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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一个踉跄,但曹锐不干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北洋遗族们也不干了,于是现场秩序顿时变得混乱起来,你推我搡,上演了一幕全武行。
就在众人打得热闹时,冷不妨两声枪声,一名军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这下子,这局面更是不可收拾了,那些手持棍棒的士兵喊叫着撤回了警戒线之后,去拿步枪,架在总统府门前的那挺机关枪也转动起了枪口,不过还没等枪响,一颗冒着烟的炸弹就扔了过去,正好落在了那机关枪掩体里,连人带枪炸得是东倒西歪。
到了这种时候,没人能够保持冷静,那些守卫总统府的士兵们更无法保持冷静,于是不待军官下令,士兵们已纷纷持枪开火,虽然多数是朝天放枪,可是那子弹不长眼,再加上少数士兵刚才被北洋遗族们打红了眼,所以,这枪声一密集,这总统府门前是一片哀鸿,一些北洋遗族中弹倒下了,那些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也有人被子弹打死打伤。
枪声一响,聚集在总统府门前的人群就一哄而散,曹锐命大,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门飞了过去,然后,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调头就奔,慌乱中与那几名被他带到京城的曹氏晚辈们失散,正到处寻找呼喊时,却看见了一个人。
那不是普通人,那是一个枪手,旗人打扮,手里提着把手枪,躲在街边一个馄饨摊后,趁着混乱胡乱开枪,慌乱中奔跑的人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躲在角落的枪手,不时有人中弹倒下,但是到底是吃了北洋军的子弹还是吃了这个枪手的子弹,却是分辨不清了。
曹锐离那枪手最近,他本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当他看到一名曹氏晚辈正奔向馄饨摊的时候,他只能扑上去了,从后头将那蹲在馄饨摊后的枪手抱起,掼在地上,踹了几脚,不过对方也是练家子,一个鲤鱼打挺,顺势给了曹锐一拳,然后举起手枪,向曹锐开枪,不过枪没响,没子弹了,那枪手显然也不愿意跟曹锐纠缠,于是倒抓手枪,用枪柄狠砸了曹锐脑门几下,然后,曹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刚才被那几名曹氏晚辈唤醒。
“你们……都没事吧?”曹锐问道。
“四爷,咱们都没事,只有你吃了子弹。”
一个晚辈边哭边说,另外几人也急忙撕了衣角,给曹锐包扎伤口。
“这不是子弹打的,是叫人拿手枪敲的。”
曹锐坐起身,向左右望望,发现自己仍是躺在馄饨摊边,街上已是空空荡荡,那边总统府前已站满了手持步枪的士兵,他们的脚下,还躺着几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从打扮来看,显然是在总统府门前哭街的北洋殉国官兵遗族。
一队士兵奔到曹锐身边,二话不说,拿出绳索就将曹锐和他那几个晚辈给捆了起来。
“好你个徐世昌!北洋将士在前线给你卖命,你倒好,这后头倒是把人家的家眷给打死了!老子就不信,你徐世昌就不怕那些死在河南的冤魂来找你!有本事把你四爷也给毙了!你四爷去了阎罗殿,那也是要告你一状的!别忘了,现在那阎罗殿你还有个曹三爷呢,将来你徐世昌也去了阎罗殿,咱曹氏兄弟联起手来,也要把你徐世昌打得稀巴烂!”
曹锐倒是不惧,破口大骂徐世昌,正骂着兴起时,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名骑马的人在他身边勒住了战马。
“这不是曹四哥么?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放了!难道要我亲自动手么?”
一名骑马的人嚷嚷了几句,曹锐恨恨扭头望去,已认出那人是陆军部代理总长段祺瑞。
不待士兵们解开曹锐,段祺瑞已跳下马,推开士兵,抽出指挥刀,割断了曹锐身上的绳索,为他松了绑。
看了眼曹锐额头的伤,段祺瑞拧了拧眉头,凄然说道:“岂有此理!怎么能向自己人开枪?总统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其实段祺瑞心里也在后悔,本来他是想利用这帮北洋遗族向徐世昌和其他人施加压力,迫使他们改变与联合阵线达成的关于副总统人选的妥协,但是现在,这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总统府卫队开了枪,这局面就不可收拾了,所以,在陆军部听到枪响之后,段祺瑞就骑马赶了过来,路上得知已有人死伤,他也明白过来,这一次,他段某人算是弄巧成拙了。
“徐世昌怎么不敢下令开枪?他徐世昌现在想继续做他的这个民国大总统,早就不当自己是北洋的人了!……”
曹锐忿忿不平,但是只嚷嚷了几句之后,他突然明白过来,伸手摸了摸额头,然后看了看那一手的鲜血,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愕然说道:“不对!不对!确实不是卫队先开的枪,是别人先开的枪!还向卫队扔了炸弹!”
