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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饶汉祥眼泪鼻涕已有些忍不住,黄兴眉头一拧,急忙闪开,饶汉祥也顾不得打招呼了,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克强,你怎么过来了?”黎元洪有些意外,黄兴平时很少与他来往,两人也没有什么交情。
黄兴抬起手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话机,说道:“摇你电话,却是摇不通,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何事?”
“联合阵线庶务委员会决定马上召开一次会议,召集委员参加,现在住在上海的委员总共只有十一个人,无论如何,黄陂也要去参加会议。”
“开会?昨天不是开过会了么?”黎元洪有些奇怪。
“今日会议非同小可。刚才,民国代理海军总长汤乡铭在江阴要塞拍发通电,宣布海军起义,加入联合阵线革命武装力量,保卫国会,捍卫宪法。这不,一得到消息,庶务委员会就马上决定召开会议,商议此事。”
“哦?汤乡铭倒是个机灵人。”
黎元洪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汤乡铭自从南北冲突爆发之后,就一直首鼠两端,虽然奉了袁世凯的命令率领江防舰队驻泊浦口,策应南京方面的北洋军行动,但是江防舰队的行动一直非常谨慎,这或许可以说明汤乡铭的立场。
现在,北洋南进第二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汤乡铭那里,他已看清了形势,决定弃暗投明,投奔联合阵线,如果江防舰队能够顺利抵达上海的话,那么,联合阵线革命武装力量完全可以在海军炮舰的掩护下由杭州出动主力,向北挺进,扫荡部署在南京上海一线的北洋南进第一军,攻占南京、上海,将东南财赋重地掌握在联合阵线手里。
上海不占领,连国会也只能在租界里办公,黎元洪、黄兴也只能居住在租界。
“既然如此,我马上就去。现在汤乡铭已经起义了,那么,安徽的姜桂题总该也有所表示了吧?”
黎元洪看了眼窗户,心中感慨良多。
以前是北强南弱,但是豫南战役之后,恐怕就是南强北弱了。
这局面,硬是被总司令给扳过来了啊。
换句话说,人心向背已发生了微妙变化。
第340章 补救措施(上)
闷热,虽然那天空中的阴霾越来越厚,光线越来越暗,但是,这空气中的闷热感却更重了,自从夏末以来,这北京城就没下过雨呢,眼看着那天边的乌云正向城市这边飘来,只怕这是场暴风雨啊。
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菜贩、小贩望着那黑沉沉的天空,思忖的是否需要收摊,街边的乞丐也纷纷挤到了城门洞和土地庙里,这雨说下就下,还是先找个躲雨的地方稳妥些,至于那些出门在外的人,也都在那街边的茶馆里找到了躲雨的地方。
于是,这生意清淡的京城茶馆顿时人声鼎沸,茶博士们忙得不亦乐乎。
自从革命以来,这北京城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人还是那些人,官还是那些官,就连男人们头上的辫子也没见着少多少,唯一让人感慨的是,那衣杉破烂的旗人是愈发多了起来,至于他们以前提在手里的鸟笼子、蝈蝈盒子也几乎看不见了,完全是一副落魄的模样。
人都活不下去了,还养什么鸟、养什么蝈蝈啊。
以前的茶馆里,总是旗人嗓门最高,但是革命之后,这旗人大爷们个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不要说吹牛打屁了,就连跟人说话的嗓门都提不起来,至于那些以往靠赊帐喝茶的旗人,压根就进不了茶馆了,哪怕你是个前清的贝勒、贝子,没有钱,也休想再拿出旗人大爷的架子!
