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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旭东?教育部次长范静生可是你的兄长?要么你就是与范静生的弟弟同名。”熊希龄向其中一人问了一声。
“范静生正是在下兄长,若非是他提携督促,在下也不会去日本留学。”范旭东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怎么去四川了?以前我问范静生你在哪里高就,他却笑而不语,原来你竟去了四川。”
“实不相瞒,我去四川,还是当初总司令请我去的,当时四川才刚刚光复。”
范旭东说到这里,看了赵北一眼,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在四川办的工厂目前还属于军事机密。
赵北淡淡一笑,替范旭东说了下去。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这边是爱国的实业家,专业人才,那边是政府的高级官员,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崛起而奋斗的人,也就没有必要隐瞒范先生的工作了。其实,范先生在四川,是为中国建立一座大型化工厂,现在那座化工厂各方面建设已近尾声,就差安装机器设备了,一旦开始生产,咱们中国就算是拥有自己的化学工业了,三酸二碱就能够自行制造了,那样一来,无论是军事工业,还是民用工业,咱们中国人都不必再仰人鼻息了。”
熊希龄和梁士诒这才明白范旭东对于总统的重要意义,这个人不仅仅只是一个实业家,他更是中国化学工业的一线曙光。
“此次范先生到这里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机器设备的事情,现在化学工业最为发达的国家就是德国,我打算亲自做一回工业掮客,安排范先生与德国商会进行一次谈判,从德国引进最新式的化学工业机器和设备,争取尽快使中国的化学工业步入正轨。当然,这其中涉及到工业生产专利技术的转让问题,所以,今天我特意将熊总长、梁总办也请了过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等一下伍文爵赶到,咱们就可以正式商议此事了。”
赵北接下去的话让熊希龄和梁士诒都有些意外,他们这才明白,赵北叫他们过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财政问题。
伍文爵就是伍廷芳,现在是民国司法部总长,专利问题涉及法律,自然需要他给些意见。
不久之后,伍廷芳赶到居仁堂,还带了两名专业法律助手,一个叫章宗祥,一个叫陆宗舆,都是曾在日本深造过的留学生,现在是司法总长伍廷芳的左右手,号称“法部二宗”。
在“法部二宗”的指点下,包括赵北在内,在座的所有人这才对这个时代的国际专利保护制度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自从“专利”出现在欧洲之后,各工业强国纷纷出台了本国的专利保护法律,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各国的专利保护法只是保护本国工业专利,一旦离开国境,就无法再得到保护,所以,各国的工业专利侵权行为非常普遍,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883年,通过一次在法国巴黎举行的外交会议,比利时、法国、巴西、萨尔瓦多、意大利等十一个国家才正式签署了一份《保护工业产权巴黎公约》,即所谓的《巴黎公约》,从此之后,“国际专利保护”才正式成为国际标准,凡是签署了《巴黎公约》的国家都有义务对同一公约中的其它成员国给予工业专利保护,目前加入这一国际公约的国家已有数十个,主要是欧洲工业强国。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签署《巴黎公约》的话,这个国家是没有义务遵守国际专利保护规则的,作为刚刚立国的中华民国,自然不可能去签署这个公约,因此,理论上讲,民国的企业家可以毫无顾忌的侵犯别国工业专利,只要对方没有在民国申请专利保护。
但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巴黎公约》直接与国际市场和关税壁垒挂钩,如果某国不签署这个国际公约,那么其工业制成品就很难在签约国市场立足。
作为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这个时代的中国确实没有资格谈论本国工业产品进入它国市场前景的话题,但是问题在于,赵北现在召集这么多人来讨论专利的事情,就是为了保护中国的工业制成品。