“谁先开的枪?”段祺瑞一惊,急忙问道。
“我咋知道?当时卫队正跟咱们打架,就听见枪响。”
曹锐仔细回忆,一拍大腿,喊道:“旗人!是旗人!我这脑袋就是被一个旗人给打破的。那厮手里有把手枪,见人就打,我这脑袋就是叫他拿枪柄给敲的。”
“什么?旗人?”段祺瑞一愣,一时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关键,只是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几人正发愣时,却又听见了枪声,不过这一次,那枪声却是在东边响起,然后,西边也传来零星枪声,间或还有“轰轰”的爆炸声,好象城里发生了巷战一样。
段祺瑞吩咐一名副官留下照顾曹锐等人,随后驰马奔向总统府。
进了总统府,段祺瑞直奔徐世昌的大总统秘书处,要见徐世昌,但却被秘书告之,徐世昌与步军统领江朝宗刚刚离开秘书处,至于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清楚。
段祺瑞心急火燎的到处摇电话,很快,各处消息纷纷传来,先是电报局报告,说是暴民洗劫了电报局,接着大前门火车站也传来消息,候车室被人丢了几颗炸弹,仓库栈房也被人纵火焚烧,然后是南城警察局报告,著名的烟花之地“八大胡同”一带发生骚乱,与此同时,天桥一带也发生了骚乱,所有的警员都派了出去,以致于警察局防卫空虚,请求京畿守备司令部派兵增援。
当这些杂乱无章的情报被段祺瑞汇总起来之后,他惊讶的发现,就在这座城市里,就在北洋中枢政府的所在地,居然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混乱,这显然不可能是偶然事件。
很快,步军统领衙门的报告证实了段祺瑞的猜测,北城旗人聚集区出现了更大规模的骚乱,街上已经出现了扛着龙旗、装备着手枪的暴动队。
旗人,又是旗人,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段祺瑞压下话筒,看了眼身边的几名副官,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从现在起,全城戒严!没有我的命令,就是一只耗子也不能出城!命令京畿守备司令部,增派一个营守卫醇王府,不许任何人靠近醇王府!另外,再分头去找徐世昌徐大总统,无论如何,也要有人统筹全局!”
第394章 变起京城(下)
听着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端锦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现在营救行动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是前头是一堵墙,端锦也只能闭着眼往前冲了。
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成功,以后那“满洲国”的权臣中就有他端锦的身影,若是失败,能不能活着离开京城都是未知数。
这不仅是赌博,这更是在赌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远大前程,用满清废帝的性命去换一个八旗王朝的复辟机会,更是用这满城八旗百姓的性命去换一个旗人的新局面!
其中未必没有负气报复共和派的缘故,但是自从联络上了“关外八旗”,端锦心中对复仇的渴望反倒降低了许多,现在,他更在意的是能不能用这次赌博给自己争取一个远大前程,以前,为了给他兄长端方报仇,端锦并不介意赔上自己性命,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因为死人是不可能得到高官厚禄的,而端锦现在所付出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这个功名利禄。
而这,也正是他为什么如此紧张的缘故,端锦希望自己能够将满清废帝溥仪从醇王府里救出来,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跟那位小皇帝一起去东北复辟他的大清国,然后享受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能享受荣华富贵的话,又何必做这种冒险呢?