世道确实变了,旗人的江山覆灭了,两百余年的“铁杆庄稼”也倒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旗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并不是所有的旗人都赖在京城里,旗饷停发之后,一些旗人结伴去了关外,说是要去闯关东,不过他们到底是去关东挖山参,还是去参加那什么“关外八旗”,却是没人清楚了,这年头,人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哪里会关心其他人,至于这个国家的前途么,自有总统府、司令部的那帮大人物操心,小民百姓,还是独善其身为妙。
本来,以为满清倒了,这百姓的日子可以好过点了,可是没想到,这满清一倒,世道反而更乱了,相比乱哄哄的南方各省,以前的北方各省还相对平静一些,可是自从前几天传来北洋军豫南大败的消息之后,这北方各省也有了乱起来的苗头,小民百姓彷徨之余,不免要到处打听打听,看看这局面到底会如何发展,于是,这茶馆又成了百姓们获取各种消息的地方。
“我听说了,这次北洋军大败,那是惨败,北洋南进第二军全垮了,四个师长都叫人给打死了,冯国璋听说也是死在乱军之中了。”
“你哪里听来的?那洋人的报纸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北洋第二军是垮了,可是只死了三个师长,吴佩孚叫人家联合阵线给活捉了,至于冯国璋么,洋人猜测是逃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北边来。”
“冯国璋可没那个胆子回北边来,他的第二军全军覆没,袁大总统饶不了他,换了你是冯国璋,你敢回北边?”
“说的也是!这一仗打下来,北洋死伤几万人,被活捉了几万人,洋人都说了,这北洋是元气大伤。”
“北洋元气大伤,南边的革命军会不会打到北方来?”
“难说,难说。北洋是强军,这一仗打灭了四五万北洋军,那南军伤亡多少却没人清楚,若是两败俱伤,这南军也不能北进,至少眼下不能北进。”
“两败俱伤?你做梦呢!昨天跟一位德国洋行的买办吃花酒,听他说了,这豫南一仗,南边的联合阵线伤亡很轻,人家是胜得轻轻松松,现在正在向北挺进呢,听说已打下了郑州。”
“德国洋行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英国人的报纸可不是这么说啊。”
“切!你没听说么,德国人送了一列铁甲火车给联合阵线,那玩意枪打不穿,炮炸不烂,北洋南进第二军就是被那铁甲火车打败的,要不然,联合阵线怎么能胜得这么轻轻松松?当然了,也有说法,说那铁甲火车是咱们中国人自己造的,不过要是没有德国军火,南军要想打赢这一仗,那也是不容易。至于英国人?英国人当然要替北洋说好话,北洋垮了,英国人就要跳墙了。”
“嘘!小声点!你没听说么?现在便衣队正在满城搜捕乱党呢,不想被抓去,你呀,就把嘴闭紧些,不该说的话就别乱说。”
茶馆里人声鼎沸,茶客们最关心的话题就是南北之间的那场豫南之战,不过现在各种消息、传言满天飞,百姓们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茶客们议论南北大战的时候,一辆四轮马车辚辚的碾过那坑坑洼洼的街道,车尾悬挂的那面五色旗格外惹眼。
一些有见识的茶客认出了那辆马车,交头接耳一番。
“那是外务部的马车吧?怎么没有护卫?”
“没错,外务部的马车,里头坐的人却不知是谁。”
“还能是谁?这几天里,唐绍仪、蔡廷干他们那帮人可是满世界的蹿,到各国公使馆交涉,要各国联合出面,帮助北洋维持局面。我猜啊,那马车里不是唐绍仪就是蔡廷干。”
“你咋这么清楚?”
“总统府的一个车夫是我亲戚,听他说的。”
“那你说说,为啥那唐绍仪没有加入联合阵线?他不是加入了同盟会么?”