原因很简单,范旭东的那座大型化工厂在正式投产之后,其所生产的第一种工业制成品就是一种化学药品,那种药品叫做“磺胺”,这是一种消炎药,在历史上,这也是第一种人工合成的化学抗菌药品,在青霉素问世之前,这种化学消炎药也是人类对抗细菌感染的唯一特效药。
如果赵北没有穿越到这个时空位面的话,那么,磺胺这种化学合成药物会迟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才得到广泛使用,但是现在,赵北决定将这种化学合成药物的“发明”时间提前二十多年,利用这种专利产品解决中国工业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问题。
但是,如果没有国际专利保护的话,这种化学药品就不可能具有“国际垄断性”,那么,其所产生的利润也将局限在国内。
因为这种化学药品的生产过程和原理非常简单,任何一个拥有化学工业的国家都能批量生产,侵犯这种专利几乎没有技术障碍,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专利法的保护。
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赵北即将做出的选择。
民国政府将正式加入《巴黎公约》组织,承诺对它国工业专利进行保护,而同时也享受该组织对本国工业制成品的专利保护。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的中国根本就拿不出别的工业品去垄断国际市场,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穿越者,赵北在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前,在贸易公司里接手的主要业务就是化学工业原料,他接触过磺胺的衍生物,知道这种化学抗菌药的简单生产流程以及原料。
换句话说,赵北只会做这一种化学抗菌药,他也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化学抗菌药为他带来滚滚财源,并利用这些利润补贴那空空如也的国库。
要想在国际上垄断这种化学抗菌药的生产和销售,目前也只能依靠国际专利保护组织。
说到底,决定政策的还是一个财政问题。
第429章 真真假假与虚虚实实(上)
作为民国司法总长,伍廷芳对于法律事务是非常熟悉的,实际上,他是近代第一个取得国际法学博士学位的中国人,而且也取得了英国大律师资格。
伍廷芳步入政坛是出于清末权臣李鸿章的提携,当年李鸿章在与外国打交道的过程中深感法律人才的匮乏,经人引荐,伍廷芳正式入幕李鸿章府,深得李鸿章信任,甲午战争之后,伍廷芳在清朝驻美国、西班牙、墨西哥公使的位子上呆了几年,之后回国历任修订法律大臣、会办商务大臣、外务部侍郎、刑部侍郎等职,在“戊申革命”爆发前夕,伍廷芳再次出使美国、墨西哥、秘鲁、古巴,革命之后作为南方革命派推举的和谈代表返回国内,虽然和谈全权代表的职务很快就被汤化龙取代,但是伍廷芳也就此在国内逗留下来,直到民国政府成立,他又成为了北洋政府的法律顾问,南北大战结束之后,联合阵线提名伍廷芳出任司法部总长,这一提名得到了普遍赞同,伍廷芳的上任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不似陆军总长、财政总长那般艰难,而且也没有什么有力的竞争者。
虽然长期从政,但是伍廷芳并没有丢下法律事务这个老本行,对于国际专利法规,他也很有了解,之所以让章宗祥和陆宗舆代他为赵北、熊希龄等人讲解专利法,主要是为了提携后进晚辈,以免将来民国法律人才青黄不接,毕竟,伍廷芳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虽然身体硬朗,可是毕竟岁月不饶人,趁着手中还有权力,尽量提拔几个青年才俊,也算是为这个年轻的共和制国家做些贡献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民国大总统赵北却对章宗祥和陆宗舆这两人看不上眼,这让伍廷芳有些纳闷,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个人虽然不是革命党出身,可是若论专业素养,却是比那位民国司法部次长张振武强得多了,而且脾气也好,不像张次长动不动就发火,确实是后进人才中的佼佼者。