现在,端锦就坐在醇王府里,一身苦力的打扮,身边则坐着那位脸色煞白的醇亲王载沣,至于那位小皇帝陛下,现在正在废太后隆裕的寝室里换衣服。
端锦是昨天下午混进醇王府里的,依靠的还是那位五湖贸易公司老板龚清秀的那帮“内应”,不仅他自己混进来了,同时混进王府的还有几个“关外八旗”派过来的绿林好汉,那都是在白山黑水之间做过马匪的,杀人放火样样在行,个个都是亡命之徒,他们不仅混进了王府,还带来了一些武器和炸弹。
以前,那帮革命党人就是用炸弹搅得整个满清官场不得安宁,现在,旗人是该还以颜色了,这些炸弹可比当年那帮革命党做的炸弹厉害多了,这都是日本军部特制的手掷炸弹,里头填充的是猛炸药,一颗炸弹就能炸翻一堵墙,能不能逃出王府,就看这些炸弹了。
端锦巴不得尽快离开醇王府,但是他现在还是必须忍耐,因为接应他们的人还没发出信号,那么也只能在这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中战战兢兢的等待。
“王爷,你怎么还不去换衣服?现在你穿这身朝服,这么惹眼,到时候怎么逃?那脚上的朝靴也换去为好,万一不能坐车去东交民巷,咱们也只能用脚走去,这种朝靴是不能走远路的。王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当年咱们八旗在关外顶风冒雪,四出征战,这才换来这中原的花花江山。”
见载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端锦皱了皱眉,对于这样一个性子的摄政王,他也是无可奈何,去年清廷决定将这江山交给载沣打理,这个决策在端锦看来是非常愚蠢的,如果当时是让庆王那帮人上位的话,那么,或许这满清王朝还能多撑些年头,至少,不会把袁世凯逼反,没了袁世凯的“兵谏”,就凭南方那帮革命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那大清国给掀翻的,不过那样一来的话,端锦也就不能坐在这里跟摄政王说话了。
富贵险中求,这话说得是不错,可是也要看值得不值得,如果此次营救行动成功,那么,他端锦就是“护驾功臣”,将来满洲国立起来了,他在那朝廷上的地位就不是小恭王、肃王那帮人可以比得了,所谓“患难见真情”,现在跟载沣一起坐在这里战战兢兢,这就是以后平步青云的资本,所以,此次逃亡,不仅要带上那位小皇帝,还要把这位懦弱的摄政王也一起带上,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他活着赶到奉天。
毕竟,那位宣统小皇帝今年才区区四岁,无论如何也是记不住端锦这位护驾的功臣的,只有伺候好了载沣,端锦才能拥有一个远大的前程。
听到端锦催促,载沣点了点头,喊来两个小太监,让他们就在这厢房里为自己换衣服。
那是一套苦力的衣服,穿这种衣服行动方便,只是载沣能不能穿着这衣服飞奔,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这么多年以来锦衣玉食,这位细皮嫩肉的王爷怎么可能像苦力一样奔跑呢?能走着去东交民巷就已是很不错了。
两个小太监哭哭啼啼的为载沣换完了衣服,然后跪了下来,将头磕得“砰砰”直响。
“摄政王,奴才舍不得摄政王走啊,一想起摄政王要到那东北苦寒之地吃苦,奴才们这心里就堵得慌。虽说小恭王传来话,说为摄政王寻到了伺候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奴才们伺候摄政王伺候惯了,那些也不知道小恭王从哪个旮旯里找来的人哪里懂得伺候主子的道理?个个粗手粗脚,不要说小主子了,就是摄政王自己也吃不消啊。奴才们刚才也想过了,摄政王一走,奴才们自己活着也没什么味道,索性就跟那帮共和反贼拼了吧,也算是为朝廷尽忠了,只望摄政王去了东北后,别忘了奴才们曾经伺候过摄政王就行了。”
那两个小太监一边干嚎,一边哭诉,这使载沣的脸色更难看了,而端锦更是将脸一拉。
“你们两个狗奴才,当真是不知好歹么?主子要走,你们不拖他的后腿已算是忠心耿耿了,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帮阉奴到底是什么玩意么?都给我闭嘴!惊动了外院的兵,我一刀一个了结了你们!”
端锦恼火是有理由的,他本来就告诫过载沣,在真正逃出王府之前,千万对这个出逃计划保密,谁也不要告诉,可是,就在今天上午,这个摄政王竟然召集起来一帮心腹太监,告诉他们自己要走了,让他们自己好自为之,载沣如此卤莽行事,这让端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