“你问我,我咋知道?这官场上的事啊,咱们小老百姓那是咂摸不清楚的。”
茶馆里的人猜测着马车里乘客的身份,但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猜对,那马车里既没坐着唐绍仪,也没坐着蔡廷干,那乘客甚至不是北洋政府里的人。
马车里只有两位乘客,一位是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另一位是联合阵线“和平代表团”的团长宋教仁,他们是去总统府会晤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的,不过在去总统府之前,他们必须先去一趟外务部,这是程序,也是礼节。
两位乘客的表情略有不同,朱尔典一脸严肃,宋教仁却是表情轻松。
北洋南进第二军在豫南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天津租界之后,以宋教仁为代表的南方和平代表团起初有些不信,直到稍晚些时候,租界的外国报纸纷纷在头版头条对这一事件进行了简略的报道,这些国会的议员代表们才如梦初醒,先是欢呼雀跃,继则精神振奋。
没想到啊,整整四个师的北洋军竟被联阵部队全歼,这是决定性的胜利啊,当初没打之前,众人还担心战败,但是事实证明,赵总司令是正确的,北洋军外强中干,完全不是革命军的对手,现在,众人对总司令的战略眼光更加佩服了。
多数议员代表当时就建议利用这个机会再次与袁世凯寻求谈判,争取尽快结束南北对峙局面,使国会真正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宋教仁也有此打算,于是拍发电报,向上海租界的国会请示,并向联合阵线庶务委员会拍发电报,委员长赵北很快回电,批准了这个提议,但同时也提醒和平代表团全体代表,这次谈判必须由联合阵线掌握主动权。
换句话说,现在对和谈更积极的应该是北洋一方,而不应该是联合阵线一方。
宋教仁领悟了赵北的用意,但是他不愿意等,他有自己的打算,于是当时就派人到了北京,与北洋政府外务部取得联系,准备立即与袁世凯接触,进行和谈,但是让他颇感诧异的是,袁世凯一口拒绝了和谈建议。
这让宋教仁很是愤慨,想起赵北的提醒,他只能改变策略,索性耐着性子就在天津等待,这一等就是两天,直到今天上午,英国公使朱尔典亲自跑到天津,派人将宋教仁从天津德国租界请了出来,然后挂上一列专车,从天津直驶北京。
就这样,在朱尔典先生的撮合之下,作为联合阵线的全权和谈代表,宋教仁到了北京,准备与北洋方面进行和谈,至于他的随员,现在仍在北京大前门火车站旁的旅馆里,宋教仁乘外务部马车进城,主要是为了打前站。
马车直驶民国政府外务部,到了地方,下了马车一看,竟然没有一个政府官员来迎接他们,这让朱尔典有些尴尬。
“很抱歉,贵国中枢政府在礼节方面似乎有些欠缺。”
朱尔典向宋教仁歉意的一笑,特意在“中枢政府”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这言下之意也很清楚,那就是,无论这一仗北洋败得如何惨,袁世凯始终是这个政府的大总统,他就代表着中枢权威,至于宋教仁,只是一个地方实力派的谈判代表,无论如何是不能与北洋平起平坐的。
“公使先生,您的话说得有些不妥。现在国会选举虽然结束,但是正式大总统的选举尚未举行,正式内阁也没有组建,所以,这‘中枢政府’一词不太严谨,还是称为‘看守政府’较为妥当。”
宋教仁也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纠正了一下对方的观点,这话里的意思也是很明白的,对于袁世凯的“中枢”地位,联合阵线有些异议,至于袁世凯这个临时大总统到底是否是一个过渡人物,这还需要看此次和谈的结果而定。
朱尔典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人打嘴仗,他也没什么心情纠缠这个问题,南北之间谁胜谁负,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豫南一战,北洋第二军全军覆没,北洋政府固然受到强烈震撼,那远在欧洲的英国政府也同样对此震惊不已,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袁世凯的北洋军竟如此不堪一击,更让英国政府忧虑的是,根据英国在德国的潜伏间谍报告,德国汉堡港的两艘满载军火的远洋货轮在前天起锚,目的地是中国杭州,这正是在豫南战役结束之后,这绝不是巧合,显然,通过这一仗,德国政府意识到了联合阵线的潜在利用价值,决定对联合阵线加大援助力度,如果得到德国的大力支持,联合阵线肯定会将不堪一击的北洋集团一脚踢下中国的政治舞台,而这绝不是英国政府愿意看到的。
英国绝不允许远东出现一个亲德政权,那会影响到英国的远东乃至世界战略,所以,英国政府必须想办法阻止袁世凯北洋政府的倒台,至少在英国物色到更合适的代理人之前,北洋政府不能倒下。
于是,朱尔典就开始为南北和谈奔走,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维持摇摇欲坠的袁世凯政府。
但是要想让袁世凯接受和谈建议,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作为袁世凯的朋友,朱尔典非常清楚现在袁世凯的愤怒,自从冯国璋的北洋第二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总统府,袁世凯就暴跳如雷,召集一帮小站新军亲信,接连开会,扬言“御驾亲征”,要把这北洋的面子给抢回来,要继续跟联合阵线作战到底。
作战到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问题不在于北洋没有足够的部队,也不在于没有足够的军饷和弹药,问题的关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