年指点着她,“选些颜色柔和的,那些金线银线的且不要。”皇后和太子妃少不了都要穿绣金的衣裳,她去凑什么热闹。
品姐儿爬在床上正兴致勃勃看着那一床的华服,手指着如鹂挑出来的那件袄子:“娘,这个好看!”
绮年捏捏女儿的小脸:“这么小你就知道好看了?”果然是女孩子,现在就喜欢看她的衣裳首饰。
|乳娘凑着趣笑道:“姐儿可知道呢,平日里就喜欢穿红的,不喜欢穿黄|色绿色。”
“那可不好。”绮年故意皱起眉,“小姑娘家家的就挑三拣四,不是好习惯哦。”
品姐儿嘻嘻一笑,滚到母亲怀里撒娇儿:“我给弟弟挑。”
绮年哭笑不得:“净是理由!你弟弟才多大,有什么可挑的。”
如鹂最终选定一件真红色缂丝暗银云纹的小袄,下头配珍珠灰色软羔皮裙,还有些嫌颜色不鲜亮,嘀嘀咕咕让如鸳给绮年梳个繁复的发式,再多多地插戴些。
“你别给如鸳乱出主意了。”绮年在女儿和儿子脸上各亲了一下,起身坐在镜子前头:“只管梳个简单些的,不要那一动就乱的发式。更不必插戴那许多,戴上七尾凤钗,再配几朵珠花便好。”略一沉吟,从匣子里抽出一枝沉香木簪子,“插上这个。”
这是李氏送她的及笄之礼,颜色油亮乌紫,看着不显眼,一拿出来却就是一股香气。簪头雕刻着精致的花样,簪尾包以白铜,尖端既硬且锐。插戴上之后,在七尾凤钗的点翠珠光之下毫不起眼。
如鸳默默替绮年略施脂粉,转身自己也往头上插了一枝硬银的簪子,看得如鹂心惊胆战:“王妃——”
“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绮年摆摆手止住她的话,“时辰到了,走罢。节气居可就交给你们了,哥儿姐儿也交给你们了。”她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惴惴的,但愿都只是担心过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