这也不怪赵北有偏见,章宗祥、陆宗舆这两位可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人物,本应爆发于1919年的“五四运动”里,这两位可是出尽了风头,与那位交通总长曹汝林同被爱国人士视为国贼,后来也一同被民国大总统徐世昌解了职,从历史事件上看,章、陆二人确实是亲日派政客,而且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确实伤害了中国的国家利益和国民利益,不过实际上,这两人只不过是在替北洋军政集团背黑锅而已,真正损害这个国家利益的是北洋集团,“弱国无外交”诚如斯言。
不过现在赵北穿越过来了,而且也将徐世昌赶下台了,或许,“五四运动”不大可能爆发了,也许会换一种方式爆发,总之,章宗祥和陆宗舆也很可能不用替中枢背黑锅了,成为“国贼”的可能性也变得微乎其微了。
虽然也明白这一点,也懂得“弱国无外交”的道理,但是赵北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确实无法容忍把章宗祥和陆宗舆当作伍廷芳的接班人培养,同样的道理,那个汪兆铭也不可能得到赵北的提携,这与个人能力无关,只与第一印象有关,赵北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自然也就不可能把他们提拔到高位。只是这个道理赵北却不能跟别人讲,所以伍廷芳等人也只能是白费工夫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些在“历史上”有污点的人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汪兆铭有汪兆铭的用途,章宗祥和陆宗舆也有他们的用途,而且,赵北当场就安排了这两个法律专家的新工作。
章宗祥和陆宗舆将作为外交使团的法律顾问跟随一支赴欧外交使团前往欧洲,这支外交使团的任务主要有两个:第一,加强中国与欧洲各国尤其是德国、法国的友好关系,虽然这两个强国目前处于敌对状态,但是赵北还是希望同时与两国保持正常关系,这对于他今后的战略实施很有帮助;第二,就中国正式加入《巴黎公约》一事与签约国进行谈判,早日将公约签署,以便早日大批量的生产销售那种化学合成抗菌药,并利用赚取的利润解决中国工业发展中的资金问题。
对于赵大总统的安排,伍廷芳非常满意,在他看来,这是章宗祥和陆宗舆在政坛崛起的第一步,过去北洋没倒的时候,这两人也曾风光过,可是自从联合阵线上台之后,章宗祥和陆宗舆就失了势,如果不是伍廷芳看中了他们的才学的话,恐怕两人也跟那个赵秉钧一样去上海租界当寓公去了,哪里会为外交使团的出访欧洲出谋划策?
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总统府,伍廷芳带着章宗祥和陆宗舆上了司法部公务马车,赶回司法部,准备马上与外务部召开会议,讨论加入《巴黎公约》事宜。
但是回了司法部,尚未跟外务部取得联系,司法次长张振武却毫不客气的将章宗祥和陆宗舆拉了壮丁,将两人带去了内务部,说是要去提审“重要人犯”。
“重要人犯”,现在的司法部里这基本上就是一个专用名词,用来指代那个刺杀日本政客伊藤博文的朝鲜刺客安重根,现在距离这件国际刺杀案的开审日期越来越近,也难怪张振武对此格外关注。
但是在伍廷芳看来,伊藤博文遇刺案远不如现在的这个欧洲外交使团出访的事情重要,毕竟这是总统亲自关注的国事,只是由于张振武性格刚烈,凡是决定了的事情绝无更改,因此,最终章宗祥和陆宗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张振武去了内务部。
伍廷芳先在司法部里干坐了片刻,正打算去找外务总长唐绍仪商议访欧外交使团的事情,但没等他走出司法部大门,却望见一群人涌进司法部,领头一人他也认识,却是那位前几天刚刚到京的《先锋日报》主编詹大悲,民国大总统赵北的重要笔杆子。
跟在詹大悲身后的也是个熟人,正是那位英国《泰晤士报》的远东地区主编、澳大利亚人莫理循,前两天,这个莫理循也曾就伊藤博文遇刺案的审理事宜采访过伍廷芳,两人也算是熟人了。
跟着詹大悲和莫理循一起走进司法部大院的还有二十多位记者,来自各个报馆,其中几人还扛着照相机。
司法部乃政府重地,平时连只耗子都很难进来,现在竟然一下子走进来这么多人,而那门外的卫兵甚至连拦都没拦,这让伍廷芳非常诧异。
不过伍廷芳很快就明白过来,因为等那群记者走进司法部后,一名身穿军装的上校军官也跟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军事情报局局长田劲夫,难怪门外的卫兵没有拦下这帮记者。
“田上校,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还带这么多人一起过来,是想把我这司法部的破房子给拆了啊?”
伍廷芳有些不高兴,他一向反感军人干政,“司法独立”是他孜孜以求的目标。
“拆你的司法部?我